婚期定在初冬,她們重逢的時節。

在婚禮之前,褚漾妥帖地處理好了種種事宜。

褚萊小朋友被送去了最近的幼兒L園,每天讀那些繪本顯然讓她很不滿足,但玩滑梯時候的快樂卻顯而易見。

方悅在堅持下成功出了院,但還需要坐一段時間輪椅,以及積極複健。

褚漾親自開車送她回連城,方悅坐在後座,和旁邊被安全帶扣得結實的褚萊大眼瞪小眼。

副駕上坐著的女人更是每個紅燈都要把腦袋湊過去,親密地說上幾句悄悄話。

簡直沒眼看。

榆城和連城相隔不遠,也就一兩個鐘頭的車程,但方悅假裝看著窗外的景色,深感是一場難熬的酷刑。

終於又一個紅燈時,她眼睜睜看著薑未停頓幾次,終於忍不住悄悄地把五根纖嫩的手指塞到了褚漾的掌心。

而一直目視前方的冷麵女人就這麼順理成章地輕輕攥住,半點也不覺得突兀。

方悅的牙幾乎要酸倒過去,偏偏旁邊的褚萊還天真無邪地煽風點火:“阿姨,你怎麼表情這麼奇怪?是暈車了嗎?”

麵對這個自己用半條命換來的小姑娘,方悅還是生不起氣來,她咬牙切齒地露出一個微笑:“對,是有一點。”

“那阿姨閉上眼睛睡一會吧。”褚萊很貼心地遞過來一顆她最喜歡的泡泡糖,還是清爽的西瓜味,還撕開了包裝紙。

看在褚萊的份上,方悅嚼泡泡糖的力度格外大,幾乎要把錚錚銅牙給咬碎了。

又一次忍無可忍的時候,方悅瞅著孩子睡著了,終於用氣音抗議:“褚漾,你是專程送我回家呢,還是專程帶你全家出去玩?”

褚漾頭都不回,隻留給她一個晃悠的高馬尾,詫異地回答:“當然是專門帶你感受一下溫馨的家庭氛圍了。”

方悅:“……”

她開始摸索開門鍵,覺得很有從高速路上跳車的必要。

好消息,褚漾把車門車窗都鎖死了,她的腰和腿也不足以支撐她完成這麼高難度的動作。

昔日連城的格鬥冠軍,現在不得不坐在輪椅上,任由彆人把她運來載去。

這跟生不如死有什麼區彆。

方悅神色黯然,低著下巴檢閱著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暗恨沒有拿個褚漾百八十萬的。

褚漾卻又輕飄飄跟了一句:“對了,幫你找了個護工,你到家就可以見到了。”

“什麼?”方悅猛地抬起頭來,“我不要護工!”

開玩笑,她還沒到七老八十不能自理的程度,想想有一個人貼身二十四小時服侍她,給她喂飯擦身把屎把尿,就讓她心裡發毛。

褚漾平靜地反問:“那你能自己起身嗎?”

確實不能。

方悅:“要不你往回開,我現在突然覺得住院也挺好的。”

“住院也是一樣的,你既然傷好了,沒有醫生會再管你,還是要請護工照顧你

。”褚漾淡聲闡述,車子一拐彎,陡然提高了音調,“還是說,要我親自貼身照顧你?”

薑未在旁邊輕笑:“也不是不行。”

不知怎麼的,褚漾雖然看著冷清,方悅卻並不憚於挑釁她;薑未嗓音那麼柔那麼嬌,簡簡單單幾個字,卻讓方悅嗅出了危險的氣味。

她乾巴巴地笑了兩聲:“倒也不用,您有家有室的,咱還是避嫌的好。”

褚漾讚同了她的想法:“嗯,抱歉我還有妻子女兒L需要照顧,我已經千挑萬選幫你選了一位護工,你一定會喜歡的。”

方悅還沒來得及婉拒,就看見薑未對著車上的反光鏡不緊不慢地補妝,隱約能從倒影裡看見她幽幽的眼眸,沒有半分凜冽,卻讓方悅硬生生改了口:“也行。”

終於在下車後逮到和褚漾獨處的機會,方悅搖著輪椅貼過去,拉了拉褚漾的胳膊:“喂。”

褚漾配合地俯身,卻避嫌地往後退了半步,這才問:“什麼事?”

方悅:“……”

她飛速扭頭看一眼,很好,薑未還沒跟上來。

方悅語重心長地歎一口氣:“褚漾,你要是被綁架了就眨眨眼。”

褚漾:“?”

方悅深吸一口氣,反複琢磨著褚漾對著薑未時候眼中的柔情,確認不是自己的幻覺,這才緩緩問出口:“我真的很好奇,你怎麼有勇氣喜歡薑未的?”

褚漾皺眉,她聽不得彆人說薑未半點不好:“什麼意思?”

“沒彆的意思。”方悅被她的眼神冷得發毛,連忙補正,“就是……就是感覺你老婆她,嗯,她有點不太好接近,不知道你哪來的勇氣。”

這麼一描補,褚漾聽著舒服多了,她的眼神慢慢軟下來,就連唇邊都帶著笑意:“這個嘛,可能當時年輕,膽子比較大吧。”

人人都覬覦但沒人能靠近的薑未,隻有她一個人肖想逾了矩,甚至到了飲鴆止渴的地步。

但其實不是她的膽大無畏,不是她的偏執發狂。

是在薑未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