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局麵是哪種局麵?
這種局麵便是眼前這種局麵,燕丹離去,再也不回,當年情同手足的兩個人,最終還是走到了對立麵。
他還記得那個黑衣人與自己說過的話,而今細細想起來,他忽然發覺那個黑衣人說的似乎沒錯。
通天的確可以一統天下,但一統天下之後呢?
而自己當真是那個宿命中注定要走到通天對立麵的那個人嗎?
此時此刻,阿軻忽的驚醒,他發覺自己仿佛已經站在了通天的對立麵,因為燕丹。
但是!
燕丹的要求過分嗎?
阿軻問到。
“你也想讓寡人解釋?”通天的眼睛裡有一股隱藏著的失望,但更多的是淩厲與強勢,他的確不想解釋任何事,如果阿軻強求,結局也會如燕丹一樣。
為什麼一定要解釋?
難道前塵往事還不能解釋這一切嗎?
通天微微眨眼,將心中湧起的情緒壓了下去,坐在幾案前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熱酒。
“你不解釋,他便一輩子都活在愧疚之中。”阿軻如何不了解燕丹,就是因為他了解燕丹,所以當燕丹離去之時他才會如此悲戚。
燕丹始終都是燕國王子啊!即便他這個燕國王子的身份分量太輕以至於可以被人遺忘,但他始終都是燕國王子啊!
所以他來到鹹陽,來見通天,希望通天能延緩東征,他所能做的事隻有這一點了啊!
這是燕丹所能為燕國做的最後一件事了啊!
但卻遭到了通天的無情拒絕,甚至連一句解釋也沒有。
阿軻此刻心灰意冷,眼神空洞的望著通天,他還想說什麼,但卻發現嗓子脹痛不已,鼻尖酸意刺激著眼睛,眼眶裡的淚水不由自主便往下掉落。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一旦觸及心中柔軟處,眼眶又如何再困得住那珍貴的淚水呢?
通天抬眼望著阿軻,此刻他的臉上好像也有些醉意,但卻不是酒太烈,而是他心中的失望已經浮現在他的眸子裡,已經湧現在他的臉龐,那股不是醉意,而是實實在在的失望。
他對燕丹失望,對阿軻失望。
他原本以為這兩個人是最了解他的,至少他不是孤獨的。
可是今時今日,當通天看著燕丹離去的背影之時,當看到阿軻就在他麵前哭成一個童孩之時,他才發現他自己由始至終都是孤獨的,燕丹與阿軻能理解的隻是表麵,他們無法看到通天的目光極點。
“喝酒吧。”
通天端起酒杯。
阿軻也端起酒杯,“今生今世,最後一杯酒。”
倘若沒有繼續停留的意義,那還不如離去。
離去,去到無法回想起今時今日的遠方,在遠方的世界裡任歲月遺忘今時今日所發生的所有事。
阿軻望著通天,任由眼淚在臉龐上留下數道痕跡。
他知道通天的失望,正如他知道燕丹心中的悲戚。
可是他又能怎麼辦呢?
他畢竟隻是一個劍客,一個仗劍走天涯的劍客,並不是一個可以調和這種深藏於心底的矛盾的話事人。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當年他們三人的友情開始之時便已經注定了今時今日他們必定會站在對方的對立麵。
隻是阿軻還在猶豫,心中糾結得難受,就好似明明能夠伸手摘取一片月光,但卻害怕被自己破壞了整晚的月色。
那種來自內心深處的折磨如同附骨之蟲一般將他的腦海擾得天翻地覆,再難以靜心思考。
走吧。
世間不會摧殘你,但也不會放過你。
停留隻會讓自己更加憔悴,為何不離去?
阿軻站起身來,望著幾案前的通天,“好好照顧麗姬。”
話音落下,轉身離去。
他知道,跨出這個宮殿,濮陽三劍客的傳說便到此為止。
而通天會去挽留嗎?
阿軻知道他不會,正如通天不會去挽留燕丹一般,通天始終是通天,他始終會成為舉世矚目的那個人,而不是與他們一般,無論在江湖,還是在六國,都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他們原本就不該相識,阿軻這時候想起,涕泗橫流。
通天看著阿軻的背影,又將一杯熱酒灌下,臉上卻再度浮現出那股淡然之色。
親情,他已經體驗過。
愛情,他已經擁有了。
友情,他曾經擁有過。
曾經擁有,便已足夠。
起身,抬眼望向宮殿外的大雪紛飛,通天知道,這個冬季,將是他證道以來收獲最多的冬季。
漫天飛舞的雪花在鹹陽秦王宮內飄然,片片朵朵像極了通天腦海中支離破碎的回憶碎片,過去的,消逝的,都在這些雪花之中幻化成素裹銀裝的一點裝飾。
宮殿內的爐火在此刻猛烈燃燒,好似感受到了通天心中的感情。
原來,友誼,便是這般。
通天笑了,嘴角掀起一抹美妙弧度,而後透徹的眸子中閃過兩點光亮,未來的世界還有很遠的路,這個故事也不過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