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0章(1 / 1)

不過。

從城頭看去,即便晚霞千裡,買醉風煙,可是入眼的卻還是蕭瑟和悲涼。

一種彆樣的寒。

時刻刺激著心房,於胸腔中回響。

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

戰爭。

又何來的勝利可言呢?

許輕舟自城牆垛後走了出來,將手中長弓放在城牆之上,雙手撐著染血的城頭,凝望遠方。

迎麵的風不止清涼,還帶著一些寒意,吹過臉頰時,似小刀拉過一般。

空氣裡。

彌漫著淡淡的血腥,遠遠的看著那姑娘騎著高頭大馬,在士兵們的簇擁下凱旋而歸。

許輕舟的嘴角又一次不自然的上揚。

可是眼中卻是悲喜交加,順帶還夾雜著些許心疼。

揚起的唇。

是因為見到了那個一見到就會笑的人。

眼中的悲。

是那屍骸遍野,是褐色的曠野,是萬騎出千騎歸的蒼茫。

眼中的喜。

是姑娘無事,安然無恙,至少贏了,有驚無險。

至於心疼。

自也是因為姑娘。

她是雲川帝國的大將軍不假,可是在他眼裡,她隻是一個年方十八的小姑娘。

今日之血戰。

自己是見到了。

可是自己沒來之前呢,她又經曆了怎麼樣的廝殺。

許輕舟不得而知,不過當時想想。

卻也足以讓書生心悸。

男人。

總歸是見不得自己喜歡的姑娘吃苦的。

哪怕那個喜歡的人如今轉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此時此刻的書生望城外。

當真是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啊。

書生莫名悲傷春秋。

變戲法一般的取出了一個酒葫蘆,倚靠在城頭,便就喝了起來。

一口一口。

就著風,也就著夕陽最後的餘暉。

“哎,那個兄弟,彆喝了,快來幫幫忙,把屍體抬下去。”

許輕舟將酒葫蘆掛回腰間,熱情的回應道:

“好,這就來。”

城下。

江渡策馬歸來,餘光看了一眼遠處城頭。

見了一個人,正在喝酒。

不知為何。

那一瞬間,腦海裡猛的一陣刺痛。

閃過了一道模糊不清的畫麵。

一個無數次出現在自己夢境中的畫麵。

暗暗咬牙,甩了甩腦袋,當緩過來的時候,她第一時間就是抬頭看了回去。

可染血的城牆,和昏黃的天,那裡什麼都沒有。

眉間擰出一個川字,眸中忽明忽暗。

一旁的貼身侍衛察覺江渡的異常,連忙詢問。

“小主,是哪裡不舒服嗎?”

江渡輕輕搖了搖頭,卻是不答反問道:

“你剛可看到城頭上有一個士兵在喝酒?”

那人怔了怔,本能仰頭順著江渡的視線看去,下意識的搖頭。

“沒注意。”

隨後又看向四周的兵士問:“你們呢?”

眾兵士亦如是,不知。

江渡苦笑一聲,小聲嘀咕道:“那可能是我看錯了吧?”

“將軍今日可能是太累了,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江渡沒有推辭,點頭應下,輕拽馬韁,入了城中,臨入城時,依舊不忘了用餘光看了遠處城牆一眼。

情緒始終很低沉。

可明明勝利了,該高興才對。

她想興許是自己真的累了,累的都出現幻覺了。

可。

匆匆一眼,卻又那麼的真實,至少與以往夢境中不同,那模糊的畫麵,變得更清晰了。

那道人影似乎離自己也更近了。

一直以來。

江渡自己打記事起,總會做一個同樣的夢。

夢裡。

她記得她爬上了一座山,看到了一棵樹,樹下有一張桌子,桌子上煮著茶,四周有幾個椅子。

正位的椅子上一直坐著一個人,始終背對著自己。

白衫。

長發。

可是每次,當她想要靠近一些的時候,或者他嘗試呼喚對方時,就會起一陣風,然後眼前的一切都會被風吹的乾乾淨淨。

每當此時。

夢依舊會繼續。

她又出現在一座城頭,那城很大。

那座城比她見過的城都要美,城外柳綠花紅,城中高閣樓闕。

長街縱橫交錯,溪河穿城而過……

那是她這輩子都不曾見過的繁華。

她看到了很多人,擠在城頭,堆滿城外,人山人海。

他們的手裡揮舞著紅色的旗幟,滿山遍野。

耳畔嘈雜響徹的是一首歌。

茫茫人海的中央。

她又看到了那樹下的人,他依舊穿著白衣,留著長發,騎著白馬,正朝著遠山而去,漸行漸遠……

她凝視著。

這個時候,那白衣人總算轉過身來。

可就在她要看清他模樣的時候,夢境終止。

她獨自醒來。

每一次,她的眼角,都會掛著晶瑩,心莫名的刺痛。

很難過,也很失落。

一次又一次。

自打記事起,這個夢總會時常在夜晚上演,那個身影也會如約出現在她的夢裡。

可是她始終不曾看清他的模樣。

她仔細回想細節,卻也隻記得,上山的時候,聽到了蟬鳴。

站在城頭的時候,聽到了歌聲。

蟬聲是漫天遍野都有的。

可是唱的是什麼,她終究沒有聽清,隻是大概記得一些參差不齊的旋律。

兩個場景。

兩種不同的心情,前者她的心情是愉快的,後者她的心是刺痛的。

前者。

她想她應該是去見一個人,隻有自己。

後者。

她想那滿城的人應該是在送一個人,包括自己。

可是。

那個人到底是誰,她卻就是看不清,也記不起來。隻覺得他應該很重要。

這一切雖然隻是夢。

但是。

江渡的內心深處,卻總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告訴自己。

等著他。

是的。

她自記事起,就知道,自己似乎一直在等一個人。

一個出現在她夢裡無數次,卻又始終記不起,看清模樣的人。

他穿著白衣,留著長發。

十八年了。

夢越來越頻繁,內心的悸動也越發強烈。

特彆是春風稍起的季節,那個夢總會頻頻出現。

就在剛剛那一刹那,匆匆一瞥。

見了城頭一個人影,她的腦海裡,突然就閃過了一道畫麵。

雖然很短暫。

可她卻記得很清楚。

畫麵中。

她在看一幅畫,她很確定,那畫裡畫的就是那個白衣人。

畫是朦朧不清的。

就像遠遠瞥見了城頭的那一刻,因為太遠,亦看不清。

卻不知道為何。

她的內心怦然而動,於朦朧中似乎清晰了一些。

那種感覺是那麼強烈,失落也同樣強烈。

江渡暗垂眉目,於心中低喃。

“真的....隻是夢嗎?”

就如剛剛那一刻一樣,隻是瞬間的錯覺。

輕輕捏了捏眉心,江渡進了城中,也回到了帳中。

而後。

夕陽落下。

暮色升起。

明月,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