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山林,丘地,草原,李牧站在與黎箏遙遙相對的一個山坡上。
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個人都知道他現在雙眼血紅,滿目仇恨,恨不能衝進肥下城池裡砍殺一番。
黎箏勾著唇,盯著那個小得隻有人腦袋二分之一大小的人形,隻覺得手心裡癢癢的,好像那裡缺上一把弓箭。
現在這麼個距離,若是她將弓拉到最滿的話——雙眼測量著兩人所間隔的山林丘地,正盤算著能不能一箭射中,那道怒氣衝衝,殺氣騰騰地來的身影又馭著馬回去了。
“誒!”
掃興地放下了半空中比劃的手,她雙眼無限遺憾地盯著那離去的背影。
“怎麼了?”
蒙野跟黎箏站在一塊兒,半點沒有跟她一樣將人氣得半死,還要籌謀著奪人性命的壞心眼兒。
他指尖微涼,同情的視線剛從那頭離開的李牧身上收回來,抬手幫黎箏披上了件厚實些的袍子。
天氣冷下來了,紅色的樹葉從樹木上洋洋灑灑地落到了地麵,跟城池之外混入泥土之中的血水融在了一起。
這入秋時節最為明顯的外表特征在趙國人的眼裡,可能第一次這麼令人反胃、厭惡。
但在蒙野這兒就完全沒有想那麼多。
一絲涼風侵進了他的衣領,讓這少年戰士略微不適地皺了皺眉。
像夏天時那樣的光著膀子到處走肯定是不行了!保持好體溫才是最重要的事!
他將披到黎箏身上的大衣緊緊裹好,又幫著她壓實交合在一起的衣領。
尤其是這個要帶著他們行軍打仗的新上任的大將軍!
身體金貴著呢!
除她之外,還有什麼人,敢帶著秦軍剩下的二十萬大軍進行一場孤注一擲的豪賭?
黎箏輕輕睨了他一眼,臉上還帶著沒能如願的不快:“沒什麼,隻是覺得他們走得多少有點早。”
“是有點早。”
這是蒙毅說出來的,而沒說出來的真實想法卻是“他們再不快點走,就要被她給氣死了”!
這番將血水潑出城門,故意激怒李牧的事情,可真是戳中了趙軍的廢氣管兒,讓他們隨時都能進入腦血栓的狀態裡。
偏生做出這番事情的少年漂亮的眉目如畫,光那張臉,就滿是醉月靜好的模樣。
歲月靜好的黎箏:“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潑幾盆牲畜的血,能讓李牧憋屈到內傷呢!為此,哪怕我暫且背負點惡名又何妨?他這一去,可就不會再回來了!”
李牧若是真的衝冠一怒,當場就會召集將士攻打過來。
但他沒有,他的憤怒像是沉默的火山般,沸騰而沉寂。
黎箏手搭涼棚,昂著腦袋往他離開的方向看去:“既然駕馬回營,他心裡的這口氣便是壓下了。”
和野狼少年對視了一眼,兩人異口同聲道:“他是不可能朝我們進攻了!”
趙國擅守,秦國擅攻,如果李
牧不願意攻打肥下,那秦國這邊也絕不可能將他從自己搭建的堡壘中逼出來!
隻要不進攻,拖著、耗著,這場戰爭他李牧能贏得更漂亮,更全麵!
畢竟,現在的他手中握著兩國輜重,光是後勤資源就豐富到不可想象,而肥下這邊的眾人卻是僅剩下三到四天的食糧可以吃了!
是個人都知道怎麼選!
為了大局著想,戰國四大名將之一的李牧果然沒有輕舉妄動,被黎箏的激將法氣得衝昏頭腦,發起進攻。
可誰能想到,這會是黎箏辛苦籌謀來的,希望得到的局麵呢?
“李牧越是覺得我們要激他打仗,就越是會克服所有情緒,堅持他絕不進攻的決策!”
“而我們則剛好利用這個時間,朝著肥下之外,李牧所不知道的地方,攻城略地!”
黎箏是不可能坐以待斃的!
什麼被圍困在城池之中,每天眼看著米缸裡的糧食變得越來越少,最後窩囊不已的餓死的結局,她如何能夠接受?
她們秦國二十多萬大軍的性命,也不能因為兩口吃食而被難住!
心中是再豪情壯誌不過的“我命由我不由天”,現實是再糟糕不過的風蕭蕭兮一逆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李牧率領了軍隊往他們城門前一堵,堵住了他們的去路不說,更是阻隔了他們與外界的聯係。
無法到趙國軍隊之外的地方去獲取食物,難道,真的萬事皆休矣?
黎箏的目光離開了無法將有限的食物變得更多的城內,投向了那些既有資源,又有著她們最終目的地的方向。
肥下之後,再四五城左右的地方,便是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