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陸沉師徒!(1 / 1)

龍泉小鎮,南邊巷尾,一座早已荒廢的老舊學塾,此時正悄無聲息地被一道清風拂開了窗欞。

屋內陳設簡陋,滿是灰塵的案幾、褪色的書簡、歪斜的椅凳,都透出一種時光靜止的寂寥。可偏偏此刻,這間無人問津的學塾裡,卻坐著一個頭戴蓮花冠的年輕道人,他衣袂潔白,神色閒淡,指尖在案頭不經意地劃著塵灰,一圈一圈,若有若無。

他望著講台一隅,那是齊靜春曾經站了一甲子的地方。

那裡曾是整個龍泉鎮最寧靜的一方講壇,一語一教,春風化雨。可如今,那道挺拔如鬆的身影早已遠去,隻留下舊時光在回蕩。

道人沉默良久,眼中一瞬掠過一縷異色——複雜、悵然、又帶幾分近乎孩子氣的落寞。

“齊靜春啊……”

他喃喃一句,仿佛是回憶,又像是調侃,隨即抬起右臂輕輕一抓,虛空之中驟然泛起層層漣漪,仿佛打破了一層難以看見的薄膜。

刹那間,從千萬裡之外的雲海上空,一道人影被“拎”了出來。

那是一位紅衣女子,長發微散,眼神清冽,卻滿臉驚愕。她原本正在鯤船之上禦風前行,眨眼間便天旋地轉,像是被從一場清夢中扯出,還未來得及反應,雙足便已踏實地麵,身形一晃,險些跌倒。

賀小涼穩住身形後,第一時間察覺到周遭氣機,眼神變得肅穆非常。

她深吸一口氣,收斂心神,正了正衣襟,後退三步,恭敬地伏地叩拜。

“弟子賀小涼,拜見師父!”

這一拜,既是禮節,也是心結的打破。

從一洲之地的道門玉女,到如今成為道家一脈正宗掌教的嫡傳弟子,這一躍不僅是身份上的天塹鴻溝,更是道心上的徹底歸屬。修行之人最重名分,這一句“師父”,她喊得清清楚楚,毫不含糊。

陸沉低頭看著她,臉上笑意溫和,眼中卻是幾分欣慰與淡淡調侃。

“起來吧,在貧道門下,不必拘泥拜師儀軌。你心意既至,貧道已收。”

他微微一笑,語氣輕快,“你此刻或許還不太信我這句話,不過沒關係,等你見了那五位師兄師姐,自會明白。我們這一脈,說到底,修的是‘心之自在’。大道之外,皆是虛妄。”

賀小涼站起身來,眼神複雜地看著陸沉。

在來之前,她以為這場拜師不過是又一次被推上棋盤的新局,她早已為自己謀好退路,甚至準備好應對各種試探與束縛。但這一刻,聽到陸沉親口承認這樁師徒名分時,她卻忽然心頭一輕,好像壓在心上的那座山,輕輕散了。

“弟子明白。”

陸沉抬手,指了指她,忽然笑道:

“你要知道,大驪那邊這次討要三人入局,李希聖暫且不提,馬苦玄那小子,是被我那位二師兄挑中的幸運兒,一老一小,臭味相投,不談其它,隻論性情,倒也般配。”

“至於你……”他說到這兒頓了頓,目光變得悠遠,“是貧道挑中的。”

賀小涼略微一怔。

陸沉看著她,語氣淡然,“不是因為你資質冠絕,也不是因為什麼女仙之姿,更不是因為你能給我們這條道帶來多少助益。貧道挑你,隻因為你的道心,與我早年修行時,極像。”

“破開迷障,直指本心。”

“聽起來簡單,其實極難。修道之人千千萬,有幾人能保留初心?”

“你曾經也快忘了自己是誰,好在你沒真忘。”

他說得雲淡風輕,仿佛不過是講述一段無關緊要的小事。

可賀小涼卻聽得心神微顫,心湖中泛起波瀾。她想起自己從小道館,到玉女登壇,再到後來險些一步入魔,在執念與心魔之間徘徊掙紮,那個仿佛無聲的呼喚……原來,一直有目光在暗中注視。

陸沉負手而立,微微眯眼道:

“你以為自己不過是棋盤一子,其實你早就在棋盤之外了。我挑你做弟子,不是布子,而是讓你以後,能有資格執子。”

賀小涼喃喃道:“弟子怕自己……擔不起。”

陸沉卻搖頭笑了,“你現在怕,是好事。等你哪天不怕了,才是真正的劫數將至。”

他頓了頓,又似不經意般說道:“我知道你對方知寒那小子心中糾葛,不用強求斷,也無需刻意續,一切自有因果。”

“我唯一的要求,是你既已入我門下,從此起,不負本心,不負天地。”

賀小涼深深躬身,“弟子……謹記。”

陸沉大袖一拂,案頭的灰塵一掃而空,一枚蓮花玉印憑空浮現,緩緩落於賀小涼麵前。

“這是你在俱蘆洲開宗立派的印記。你可以自選山門,也可不設宗門,隨你性情。陸門六弟子,名份已定,自當有一地承你之道。”

賀小涼接過蓮花玉印,掌心微熱,卻沉甸甸得仿佛一座山落在她手中。

她低頭凝視良久,才輕聲道:

“弟子明白了。”

陸沉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輕飄飄來了一句:“若真有那一天,你宗門立成,山頭一開,莫忘請為師喝酒。最好是桃花釀,十年陳的。”

賀小涼抿嘴一笑,鄭重其事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