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間的小路蜿蜒向前,原本寬闊得足以容納兩輛馬車並駕齊驅,如今卻已被荒草侵占。
沾著夜露的草葉在月光下泛著銀光,隨著夜風輕輕搖曳,不時蹭過行人的衣角。
比起先前憑借破障符硬闖黃泉路時的凶險,這樣的道路已經好走太多。
方知寒走在最前,青衫下擺已被露水打濕。
他想起不久前手持狹刀祥符,一刀一刀劈開前路的艱難光景,不由得暗自慶幸魏晉的出現。
那柄傳自齊先生的祥符刀此刻安靜地懸在腰間,刀鞘上的雲紋在月光下若隱若現。
魏晉牽著白色毛驢走在隊伍中間,這位突然加入的陸地劍仙始終沉默不語。
他一手鬆鬆地握著韁繩,一手扶在腰間劍柄上,雙目微閉,仿佛神遊天外。
月光灑在他雪白的衣袍上,整個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鋒芒內斂卻不容忽視。
馬瞻猶豫再三,終於鼓起勇氣上前幾步,鄭重地行了一禮:"魏劍仙,多謝您出手相助。
魏晉這才睜開雙眼,眸中似有劍光流轉。
他看向這個誠惶誠恐的年輕人,難得地露出一絲溫和笑意:"不必多禮,其實我也很佩服齊先生的為人。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這支小小的遊學隊伍,"所以阮邛讓我護送你們前往大隋,我也是願意的。
夜風拂過山崗,帶來遠處溪流的潺潺水聲。
魏晉忽然停下腳步,收回散漫的視線,從袖中取出一塊通體瑩潤的玉牌。
玉牌在月光下散發著羊脂般的溫潤光澤,表麵刻著繁複的山川紋路。
"但是,"魏晉坦言道,"我不可能一路跟隨你們去往大驪野夫關。
他摩挲著玉牌,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我現在需要立即前往驪珠洞天,去那邊的斬龍台砥礪我的佩劍高燭和本命飛劍。
方知寒心頭微動,隻見魏晉眼中戰意灼灼:"阿良前輩說過,那個名叫劍氣長城的地方,如今正處於百年一遇的大戰,我不想錯過。
說著,魏晉將玉牌遞給方知寒。
方知寒接過細看,發現這是風雪廟和真武山獨有的"山廟太平無事牌"。
玉牌入手溫涼,隱隱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靈力波動。
"遇到危險時,"魏晉解釋道,"隻需灌注往裡麵真氣,對其說明情況後鬆手,它就會自行飛回我們的山廟求援。
他看了眼天色,"之後的路,就要靠你們自己了。
白色毛驢似乎聽懂了他的話,親昵地蹭了蹭魏晉的手臂。
方知寒鄭重地將玉牌收入懷中。
“前輩可以自行去往龍泉縣,尋找斬龍台磨礪劍鋒,我們收下這塊玉牌便是了。”方知寒道。
“相信大驪也不會縱容今天的這番場景,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
月光下,魏晉的目光在遊學隊伍中一一掃過。
先前在女鬼府邸前,他就注意到了,那個叫林守一的少年已經踏足長生橋。
此刻以劍心觀照,更見其氣府景象生機盎然,如春江潮水般壯闊平穩,確是個難得的修道胚子。
至於那個虎頭虎腦的小家夥李槐,魏晉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能被阿良安排照看白驢的,福緣自然深厚。
魏晉目光穿透李槐身上那層人為的霧障,不由暗自吃驚。
這孩子的先天根骨,竟是比林守一還要出色,正是山上祖師們夢寐以求的良材美玉。
他早已打定主意要贈予這孩子一份機緣。
這些年遊曆四方,他魏晉囊中奇珍異寶不少,但能留到現在的,無一不是稀世珍品。
魏晉指尖在袖中輕叩,思索著該贈予什麼樣的禮物才配得上這等資質。
"這塊牌子..."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紅棉襖小姑娘李寶瓶仰著臉,手指著方知寒懷中的玉牌,認真問道:"如果遇到今天這樣的情況,它當真飛得出去嗎?”
“要是再碰上前輩用飛劍破開的那種屏障,會不會被阻擋?
魏晉聞言一怔,月光下小姑娘白霧蒙蒙的身影顯得格外通透。
這份遠超年齡的聰慧與通透,讓他不由得心生歡喜。
他蹲下身,平視著李寶瓶的眼睛,溫聲解釋道:"你們大可以放心,此物速度極快,哪怕是十境修士的聖人地界,也困不住此物。
“而且,一般這玉牌沒飛到風雪廟,山下正在遊曆的風雪廟修士看見了,便會將其攔截,前往救援。”
李寶瓶聞言眼睛一亮,卻又立即板起小臉,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那我懂了,這玉牌本身就是一種象征,如果是連陰神前輩和馬老先生也打不過的對手,那身份肯定很不簡單了,他們十有八九能認出這塊太平無事牌。”
“所以,隻要拿出這塊玉牌,就算是一種震懾了,可以勸誡對方,不要輕易挑釁風雪廟。”
小姑娘這副故作老成的模樣讓魏晉忍俊不禁,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起身時,魏晉的目光無意間掠過那個始終沉默的草鞋少年。
這一看之下,饒是以他上五境的修為,也不由心頭一震。
少年身上籠罩著一層玄之又玄的道韻,竟讓他這個陸地劍仙也看不透深淺。
"怪事..."魏晉暗自思忖。
這股道法氣息,不似浩然天下任何一座道家宗門的路數,反倒像是...來自那青冥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