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青嬰!(1 / 1)

風雪茫茫中,那一男一女仍在棧道上緩緩前行。女子腰身纖細柔美,一襲華麗宮裝在風雪中獵獵作響,她頭戴帷帽,遮住了禍國殃民的容顏,低著頭,腳步極輕,但眼神深處藏著隱隱的不安。

終於,她忍不住開口,聲音恭敬而又小心:“白老爺,此次偶遇,難道是兩邊聖人的陰謀?”

男人步伐未停,隻是輕輕搖頭,語氣淡然:“此次遠遊,不過是心血來潮,散散心罷了。無欲無求,無意介入什麼風波。我小心行事,隱藏痕跡,不曾驚擾任何勢力。如果這樣也能被人算計於掌中,那我……”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仰頭望向飄灑的雪幕。

帷帽下,宮裝婦人眼神越發熾熱而狂熱,仿佛隻要男人一句話,她便願意為他付出一切。

然而男人隻是歎息一聲,聲音低得像是掠過耳畔的風:“又能如何呢。”

一場大雪,天地寂寥。

漫天飛雪像是給天地覆上了一層白絨毯,山川河嶽,一切儘被掩埋。白茫茫的世界中,仿佛隻剩下他們二人,一前一後,孤獨地行走在這條懸崖邊的棧道上。

又走了三四裡地,被尊稱為“白老爺”的男子忽然停下了腳步。

他仰頭望向無邊雪幕,目光寂寥,仿佛穿透了重重風雪,看到了無儘蒼穹之外的另一片世界。

宮裝婦人也連忙停下步子,悄悄打量著他,見他久久未動,不禁心生惶恐,輕聲喚道:“白老爺?”

男人沒有回頭,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天空,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疲憊:“樹欲靜而風不止。”

他緩緩說道,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質問:

“你自幼生長於浩然天下,為什麼偏偏要惺惺念念想著穿越倒懸山?若是思鄉心切,想著落葉歸根,也算合情合理,可你的根子就在這裡啊。既然如此,到底圖什麼?”

風雪中,宮裝婦人身形一顫,連帷帽下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男人聲音不緊不慢,繼續道:“天下浩劫,十室九空,生靈塗炭,很好玩嗎?”

話音未落,宮裝婦人已是嚇得魂飛魄散,當即跪倒在雪地上,伏地不起。

若是從高處俯瞰,她那修長曼妙的身形在皚皚白雪中彎成一道動人的弧線,如同雪地中伏倒的一尾狐妖,曲線柔媚,卻又藏著無邊的惶恐與絕望。

她顫聲哀求:“白老爺饒命!青嬰知錯了!”

男人卻仿佛未聞,仍舊望著蒼穹,神色漠然,自言自語:“我覺得不好玩,一點也不好玩。”

聲音落下的一瞬間,原本惶惶不安的宮裝婦人臉色大變,明白再不動手,今日必死無疑!

電光火石間,她咬破舌尖,猛然激發體內妖力,磅礴如海嘯一般的氣機轟然爆發,瞬間席卷整片山崖。

在雪霧之中,女子化作了一頭通體雪白、八尾紛飛的巨大妖狐,身形龐大如一座山頭,巨尾張揚飛舞,騰躍間帶起滔天風雪,瘋狂地攀援峭壁,企圖遠離那個讓她魂飛魄散的男人。

棧道上,風雪呼嘯,白衣男子卻仍負手而立,仿佛完全無視了眼前的劇變。

他隻是輕輕喚了一聲:“青嬰。”

聲音很輕,卻仿佛壓過了天地間所有的風雪。

下一刻,隻聽得“砰”的一聲悶響。

那頭龐大的八尾妖狐其中一條尾巴,竟然在瞬間炸裂開來,血肉飛濺!

雪白的山崖上,頓時灑下一片豔紅的血雨。

無數雪花被鮮血浸染,原本純淨的世界,在一瞬間變得詭異恐怖——天地間,雪色猩紅,仿佛從天而降的,是一場血雪。

巨狐發出一聲淒厲的哀鳴,整個身軀重重地撞在山崖之上,滾落下幾塊巨石,險些砸斷了懸空棧道。

而白裘男子,依舊靜靜站在那裡,神色寡淡,衣袂無塵。

風雪怒號中,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下,一片猩紅,又仰頭看了看依舊漫天飛舞的雪花,輕聲呢喃道:

“真臟啊。”

仿佛嫌棄這被血汙了的雪,又仿佛是在感慨世道渾濁,人心難測。

高天之上,雪仍在下,風仍在吹。

男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那頭蜷縮著的巨大狐妖麵前,手裡提著朱紅色酒葫蘆,輕輕喝了一口。

在這頭遮天蔽日的八尾巨狐麵前,他的身形顯得無比渺小,仿佛一粒螞蟻站在人類腳下。然而,真正令狐妖心膽俱裂的,不是體型懸殊,而是那份無法抗衡的威壓。

男人語氣平靜道:“在重新修煉出第八根尾巴之前,就老老實實待在我身邊吧。有些事情,暫時不是你能摻和的。”

他聲音很輕,卻仿佛重錘擊打在狐妖心頭。

“如果不是念在當初那點香火情,你早就死了。”男人收回目光,看著遠處飄蕩的血雪,聲音依舊淡漠,“既然活著,就好好珍惜。走吧,繼續趕路。”

說罷,男人一揮袖,天地間隱而未現的禁製悄然消散,那片被他隨手切割出來的小天地重新融入浩瀚天地之間,雪花重新自由地飄落,風也恢複了原本的呼嘯。

狐妖身軀一陣蠕動,漸漸收斂巨大的妖態,重新化作人形。她踉蹌著站起身,宮裝染血,帷帽半落,神色淒涼,步伐蹣跚地跟在男人身後。

一尾之差,天壤之彆。

曾經她足以傲視群妖,如今卻隻能低眉順眼,如喪家之犬。

但她心中卻沒有半分怨恨,連複仇的念頭都不敢生起。

風雪中,男人一人一妖的背影,漸漸遠去,融入了天地茫茫白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