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同行!(1 / 1)

兩人入山未久,天色逐漸昏暗,林間霧氣迷蒙,偶爾傳來幾聲山鳥怪啼,山道濕滑,腳步聲也變得模糊不清。

這時,張山忽然一拍額頭,仿佛想起了什麼,停下腳步,語氣裡滿是責怪自己:“哎喲,我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

方知寒回頭問道:“怎麼了?”

張山摸出包裹,翻找半天,抽出一卷略顯破舊的黃絹卷軸,邊遞邊說道:“之前閒聊,你說出門竟然連一卷《白澤圖》都沒有隨身帶,這可是修行路上的頭等要緊之物,我這兒正好有一卷舊的,雖是市坊貨,但聊勝於無,你先拿去用著。”

方知寒一愣,正想推辭,卻被張山硬塞進懷中。

張山擺擺手道:“彆推來推去的。此物我早背得滾瓜爛熟了,就算沒有,也不打緊。這卷不過兩三文小雪錢買來的,出自一間潦草作坊,粗製濫造,印刷模糊,彆說在龍虎山,就算拿去鎮上書鋪,人家都懶得收。”

方知寒略一沉吟,便也不再言謝,而是袖中一點靈氣撥動,從自己貼身藏物的小袖袋裡悄然攝出兩枚光亮小雪錢,順手塞進張山袖中。

“總不能白收道長東西。”他淡淡道。

張山低頭一掂,搖頭笑道:“這不合規矩啊……我是真心想送你這東西,咱們江湖人講個緣字。再說了,我這卷圖紙都快翻舊了,彆說兩文錢,一文錢都算我賺了。”

最終他隻收下一文,還喃喃:“一文而已,象征象征。”

方知寒心中暗自感慨,哪怕是龍虎山的外山弟子,這張山也當得起“赤誠”二字。要是換作他從前在泥瓶巷的鄰居,能跟你喝碗茶都算“深交”,更彆說隨手送一卷寶卷圖錄了。

他想起自家那一幅《搜山圖》,本是盲眼道人贈予,可惜早早便轉送給了林守一,如今身上倒是空空如也,連幅驅邪圖也無。再看看眼前這卷印刷粗糙、紙色泛黃的《白澤圖》,封麵上“白澤”二字都印歪了,但內頁所繪那些鬼魅山怪、妖邪異形,卻勾線簡練,神韻尚存,竟也頗有幾分風味。

尤其幾頁上所記“梟頭人”、“斑尾鬼”、“夜行梟母”之類怪異之屬,是方知寒從未在《搜山圖》中見過的。

他邊走邊翻,臉上露出認真神情。

張山在前頭領路,一回頭便見方知寒低頭看圖,神情專注。他笑了笑,回過頭來,眼底竟也露出一抹少有人見的溫和。

“你倒真是認真。”

方知寒點頭,“看圖識怪,是條命。”

張山忍不住大笑:“哈哈,說得對。道門講究‘識形以避、知名可斬’,連名字都不記得,談什麼斬妖除邪?”

說話間,山勢逐漸陡峭,林木愈發幽深,野草沒膝,藤蔓橫亙。

不過張山也漸漸發覺,自己這身道袍上已經沾了好幾片泥點,袖口邊也刮破了一道細痕,而一旁的方知寒卻行走如平地,腳步穩健不說,衣袍乾淨得幾乎一塵不染,就連靴尖都不曾沾泥。

他一開始以為對方是有某種輕身術傍身,後來細看才發現,這小子純粹是力氣足、眼力好、反應快,簡簡單單的步伐中自有章法,似乎每一步都精準避過了陷阱與障礙,簡直像在走自家院子的青石路。

張山不由感歎:“方兄可是純粹武夫?”

方知寒隨口道:“二境巔峰,還差一步入三境。”

張山默默點頭。

“難怪。”

年輕道士張山在確定方知寒是練武之人後,心中卻是百思不得其解。

修行之道,講究一個“勢字當先”,無論是煉氣修仙、還是體魄修武,都是燒錢如流水的買賣。若說那修仙煉氣,是天底下最大的銷金窟,那麼習武之法,就是當之無愧的第二名。尤其是那些想要在體魄一途上有所成就的純粹武夫,常年服藥熬練、打鐵磨骨、淬血煉髓,日夜不輟,一樣是要吞掉金銀無數,才堪堪踏入門檻。

張山不是沒和習武之人打過交道,反而打得多了去了。下山這些年,他見過的江湖好漢、浪蕩刀客、草莽拳師,不說千百,也有幾十號人。可大多都行事粗鄙,目光短淺。像方知寒這樣年紀輕輕,武夫二境巔峰,還身懷正氣、識文斷字、舉止有度的,他張山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第二個。

這才讓他更疑惑。

“這小子,看著穿得清清爽爽,腰間無玉帶,袖口無金繩,也不像是什麼世家子弟。”張山邊走邊想,“可他既無靠山,也無門派,究竟靠什麼習武至此地步?難不成是從那種傳說中‘吃百家飯、習百家拳’的路數一路滾上來的?”

張山覺得不大可能。

他自己是龍虎山的外門弟子,哪怕是身後站著一座道門大宗,修行路上也如履薄冰。

他下山之後,每一筆所得、每一次報酬,幾乎都要反複權衡、精打細算,最終換成了一張張保命符籙、一件件簡陋但實用的法器。就說最簡單的一張神行符——在遇上五境以上妖物時,能助他迅速遁走,轉瞬數裡開外,保命無虞。

可就是這張最普通不過的神行符,也要三十文雪花錢。

張山曾仔細算過,這一文雪花錢,按時下行價,最少要百兩紋銀!

這意味著,他在市井之中,要憑借一次次降妖驅鬼的勞苦活計,掙出三千兩銀子,才能換到一張可能救命的神行符!

更彆提那些稍稍上品一點的護身靈符、避災寶符、辟火靈砂,每一樣都價格高昂,且難得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