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

冰涼光滑的大理石地麵,模糊地倒映出往來將士們淺色的人影,漆柱四立的廳堂中,一名頭發割短的將士彎腰掀起一塊從胡人手中高價買來的羊毛製地毯,甫一拉開,就露出下頭切割的正正方方的地窖入口。

木質陳舊的褐色蓋板,上麵有著一塊能夠提起的把手,拎著往上一拉,一股濃重的蔬菜味道立時從下方的小口裡噴湧而出,撲了眾將士滿麵。

為首的戰士用手掌扇了扇這股難聞的氣味,回轉的目光往地窖中一探,找準了落點往下一躍,立刻進入了潮濕陰冷,地麵黏膩濕滑的地窖之中,朝裡頭走上幾步,那條通向城外後山的隆長隧道便赫然在目。

這用果蔬擺滿了一整個地窖遮蓋掩藏起來的通道,便是老城主在秦趙兩國開始交戰之初的時候,就事先修建出來的逃難隧道,也是他直到臨死前都沒能完全放下這座城池的安危,真正使用起來的隧道。

誰能想到,如今卻是在黎箏這裡派上了用場。

站在井然有序的排列成隊的士兵們身旁,黎箏一身鎧甲穿著整齊,腰上掛著青光湛湛的越王劍,背上背著特製的強弓,一副隨時都要進入到離開的戰士隊列中,前往下一個城池進行戰鬥的模樣,而在此之前,她看著此行要為他們的離去承擔最大壓力的少年,態度鄭重地問:“蒙野,你可知與敵對戰,最重要的是什麼?”

馬上就要離開肥下,做好了一切部署的黎箏心中還有著最後的擔憂。

目光望向光線灑落進來的出口,黑皮少年像是一柄百戰百勝,出鞘必然見血的神兵利器,筆直地聳立於那裡,他逆光而站的身體邊緣勾勒著一層金絲,渾身上下所發出的銳利無匹的鋒芒仿佛能夠斬落所有迎麵而來的困難和險境。

可是,在這殘酷的戰場之上,對弈雙方從來都是由成千上萬人所組成的軍隊,隻有用數以萬計的兵馬和舉國之力堆積出的金銀累成的兵革與糧草作為籌碼,才能擁有這坐上棋盤兩邊位置,獲得進行較量和比鬥的資格。

如果他們還在城池之中,與趙軍僵持不下,那自然是兩個可以稱之為龐然巨物的國與國之間正常的較量,但若是他們這方隻剩下蒙野一人,少年又是否還能不負之前的出色表現,以一人之軀為他們秦軍繼續牽製李牧軍隊?

黎箏抿唇,心存擔憂的模樣落到了蒙野的眼中,自然成了她想在離開前再校考他一番。

作為蒙氏這等秦國武將世家出生的官宦子弟,從幼年開始就早早熟讀兵書的狼心中馬上浮現了好些個答案,卻又不知道黎箏想要的回答究竟是哪一個。

黑皮少年略微皺了皺眉:“與敵對戰,最為重要的是什麼?”

“與敵對戰,最重要的東西,不是旗鼓相當的兵力,不是倍勝於人的後勤輜重,更不是以一敵百的神勇將軍!”

黎箏上前握住了他的肩膀,兩人之間漆黑雙瞳與琥珀色瞳眸對視的瞬間,責任與重擔默默無言的從黎箏這裡,傳遞到了野狼少年的肩上。

女扮男裝的戰甲少女笑了笑,用話語勾勒出了之後他們與李牧軍隊交戰時的未來圖畫:“而是料敵於先,謀敵在前!”

身為女性,即便在軍中,黎箏大多時候也都記得保持著和異性之間的距離,但現在,她卻情緒激動,忘卻無數地攬住了蒙野的肩膀,帶著他大步的往外走。

“你看!”手臂一揮,黎箏將她們親手攻占下來的整座城池都展現於黑皮少年的眼前:“這是桓齮未能攻打下來的城池!也是現在,已經成為我們領地的城池!駐紮在城池之外的敵國將領,那是桓齮未能戰勝的李牧!也是在我們秦國眾將士的齊心協力,聯手配合下,被我們突破了包圍的人!”

戰裝少女一轉身,目光灼灼地瞥向蒙野:“戰場之上,最重要的便是排兵布局者之間的心計博弈!隻要能夠提前預料到對方掌控戰局之人所用的兵法,那他後頭的一係列對敵布置都將畢露無遺的呈現於我們麵前!”

蒙野被她感染似得,一股熱意從心頭蔓延至了全身,雙眼也一點一點的亮了起來。

黎箏戰意勃勃地道:“也就是說,這與我們之前在擂台上比試身手沒有任何區彆,坐陣後方,同樣可以與敵過招!並且還更加驚心動魄!兵不刃血!鬥智鬥勇!”

嘴上說著最激動人心的鼓舞話語,黎箏心中卻有些汗顏。

蒙野這麼一個在戰場前頭衝鋒的好苗子,如今卻要被她留在大後方看守大本營,多少有些過不去,再來,對方明明本就忠誠不二,現在卻還要被她用話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