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早已模糊的雙眼，在此刻極力的瞪大，也已經無法看清楚，那支秦軍的模樣。
但是，他血紅的瞳孔之中，流淌著夾雜血的淚水。
“秦軍，真的是秦軍……”
他就知道，幾百年來，什麼磨難都經曆過的秦國，哪有這麼容易覆滅。
秦國還在，秦國山河還在！
他們再一次北上，未曾忘記這片土地上還在血戰的士卒。
“哈哈，王離將軍，吾來追隨你了！”
王忠大笑著，氣息逐漸的微弱，不等樓煩人衝到他身邊，就已經倒在了地上。
他的眼前，再也沒有任何的色彩，隻有永暗的黑。
呂勝口中，發出撕心裂肺的聲音來：“忠義……”
年輕的小子，也徹底爆發了，不顧一切的朝著王忠殺去。
一年多的血戰，他們之間的關係亦師亦友，早就是情同手足。
隻是，這時候的樓煩人，已經沒有什麼來擋住呂勝的心思。
樓煩大將允坤，早就感受到大地的震動。
這是大規模騎兵衝擊時候，帶來的威勢。
眾多樓煩將領，亦是驚恐至極的看著天邊的黑潮。
“這是秦國鐵騎，有著好幾千人。”
“秦國不是已經在亂戰之中，被滅了嘛，這哪兒來的騎兵？”
他們即使進攻在膚施一帶，也未曾想過南下探查消息，突然麵臨秦軍鐵騎殺來，慌亂的不知所措。
而那原本衝鋒起來，渴望斬首後得到獎賞的樓煩軍卒，也是停下腳步，看著天邊密密麻麻的黑影，手中發顫。
這是一群快被王忠嚇破膽的樓煩軍卒，四五百人，就打的他們損失巨大。
現在，那看不到儘頭的黑潮衝擊過來，樓煩人一瞬間，就直接失去戰意。
“快撤！”
不隻是誰喊了一句，在見到這些黑潮的時候，就想起曾經的夢魘。
這是一幫無比剛強殘暴的屠夫。
樓煩人跑的時候，比剛才衝鋒的還快。
……
呂馬童這邊，是最先發現這部秦軍殘部的。
“衝鋒，再快一點……”
這時候，他在秦軍之中大喝著，呼嘯在風中，他的聲音能夠聽到的人並不多。
隻是所有秦軍士卒，在知道北方竟然有一支殘兵為了大秦血戰至今的時候，無不動容！
不需要呂馬童多言，他們就已經開始了最瘋狂的衝鋒，追殺著這些敵人。
允坤驚駭的看著一名秦軍銳士，竟然砍斷了樓煩軍卒的武器之後，連人一起砍開。
“這是什麼刀刃？”
來不及發出更深的疑惑，已經是越來越多的秦軍在他瞳孔之中不斷放大。
“將軍，我們快走，是秦人的精騎。”
樓煩大將們沒有絲毫抵抗的心思，這個時候他們也判斷出來，至少有著四五千的秦軍。
若全部都是王忠這部騎兵的戰力，隻怕這四五千人，都足以去抗衡現在的樓煩。
他們現在大戰之後，就剩下來兩千人左右，哪兒可能會是秦軍的對手？
徹底的膽寒啊。
隻是呂馬童，早就已經盯上他們，大軍衝來的時候，還有秦軍以散騎陣衝鋒，就是為了快速衝散開樓煩人之後，逐個擊破。
怎麼會放樓煩人離開？
當他們這些將領，聚集起來不少心腹準備逃離，就立刻引來呂馬童的注意。
樓煩大軍已經瞬間崩潰，還能大規模聚集起來抵抗的，必是有著樓煩大將。
“追殺過去，不死不休！”
呂馬童瞳孔冰冷，在秦軍久了，他也深愛著這支軍隊。
見到王忠殘軍的淒慘，呂馬童也是心有戚戚，為了戰友而複仇。
混亂之中，失去戰意和指揮的樓煩軍卒，麵臨著一麵倒的屠殺。
“不可能，秦軍怎麼卷土重來的？”
“秦軍，回來了？”
在看到呂馬童殺到他距離不遠，將擋在路上的樓煩軍卒輕易的砍殺乾淨之後，允坤顫抖的甚至是要窒息。
戰馬也在不安的嘶鳴。
現在，被包圍的，是他們。
“投降吧，當年我們打不過趙人的時候，不就認趙為父？”
“要不我們也去拜見秦人！”
樓煩大將們顫抖的開口，隻是如今殺紅了眼睛的秦軍，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直接發起最後的衝鋒。
允坤的腦袋，被砍下的時候，人都還是懵的。
他可是樓煩王的親弟，樓煩再起，人上人的日子他才享受沒幾天呢，就這麼被乾掉了。
他再多的不服和遺憾，也隻能隨著他的氣息，一起永遠的消失。
呂馬童舉起允坤的腦袋，發出野獸一般的怒吼。
他並不知道這家夥是誰，反正是個樓煩大將，看到這一幕的樓煩人，嚇得顫抖。
他們早就徹底崩潰，接下來就是麵臨著秦軍的血腥報複！
……
呂馬童來到了戰場的中心，這裡躺著不少已經昏厥力儘的王忠軍卒。
一路見到的殘肢斷臂，也讓呂馬童的心狠狠揪起。
都說秦軍忠誠悍勇，直到此刻，呂馬童才明白了秦軍忠魂的具象化。
呂勝抱著王忠的屍體，撕心裂肺的大喊著：“忠義，忠義啊……”
差一點，就差一點，王忠就可以再看一眼心心念念了很久的大秦鐵騎。
他們比當初王離率領的那支大秦鐵騎更加的殘暴。
衝鋒之處，血流成河，蠻橫的殺戮不講任何道理。
這就是王忠效忠了一輩子的大秦鐵騎。
如今，鐵騎再臨，王忠再也看不見了。
秦國肯定不是被覆滅了，定然是已經再次崛起，他們曾經堅定的幻想著的一幕，竟然是現實。
直到天邊的喊殺聲逐漸消失，呂勝依舊是抱著王忠，他呆滯看著這片戰場的目光，才逐漸回神。
“見過將軍。”
呂勝緩緩的站起身來行禮，血紅的眼瞳之中，還帶著幾分好奇。
他知道，這是這支騎兵的主將，隻是能夠率領這麼多精銳騎兵的，應該是什麼名將吧？
呂勝記憶之中，並沒有關於這位將領的消息。
呂馬童這個時候，也才聲音嘶啞的開口：“大秦左騎衛將軍，呂馬童。”
二人沉默了片刻，明明相隔不遠，卻感覺仿佛走過兩個時代。
呂勝感激至極的開口：“多謝將軍救援。”
否則，他連奪回王忠屍體的機會都沒有。
他能明白，眼前這些全新的大秦將領，不再是那些老人，關中變故之巨大，也超出他的想象。
但是他帶著期待起來，王忠雖死，他還活著，一定會帶著遺誌，回到大秦之後，去覆滅該死的項羽狗賊！
呂馬童歎息了一聲：“是吾等來晚了。”
“走，帶英雄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