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月光穿過茂密枝葉撒在地上, 在地麵拉出一大一小兩個影子。

常楹走一步跳兩步地跟在樓畫身邊,聽他講當初秦東意在天祭劍舞時的故事。

常楹聽入迷了,他等樓畫說完, 突然又有些奇怪地問:

“不對呀小畫哥哥,你的故事裡,你和師尊的那位七師兄,我怎麼從來沒見過呀。”

聽見他這話, 樓畫緩慢地回憶了一下。

隨後他才像想起來什麼似的,淡淡道:

“他啊, 死了。”

這回答顯然是常楹沒預料到的。

常楹還從來沒有麵對過生離死彆,也不知道樓畫為什麼會這麼平淡地說出這種事。

他張張嘴, 又不知道說什麼, 於是隻好沉默地拉住了樓畫的衣袖。

過了一會兒, 他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於是又問樓畫道:

“小畫哥哥,為什麼你一直在說師尊的事,卻從來沒講過你自己呢?”

聽見這話, 樓畫愣了一下, 隨後才說:

“我的事沒什麼好說的。”

“怎麼會呢, 總會有開心的事呀。”

常楹爭取道。

樓畫有點不耐煩。

他想快點讓小孩閉嘴,於是十分敷衍地說:

“我運氣太差,總是遇到壞事, 沒什麼有趣的故事。最好聽的那些已經都講給你了,乖一點, 彆吵了。”

這句話說完, 旁邊的小孩果然閉了嘴。

四周一時隻剩了樹葉摩擦時的響動, 和二人的腳步聲, 樓畫很滿意。

後山那塊空地和疏桐院離得有些遠,兩人散步似的走了很久才回去。

後半段路上,那小孩真就一句話沒說。樓畫從一開始的輕鬆,到後來慢慢有些煩躁。

這小煩人精怎麼不煩人了,他話說重了?

問題簍子突然沒問題了,令樓畫著實有點奇怪。

所以在進疏桐院後,他沒忍住想側目看一眼,瞧瞧這小孩究竟是什麼情況。

但在他轉頭前,卻是先有一隻溫熱的小手牽住了他。

樓畫被自身的冰屬性靈力影響,體溫常年低於常人,這就顯得拉住他的那雙小手格外溫暖。

常楹牽住他的手,似乎是被冰得輕輕縮了一下,但他並沒有躲開,而是用兩隻手一起握住了樓畫。

他一雙圓眼睛亮晶晶的,眸中含笑,多少帶了些小驕傲。

他說:

“小畫哥哥,我從出生開始運氣就很好。你彆難過,我把我的運氣都分給你,你一定能遇到很好的人,也一定會經曆很好的事。你的好事都在後麵呢。”

樓畫愣住了。

直到一陣夜風拂過,弄亂了他額前的碎發才令他回過神來。

他看著常楹,一時竟不知該做什麼表情。

片刻後,他笑了一下,笑意卻未達眼底。

大概是知道他不喜歡和旁人碰觸,常楹在說完那句話之後就乖乖鬆開了他的手。

他後退一步,衝樓畫揮揮手;

“那我回房間啦,小畫哥哥明天見!”

樓畫看著他,隨後微微彎唇,也朝他輕輕揮了揮手。

他看著那孩子進屋關上門,自己卻在原地站了很久。

他看了看剛被他碰過的手。

運氣嗎?

看了一會兒,樓畫似是嫌自己變得跟小孩一樣幼稚,於是笑著搖搖頭,回了秦東意的房間。

那邊,常楹回屋後伸了個懶腰,簡單洗漱後便準備睡覺了。

但他換衣服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身上似乎少了點什麼東西。

常楹楞楞地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腕,半天才想起來,是師尊給他的銀鈴不見了。

師尊之前囑咐過,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讓那串鈴鐺離身,因為隻有戴上它,他遇到危險時師尊才能趕來救他。

除了常楹把銀鈴取下來給樓畫那一次,他一直都有按著師尊的吩咐好好戴著的,以前這銀鈴也從來沒有弄掉過,怎麼今天就莫名其妙不見了呢。

常楹摸摸自己的手腕,沒怎麼猶豫便披上衣服推開門走了出去。

此時夜已經深了,山內沒什麼人。常楹用照明法器慢慢按著自己跟樓畫來時的路又一寸一寸找回去,但一直沒看到那鈴鐺的影子。

他彎著腰,扒拉兩下樹邊的草叢,找著找著就有點困,於是張口打了個哈欠。

他已經做好了明天跟師尊主動認錯的準備,結果抬眼時,他卻突然被眼前多出來的銀鈴嚇了一跳。

常楹往後退了半步,定睛一看,這才發現眼前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身材高挑的男人。

男人一頭金色長發紮成小辮子垂在肩上,臉上帶了片麵具,隻能看見他在黑暗中微微發著光的金色眼瞳。

常楹知道擁有這種外貌的一定不是普通人,他有點害怕,又往後退了半步。

那男人卻似乎並沒有傷害他的意思。

他雙手抱臂靠著身後的大樹,晃了晃手上的銀鈴,似乎是對著常楹笑了一下,問:

“你的啊?”

常楹見他這副模樣,自己膽子也大了一些。

他點點頭,說:

“這是我的東西,你可以還給我嗎?”

“可以啊。”

話是這樣說,但那男人卻手一晃,將銀鈴收了回去。

他半蹲下身,看著常楹問:

“你是疏月君的弟子?叫什麼名字?”

常楹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還是乖乖答了:

“常楹。”

男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後略顯苦惱地說:“你丟了鈴鐺還能找回來,我卻是丟了個人。小孩,你跟我認識的那個人好像,我很想他。”

常楹愣了一下,他有種不太妙的預感,隻想快些離開這裡,於是下意識搖搖頭:

“你一定是認錯了,我從出生開始就一直在清陽山,從來沒見過你。”

聽見這話,那男人卻是笑了一下:

“我也沒說你是他,你那麼緊張做什麼?”

“我怕你誤會……”常楹的聲音越來越低,他想走了,於是看著男人,問:

“好晚了,我困了,你可以把銀鈴還給我嗎?那對我很重要。”

“當然可以。”男人很爽快地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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