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
有一位草鞋少年背著竹簍往家走。
竹簍裡裝著剛從山上采來的草藥,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遠遠地,陳平安就看到自家門前站著個陌生男子。
那人一襲白衣,麵容俊美得不似凡人,正負手而立,望著巷子儘頭出神。
陳平安下意識放慢腳步,右手悄悄摸向腰間的柴刀。
"陳平安?
白衣男子轉過身來,嘴角掛著溫和的笑意,"我叫魏檗,是方知寒的朋友。
陳平安眉頭微皺,沒有立即答話。
他上下打量著這個自稱魏檗的男子,目光中帶著警惕。
方知寒離開小鎮已經有些時日,從未提起過有這麼個朋友。
魏檗似乎看出他的疑慮,從袖中取出一物:"他說你會認得這個。
那是一塊綠油油的蛇膽石,約莫雞蛋大小,在夕陽下泛著瑩潤的光澤。
陳平安瞳孔微縮,這塊石頭他太熟悉。
正是當初與方知寒在龍須河撿來的。
"他...還好嗎?“陳平安接過蛇膽石。
魏檗點點頭,”好得很,就是惦記著你。這次我來,也是受他所托。
他說著,指了指遠處的山脈。
"能帶我去落魄山看看嗎?
陳平安將蛇膽石小心收好,帶著魏檗往山上走去。
山路崎嶇,但兩人都走得輕快。
魏檗不時駐足,望著山勢嘖嘖稱奇。
"這山形如臥龍,難怪叫落魄山,倒是名副其實。
快到半山腰時,陳平安突然僵在原地。
一條巨大的黑蛇盤踞在前方岩石上,猩紅的信子吞吐不定。
他瞬間抽出柴刀,冷汗浸透了後背。
"彆緊張。"魏檗輕輕按住他的肩膀。
隻見那黑蛇緩緩低下碩大的頭顱,竟是對著陳平安做出臣服的姿態。
魏檗笑道:“方知寒已經收服它了。以後它會聽你的話,守護這座山。
頓了頓,又補充道:”他還說,小鎮以後會有很多厲害的家夥,讓你小心點。
陳平安心頭一暖,但握刀的手依舊沒有放鬆
魏檗突然一揮袖,地上憑空出現一堆綠油油的竹子,散發著淡淡的靈氣。
"我要在這裡建座竹樓。
他解釋道,"竹樓建成以後,對練武大有裨益,以後你們在這山上也有個落腳的地方。
陳平安驚訝地看著這些竹子,每一根都翠綠欲滴,竹節處隱約有金光流轉。
"其實我早看出來了,你已經到了武夫二境,對吧?"魏檗笑問道。
陳平安臉一紅,撓頭道:"我就是隨便練練,強身健體而已
魏檗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方知寒說得沒錯,你果然是個實誠人。
魏檗突然正色道:"陳平安,方知寒讓我轉告你,無論發生什麼,都要守住本心。
陳平安重重點頭,握緊了手中的蛇膽石。
方知寒一行人抵達黃庭國邊境的郡城時,正值晌午。
城門口,守城的兵卒查驗戶牒,見他們來自大驪龍泉縣,態度頓時恭敬了幾分,連入城稅都免了,隻簡單登記便放行。
黃庭國雖名義上是大隋的屬國,但這些年大驪鐵騎南下,橫掃北境,黃庭國的官員們早已心照不宣地開始討好大驪人。
誰知道哪天這座城會不會突然改姓宋?
入城後,街道上熙熙攘攘,行人如織。
今日恰逢城隍廟會,街上多是燒香祈福的善男信女,沿街兩側擺滿了各色攤販,吆喝聲此起彼伏。
有賣香燭紙馬的,有賣糖人麵塑的,還有賣胭脂水粉的,熱鬨非凡。
李寶瓶和李槐一進城就被琳琅滿目的小攤吸引住了,尤其是那紅豔豔的冰糖葫蘆,晶瑩剔透的糖衣裹著飽滿的山楂,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方知寒見狀,笑著掏出幾枚銅錢,給兩個孩子一人買了一串。
李槐接過糖葫蘆,眼睛一亮,立刻數了起來:"一、二、三、四、五、六!"他得意地看向李寶瓶,"我這串有六顆!
李寶瓶瞥了一眼自己的,隻有五顆半
因為最後一顆被糖衣裹得小了一圈。
她撇撇嘴,沒說話,默默咬了一口。
李槐見狀,更加得意,高舉糖葫蘆繞著方知寒和林守一瘋跑,嘴裡還喊著:"我贏了!我贏了!
林守一無奈搖頭,方知寒則抱臂而立,笑而不語。
李寶瓶慢條斯理地吃完自己的糖葫蘆,趁李槐跑過身邊時,悄悄伸出一條腿。
"哎喲!
李槐猝不及防,整個人撲了出去,手裡的糖葫蘆飛出去老遠,在塵土裡滾了好幾圈。
他趴在地上愣了一瞬,隨即"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聲音震天響,引得周圍路人紛紛側目。
紅棉襖小姑娘故作無辜地東張西望,仿佛剛才使絆子的不是她。
方知寒又好氣又好笑,抬手在她腦門上敲了個板栗。
"調皮!
李寶瓶捂著額頭,嘟囔道:"誰讓他那麼得意……
方知寒搖頭,走過去把李槐扶起來,拍了拍他身上的土,又掏錢買了一串新的糖葫蘆遞給他。
李槐抽抽搭搭地接過,眼淚還沒乾,嘴角已經咧開了。
他左右手各舉一串糖葫蘆,小心翼翼地躲到林守一身後,衝李寶瓶做了個鬼臉。
李寶瓶翻了個白眼:"幼稚!
奇怪的是,李槐似乎從不記恨李寶瓶的捉弄,哪怕被欺負得再慘,過一會兒又能笑嘻嘻地湊過去。
方知寒和林守一私下討論過這事,始終想不通。
林守一最後隻能歸結為“一物降一物”,李槐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在李寶瓶麵前毫無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