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他想跟天下百姓解釋奪嫡這件事,全家反對,而且態度都很激烈。

雍正不是那種人家反對他就不做了的人,他也承認這些人說得都有道理,這件事做了之後會對皇權有影響,會對聖祖爺有影響,甚至有人說會動搖根基,這些也都有道理,他隻是覺得太過誇大,而且這些理由壓根沒有打動他。

他就是想跟天下人解釋這皇位不是他鴆殺了皇父得來的,這是皇父在眾多兒子當中選了自己,自己的位置來得光明正大。

現在他看著一群小孩子,有勤奮的如安康,有偷懶的如永琨,他可以不搭理外人的評價,因為他終將去世,但是他要為孩子們考慮。

這件事公布後,會對孩子有影響嗎?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弘暉把自己的那份麥子收完了,他家的孩子多,嘉樂帶著兩個弟弟乾的速度很快,哪怕安康再勤奮,小短腿不停倒騰,也就保證他阿瑪割下多少捆多少,不能把捆好的麥子全部送到地頭。而嘉樂和百歲一直乾活,兩勤帶一懶,永琨才有機會摸魚偷懶。

弘暉不搭理弘晝的求救,帶著幾個孩子到了樹蔭下,把鐮刀遞給了太監,他一邊擰著汗衫上的汗水一邊問雍正:“阿瑪,這麥子還曬嗎?是直接用石滾碾一碾還是曬乾些再碾?”

雍正說:“再曬曬吧。”

這時候二個小孩子跑到雍正桌邊喝水,永琨一眼看到那一盤桃子,招呼哥哥姐姐來吃,二個孩子一人一個,百歲吃的時候看到弘暉正在往驢車上裝麥子,就叼著桃子去幫忙,父子兩個把一個桃子吃完也裝好了麥子。

弘暉舉著百歲讓他騎在驢背上,趕著驢把麥子拉到麥場晾曬。

這時候弘陽那邊也乾完了,得益於他閨女勤勤懇懇地捆麥子抱麥子,兩人也很快裝了一車,弘陽讓安康坐在麥子上壓車,牽著驢送麥子到麥場。

小姑娘很高興,這是她第一次在高角度觀察圓明園景色,眼前是一片農田,遠處是飛簷鬥拱,這是她對種地的最初印象。這種種糧更像是富貴者在調節生活,完全沒有田裡刨食的認真和期待,因此她在驢車上高興地嘰嘰喳喳,感覺這更像是一場遊戲而非是生活。事實也正是如此。

等弘暉和弘陽回來,安康從雍正那裡拿了兩個大桃子和阿瑪一起吃,弘陽就讓她坐在自己旁邊的小凳子上,父女兩個一起吹著熱風吃著甜甜的水蜜桃,看著一群叔叔們乾活,嘴裡的水蜜桃似乎更甜了!

弘時家的永瑞立即拋下他阿瑪跑來,坐在雍正懷裡把剩下的桃子吃了。

看著樹蔭下一排人坐著吹風喝水,弘晝覺得此時此刻更難挨。他跟弘曆說:“為什麼人要長大呢?”不長大還可以偷懶,長大的反而不能偷懶了。

弘曆和他不一樣,弘曆想著過幾年自家的孩子也能出來在皇阿瑪跟前露臉了。

晚上弘陽躺在車裡,安康拿著一把扇子對著他呼呼扇風,小嘴還很甜:“阿瑪今天累著了,阿瑪今天辛苦了,阿瑪今天可真厲害,比其他叔叔都厲

害。咱們回家一起吃瓜瓜,我要跟瑪法和額娘說阿瑪最厲害!”

弘陽被誇得不好意思,跟安康說:“咱們家安康也很厲害,今天都沒喊累。累不累啊?”

“有一點點啦。”

車子進了前院,到了進入後院的門口,父女兩個一起下車。弘陽跟管家說:“弄點水,爺要洗澡。”

管家一邊安排一邊小聲說:“爺,剛才佟家來人,說他們家老爺子暈過去,福晉出門探望了。”

“真的嗎?讓他們趕快打水,爺洗漱過去之後去佟家看看。對了,福晉出去了,咱們家大阿哥呢?”

“跟公爺在河邊玩兒呢。”

弘陽帶著安康到了河邊,百壽正撅著屁屁拿小木頭鏟子禍害路邊的花朵,一個人吭哧吭哧刨得可認真了,紮拉豐阿就坐在他旁邊看著。

弘陽帶著安康來了之後,百壽一把扯住旁邊的花朵,揪下一朵花給安康:“姐姐,給,花花!”

