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主表現得比在場的所有將士都還要更加的激動和鄭重。
他推開擁擠在城牆前的眾人,湊到了能看見那漫長隊伍的最前方,一雙滿是褶皺的枯瘦的手扒在許久沒有擦拭過的城牆上,小心地探出了小半個身子,寒風的吹拂下,他蒼白的發絲一搖一搖,一雙昏黃的雙眼從發絲的縫隙間露出,往下張望。
他的期盼是顯而易見的,隻要彆的城池的救援隊到來,他們也就不用每天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了,甚至,他們可能還擁有了能跟秦軍旗鼓相當的對戰上一場的寬裕兵力。
可是,僅僅隻用了一眼,老城主就立即發現,這支正在向著他們走來的部隊,並非他們派出去的那些的隊伍其中之一!
不論是領頭士兵,那張黃褐色的橢圓麵孔讓他感到陌生,就連他們身後的那些垂著頭顱,麵部朝下的士兵,看上去也沒有絲毫熟悉的感覺。
老城主打量了半晌,終於直起身,給出了結論:“這絕對不是我們派出去尋求救援的隊伍!”
失落的情緒在無聲中蔓延開來,而疑惑也很快隨之誕生。
既然並非他們派出去尋求求援的隊伍,那這些人又是誰呢?
為什麼要向著他們肥下,所在的城池來呢?
遠方,那走得歪歪扭扭,目前看來完全沒有什麼紀律可言的隊伍還在固執地往他們城下走。
“難道是聽說了我們這邊的情況,所以主動趕過來幫助我們的?”
老城主搖了搖頭,又將身上披著的厚實外衣裹緊了一些。
“不像,他們隊伍這麼長,走得卻又這麼慢,”這已經是很奇怪的事了,更彆說整隻隊伍都僅有為首者一人持著火把——
“實在是怎麼看怎麼有古怪!”老城主的兒子接上了父親的話,他嚴肅地抿著唇,同樣覺得這裡頭好像藏著點什麼問題。
“不要讓他們再靠近了!找個嗓門大的人問問他們的來曆。”城主之子朝著士兵和下人們揮了揮手,讓他們趕緊尋摸出這麼一個人來。
在距離城池還有一百米左右的距離的時候,前行的隊伍突然停了。
藏在隊伍裡第五排的黎箏暗自抬了抬頭,視線向著那座匍匐在陰影裡的龐然大物看去。
那上頭站著一個天生有著副好嗓子的人,他就連說話的分唄都要比旁人高上不少,在那飽經戰火,被曆史銘刻上了不少勳章的城牆上,他開口喊道:“站住!都給我停下!你們是什麼人?從哪兒來的?”
蒙野站在隊伍的第二排,為了防止打頭的俘虜脫離控製,胡言亂語的將他們的真實身份暴露出來,他站在這俘虜的正背後,小心謹慎地用對方身體落下的陰影來隱藏自己。
他手中拿著一把鋒利的匕首,吹毛斷發的尖端隔著薄薄的衣物,對準了俘虜的腰腹。
如果這個人說出什麼不該說的東西來,那麼他就要按照計劃,在對方開口的瞬間將其殺死。
他們所準備的一切,就是為了肥下城池
裡的人詢問他們身份的這一刻不會出什麼岔子。
而現在,這個時刻到了。
抓著俘虜背心的手往前一頂,蒙野示意他開口說話。
“我、我們是趙國李牧將軍的部下!”
擔憂自己過於惹眼的相貌會被旁人認出,黎箏藏在人群裡,輕輕地動了動手腳。
在來肥下之前,她特地確認了這名士兵是個十足貪生怕死的人,隻要將他的生命要挾在手中,他就什麼都願意幫他們乾。
現在看來,她的看人術十分精準。
“李牧將軍的部下?”牆上的眾人圍繞著這句話竊竊私語著。
自從封閉了城門,肥下的消息閉塞的程度遠超以往。
儘管在前不久的一段時間,他們就知道了駐守在北邊,那個與匈奴戰鬥的李牧將軍會被調派回來,可如今他麾下的將士離開他們本應駐守的宜安戰線,一路來到肥下又是為了什麼?
畢竟,這支紀律渙散的部隊似乎跟“趕來支援他們”六個大字沒有半點關聯。
老城主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這支奇怪的隊伍,心頭是各種猜測與嘀咕。
“李牧將軍的部下,你們來肥下做什麼?”
拋開對這奇怪隊伍的懷疑,礙著他們出自於李牧的麾下,說話人的態度終於客氣了一點,他甚至願意舉著火把,為行走在下方的部隊打個光了。
“我們是來向貴地借些醫藥與奉常的!”俘虜在蒙野的挾持下,按照黎箏事先教導他的話講,“也是趕來給城主報信的!”
黎箏相信,即便距離早上秦軍包圍肥下,準備將城池攻占下來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天。
這座自我封閉的城池,也未必知曉秦軍在宜安附近被李牧伏擊,已經大敗於這位駐守北方的將領之手的消息。
所以她索性讓俘虜扮做了過來傳遞捷報的士兵。
“前方戰事大捷!李牧將軍帶著我們奪回了宜安,搶走了秦軍所有的輜重,又切斷了他們的去路,還把他們的大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