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邊的景色終於變化。
和來的時候一樣,隧道之外是深不見底的漆黑。
誰也不知道列車什麼時候會停下,又會停到哪裡。
“可能是從哪裡上來,就從哪裡上去。”陳嶽潭道。
他倚在深綠色的硬座上,懷抱烏蘇,神情若有所思。
從陳極回來之後,事態急劇變化,直到現在他們才有時間思考之前的事。
最主要是大寶的事。
如今回想起來,哪怕是陳嶽潭,都有些毛骨悚然!
所有人都悄無聲息地忘了這個孩子的存在,隻是因為他被僧侶鬼侵占了身體?僧侶居然如此恐怖?
但如果不是僧侶所為,就沒有彆的解釋了。
“烏蘇怎麼樣?”
杜聽風問道,探身摸了摸烏蘇的臉,觸感滾燙,就像發了高燒一樣。
“還沒有醒。”陳嶽潭沒有多說。
鬼嬰頭顱吃掉了一部分蝙蝠的【影】,烏蘇需要重新把控平衡,這個過程不會短。
“我算了下時間。”
陳極道:“我們大概是在直麵念珠鬼那會兒,忘記了大寶。”
烏蘇那會兒已經陷入沉眠。
陳極不禁思索,如果烏蘇當時是清醒狀態下的話,他也會被影響麼?
烏蘇能否記得大寶,是判斷僧侶實力的關鍵。
擁有鬼嬰心臟和頭顱的烏蘇,如果連他也被影響,那僧侶幾乎算是半個源屍了,未免太過恐怖!
如果真是如此,那陳極甚至懷疑,造物鬼是不是沒衰竭,而是把一部分力量放到了僧侶身上。
隻不過此事永遠無法得到答案了。
烏蘇的沉眠是注定的,沒有辦法。
分岔路口將他們帶走,所以【先知】和【還陽】才會被田清禾以及杜聽風造出。
但反著來說也成立,因為【先知】和【還陽】存在,所以分岔路口才會出現。
陳極腦殼有些疼,就像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一樣,那兩具陶俑的出現是個循環的悖論,思索這個沒有意義。
總之,因為他們進入分岔路口,所以叔叔處於一個孤立無援的狀態,但偏偏蝙蝠似乎因為秦琅的能力,選擇跟隨衛蘭,機緣巧合之下就這麼撞上了。
當時如此焦灼的情景下,烏蘇隻能動用鬼嬰頭顱的能力,才會陷入沉睡。
也導致眾人失去記憶的事,徹底沒了參照組。
想到這,陳極微微抬起頭,瞥了眼前方的蝙蝠二人。
車廂裡的氣氛非常微妙。
他們兩邊本就是對立的,但為了活命,隻能暫時共處一個空間,維持短暫的和平。
下了車就說不準了。
“秦琅.....”陳極凝視著這個女人的背影。
她正偏著頭,像是和蝙蝠竊竊私語。
公司還是一如既往地沒把普通人當人。
陳極猜,他們現在或許正在討論僧侶,或者在思索黑山的事,也或許是計劃取回本質,當然這已經沒有可能了。
但無論如何,他都很肯定,這兩人絕對沒有對害死大寶的一絲愧疚。
衛蘭一直很自責,覺得是因為自己,才牽連了這麼多人。
動車組9號車廂最後活下來的人屈指可數。
一共九人,如今隻剩下了四個人。
但陳極很清楚,她自己都快被本質害死了,衛蘭隻是被公司無辜牽連的棋子而已。
一切的最開始,都是秦琅,再往深了說,就是萬曜鴻。
陳極有預感他很快就會直麵萬曜鴻。
關於黑山,如今分為三方,目的基本相同,都是尋找本質,進入黑山。
除了陳極自己和萬曜鴻,還有鬼奴【幽靈】。
對了。
陳極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幽靈】是怎麼離開黑山,附著在杜沐雨身上的?
“杜聽風。”陳極小聲道:“你姐頭痛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來著?”
“我有記憶的時候就有了。”
杜聽風低垂雙眼,沒有問陳極忽然提這個做什麼。
很明顯他雖然沒說,但在知曉【幽靈】是鬼奴後,一直在思索姐姐的事。
“我剛剛在想沐雨姐是什麼時候接觸到【幽靈】的。”
陳極道:“她的頭痛是因為【幽靈】,所以大概率是在她非常小、可能你還沒出生之前,就被侵占了。”
“沐雨姐走之前,一直做夢夢到你們的父母......”他想了想,儘量委婉地說道:“會不會是你母親懷孕的時候,曾經......嗯,接近過黑山?”
“我不知道。”
杜聽風搖搖頭:“我從來都沒見過我爸媽,連張照片也沒有。”
他碎發下的雙眼閃過一瞬間的黯淡,但轉瞬即逝,隨即坐直身體,認真地看向陳極:
“不過,我們可以倒推一下。”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們怎麼活下來的?你是想說他們是入域者?”
陳極啞然,他確實是這麼想的,但這個猜測甚至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勉強。
杜沐雨九幾年出生,那麼她父母如果真是入域者,也是在那個時候進的域,但根據十三局記錄,域河最初被報告的時間遠沒有那麼早。
“而且,我很想知道,我爸媽真的死了麼?”
杜聽風喃喃道。
他不禁回想起了不久前,杜沐雨留給他的那封信。
其中有一句話,讓杜聽風感到深入骨髓的孤獨。
【爸爸媽媽要睡了,我也是,晚安。】
他讀到這句話的時候,隻感覺像是身處寒冷的冬夜,身邊陪伴他的人一個個都離開了,隻剩下杜聽風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雪地裡前行。
如果這句話是真的。
那也就是說,他的父母至少在杜沐雨離開之前,都還“存在”。
但到底是死是活呢?
如果活著,為什麼不去找他們?
為什麼要把他們姐弟倆扔在福利院裡?
“關於他們的情況,我們可能還是得去你小時候那家福利院看看。”
陳極道:“那邊很可能有你父母的信息,就算沒有,至少也會記錄是怎麼收養你們的。”
“有可能把我們扔在福利院門口就走了。”杜聽風苦笑一聲:“這種事當年不是很多麼。”
陳極沉默了幾秒,才輕聲說:“彆這麼想。”
“我覺得他們......或許隻是不得已。”
“如果你爸媽真的這麼隨意地丟棄了你們,你姐姐不會一直做和你父母有關的夢,或許在你很小、什麼都還不記得的那段時光,你們一家有過很美好的回憶。”
杜聽風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笑了笑,才說道:
“或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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