安康接了過來,把自己的小草帽給弟弟戴上。

弘陽請安後紮拉豐阿說:“佟家的鄂公爺中暑了,你媳婦回去探望,就留我們爺孫倆在家。”

弘陽鬆口氣:“兒子還以為他老人家不行了呢,畢竟一把年紀了。”

紮拉豐阿說:“佟家的人高壽,不過這事兒也不全是天氣熱的原因,聽說修改了幾次的《大清律》草稿又送去給皇上審定了,據說這次不會再拖,既然這部法律就要定稿,那麼隆科多就要被審理,空出來的公爵就成了香餑餑,所以鄂公爺身為族長就不免為這件事生氣。”

原來是爭爵位鬨的,弘陽就覺得沒必要去得那麼早,弄得自己跟趕著去看熱鬨一樣,就說:“兒子先去洗洗,今兒出了一身汗,這衣服濕了又乾,乾了又濕,渾身不舒服。”

“去吧去吧,安康也去洗洗吧。”

安康已經搬到了河西岸居住,這裡就是給女孩們安排的院子,一排院子任她選,院子裡外都是月季,當初常寧送給海棠的月季花全部種到了這裡,本來就是大花樹,如今幾十年過去了,枝繁葉茂花朵繁複,開的花覆蓋了整個院子。

安康洗完澡紮了個小揪揪出來和弟弟一起玩兒,無奈百壽不愛乾淨,直接坐在地上刨坑,安康不停地勸弟弟講衛生,姐弟兩個童言童語讓人聽著直樂,紮拉豐阿還給他們兩個扇著扇子,本以為這又是悠閒的一下午,沒一會兒就聽到門口說佟家二房的爺們來請安。

紮拉豐阿問:“誰啊?怎麼這會兒來請安,這不年不節的乾什麼來的?”

管家說:“自然是來打點的,他們二房爭奪爵位,八成想讓主子給他們美言幾句。”

紮拉豐阿冷哼一聲,就說:“不見,你也暗示他們,他們家的事兒咱們不管。”

管家問:“畢竟是佟家的人,不見行嗎?”

紮拉豐阿說:“這都是雍正年間了,不是當年康熙年間,在康熙年的時候紅帶子見了他們點頭哈腰,黃帶子們見他們客客氣氣,如今他們家老公爺不在了,隆科多在大牢

裡麵羈押了幾年,家裡早不如當初,還做夢呢?”

管家應了一聲出去了。

安康就問:“瑪法,佟家以前很厲害嗎?”

“可不是嗎?早先聖祖爺對他們家可好了。”

“聖祖爺啊!我都沒見過。”

紮拉豐阿覺得還是彆見得好,那位老爺子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主兒。不過說起來,那位老爺子還在的時候大家的日子過得悠哉。等到那位老爺子不在了,換成現在這位坐到龍椅上,大家都跟被鞭子抽打的驢子一樣,連偷懶都不敢。也不知道下一位皇爺是什麼德性,當然了,這樣的話是不能跟小孩子說的,能跟小孩子說的也就是康熙平二藩收寶島征討準噶爾這些事兒。

此時在圓明園,弘暉他們兄弟在雍正的寢宮裡麵帶著幾個男孩子洗漱,女孩子則是去了皇後的寢宮。

百歲和弟弟們先洗完跑出來陪著雍正說話,雍正摟著小孫子們給他們講先人的故事。

此時的雍正就在想,他們日後怎麼講朕?

但是隨後一想:朕都已經死了,他們講什麼又聽不到。就算是將來到了地下自己也不怕人家嚼舌頭,活著的時候就不怕,死了還怕你們嚼舌頭嗎?

所以在反複考量之後,他決定:發布!

這些事還不會立即發布,因為這個案子還沒有了結,但是雍正已經開始構思了,他決定寫好後給孩子們看看,他親自向天下臣民解釋,希望能夠澄清謠言。

真的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

好在他很有行動能力,因此已經開始回憶當時的情景並把當時的事情寫了出來。

他一邊寫一邊回答幾個孫子的問題,等到幾個兒子洗完澡出來,他都已經把開頭寫完了。

他的開頭就是華夷之辯和正統之爭,百歲能讀懂,看了之後眼睛都睜大了,對雍正說:“皇瑪法,有些事兒不能說。”

雍正把筆放下問:“怎麼不能說?”

百歲舉了例子:“現在好比炒菜,冷鍋帶水沒擦乾淨,直接倒進去熱油,水油不融,瞬間迸濺,已經把廚子和一乾人等燙傷了一遍。好在最後水油交融,眼看著油溫越來越高,您再往裡麵加一瓢涼水,這還會迸濺油星,還要讓廚子再被燙傷一回。完全不需要做第二次倒水,這次倒水沒一點好處,哪怕是讓鍋和油冷下來,隻要把火撤了就行,撤掉火這麼簡單,您怎麼就非要倒水呢?”

雍正和百歲的生活環境不一樣。

雍正出生到長大的階段,滿漢之間的隔閡還很明朗,滿人對漢人的提防還很深,康熙甚至做出隨時撤回關外的準備。

到了百歲出生的時候,他周圍的人很少有人用滿文,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