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台邊, 原本看著秦東意的戊炎突然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目光一滯:
“怎麼這麼重的妖氣?”
一旁的蓮垚聽他這樣說,突然似是意識到了什麼, 手指微微蜷起,狀似不在意道:
“你弄錯了吧……”
“有妖啊!!”
蓮垚話音還沒落,便聽遠處人群傳來一道驚聲尖叫。
人群一時炸了鍋,擠在一起往後退去, 誰也沒心情繼續去欣賞陣台的劍舞。
“怎麼回事?”
戊炎皺起眉,看向妖氣來源的地方。
那是陣台下方、正站在人群不遠處的一個少年。
那少年身負白翼, 雙眸呈暗紅色,現在似是還懵懂著不知發生了何事。
戊炎微微眯起眼。
天祭劍舞引來的光和平日的陽光並不相同。
這光攜著天地靈氣, 是世間最純淨的力量, 任何偽裝在它麵前都無所遁形, 那光會令那些偽裝者化成原本的模樣。
清陽山從沒混進過妖,就算有,也沒有妖參與過天祭劍舞,所以這一點, 很少有人知道。
“布陣, 迎敵!”
戊炎這一聲夾著靈力, 將聲音傳到了清陽山各個角落。
婁婁有些不知所措,他心裡升起一陣不妙的預感,他抿抿唇, 轉身就想跑。
同時,陣台上的秦東意也注意到了那邊的異樣。
那時人群一片混亂, 天祭劍舞也被迫結束, 祥雲散開, 靈光消失, 但是婁婁身上的異變並未因此褪去。
秦東意看看那少年,又看看一邊正要出手的戊炎,來不及再耽擱,立馬上前攔住了他:
“師尊!”
戊炎看他一眼,這就拍拍他的肩膀指著婁婁的方向:
“那有隻妖。媽的,清陽山都能混進妖怪,膽子真大……”
說罷,他抬步就要過去,但身前的秦東意卻一步不讓。
青年目光沉沉地看著戊炎:
“那孩子,是弟子帶回來的。”
“你帶回來的?”
戊炎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皺眉訓道:
“怎麼什麼人都往回帶?完事了再跟你算賬,你先讓開。”
“師尊!那孩子雖然是妖,但他在清陽山八年,從未做過害人之事,為何一定要趕儘殺絕?”
當年,烏鴉曾經說過婁婁是妖,也說過婁婁刺瞎了他一隻眼睛。
秦東意自然清楚一個普通的八歲小孩做不到這些,但他並未從婁婁身上察覺到妖的氣息。可即便如此,秦東意還是一早就做好了“這孩子可能不是人族”的心理準備。
因此,此時東窗事發,秦東意並沒有多意外。
見此,一邊的蓮垚也插話道:
“是啊,那孩子我見過,挺乖的,就一個小妖怪,能鬨出什麼風浪來?放了得了。”
戊炎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指指這兩個人:
“妖都不是好東西,跟小不小有什麼關係。我看你們一個二個都被豬油蒙了心,還替畜生說話。今天我非把他宰了!”
說罷,他召出本命靈器,飛身直衝婁婁而去。
那邊,婁婁想跑,但不知該往哪去。
他看著四麵八方朝自己圍過來的白衣修士,後退半步,而後下意識展翅,猛地一揮白羽,無師自通地飛向了半空。
他往下看了一眼,在一片混亂中,他沒找見秦東意的身影。
不過看不見也好,他害怕秦東意看見自己現在這副模樣,害怕他像其他人那樣,對他投來厭惡嫌惡的目光。
他好怕被他拋棄。
到時候,神仙會不會後悔,自己救下來帶回來的,是這樣一個怪物呢。
婁婁有點難受,他們沒時間,也不願意再去想那種可能。
他知道清陽山一向不容妖族,他也知道自己被發現的後果是怎樣的。
他要跑。
但婁婁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他隻能努力揮動翅膀,往清陽山外去。
身後有許多修士禦劍追在他身後,婁婁不敢回頭,他像當初逃離烏鴉時一樣,努力地想逃離這裡。
但他早已沒有當初那份幸運了。
婁婁往前飛著,然而,就在即將逃離清陽山的地界時,他整個人都被一層看不見的結界攔了下來,人撞在了上麵。
同時,結界上有類似雷電的東西席卷了他身體每個角落,那電光帶來的是劇痛和酥麻,僅僅在碰到它一瞬間,婁婁便不受控製地向下落去,最終,重重摔在了地上。
婁婁眼前一黑,努力想從地上爬起來,但身上卻無一絲力氣。
他耳邊一陣嗡鳴,身上每處都是燒灼的痛感,他甚至能聞到自己頭發上的焦糊味。
他閉閉眼睛,抬眼時,他看見自己身前不遠處圍了一群白衣修士。
彆說這些人一起上了,單是其中一個,就足夠要了他的命。
但那群人誰都沒有上前。
下一刻,他們退往旁側,讓開了一條路。
一個留著絡腮胡子的老頭手持巨斧,從人群後走了過來。
婁婁抬眸看了一眼。
他認得他,這人是當初測他靈根的人,也是秦東意的師尊。
“混進清陽山這麼久,有什麼圖謀?”
戊炎居高臨下地看著婁婁,問。
婁婁不說話,他也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過了一會兒,他聽見戊炎冷哼了一聲,隨後他便察覺到一絲帶著殺意的靈流出現。
戊炎舉起了他手中的巨斧。
婁婁閉閉眼睛,不敢看。
他自己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他不知道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對他抱有沒來由的惡意,為什麼那麼多人都想要他的命。
明明他已經在努力學著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了,為什麼還是不放過他。
那些問題帶著怨懟填滿了婁婁的心。
實話說,不恨,那是不可能的。
婁婁手上逐漸用力,抓緊了地上的草葉。
如果偽裝出來的善良沒有用,那就隻有真實的惡意能保護他。
婁婁是低著頭的,那一瞬間,誰都沒有看見他那雙暗紅色的眸子,顏色逐漸鮮豔,最終變成了一片猩紅。
戊炎的巨斧高高揚起,隨後,攜著強大靈流、帶著一擊必殺的意圖重重落下。
周遭的溫度也在那一刻下降了些許。
婁婁咬牙,他感受著體內那股不知何時多出來的靈力,不知道怎樣去用,但卻知道怎樣去毀。
他抬眼看向戊炎,但就在他對上戊炎視線、準備引燃自己時,他的視線卻被另一個人擋住了。
金屬相接之聲響起,記憶中那股清淺的檀香再一次護住了婁婁。
他微微一愣。
“秦東意,你反了你?!”
耳邊傳來戊炎的怒罵。
秦東意被戊炎的力道逼得微微後退半步,卻是不卑不亢道:
“這是我帶回來的孩子。”
有很多人像婁婁一樣,從未做過害人之事,但為何這世道偏要以不能選擇的出身和種族,來定一人的生死。
這是秦東意一直不能理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