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宋知白在醫院裡住了兩個月。

倒也不是病好了,是他身上的錢隻夠住兩個月。

醫生沒有多說什麼,很快就在出院批準上簽了名,倒是負責他病房的護士不太放心。

最後一瓶吊水打完,她一邊摘宋知白手背上的留置針,一邊說:“你確定今天就要出院嗎?年輕人要愛惜身體啊。”

宋知白溫聲應:“阿姨,我知道的。”

護士皺眉,“知道什麼,你這孩子心裡根本沒數,瞧瞧那臉色差的。”

宋知白笑了笑沒接話,他和醫院裡的醫生護士們都很熟悉,換句話說,這裡的許多醫生護士都是眼看著他長大的。

或許是先天落下的毛病,宋知白的身體一向孱弱。

不及膝蓋高時就把小孩子能生的小病小痛全踩了個遍,長大了也沒落下,平日裡常備在身的不是胃痛就是低血糖,區彆是小時候管家保姆什麼的及時管著看著,後來忙於工作學業,隻要沒死都扛著不進門。

護士又勸了幾句,到底沒再多說,隻幫著把人送到樓下,告誡要好好吃藥記得複查。

告彆了好心的護士,宋知白在醫院門口攔了輛懸浮車。

附近是大學城,後座上放著些售賣的零食,還專門給女乘客們準備了補妝的鏡子。

宋知白抬眼看進去,裡麵倒映著的男人失了血色的皮膚蒼白,襯得漆黑的眼眸鬼氣森森。

但忽略掉那點縈繞不去的病態,狹長的眼睛,微薄的嘴唇,加上溫潤又分明的下頜輪廓,都無一步證明,這是一張可以算是英俊的相貌。

隻是和宋家人並不相像。

宋知白注視著自己,想到宋青平和宋成柏,也就是他養弟一樣深刻的雙眼皮。

他們眼睛的形狀和宋父很像,很紅也很豐滿的嘴巴則和宋母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所以以前怎麼沒發現呢。

宋知白淡淡地想著,思緒被刹車聲打斷。

懸浮車停在一個狹小黢黑的巷子前,司機說:“進不去了,隻能到這。”

宋知白付了錢,“謝謝。”

然後垂著眼,按照宋家人給的地址走向萬家。

萬家是宋青平回到宋家前,和養父母一起住的地方,也是宋知白的親生父母家。

當然,他們還沒來得及做親子鑒定,這點存疑。

他不得不來的理由是,前幾天宋家人給他發了消息,說把他的行李全部送到萬家去了。

宋知白沒有來過萬家,但地方並不並不難找,一條巷子拐個彎直直走到底,就能聽到院落裡婦人嘹亮的說話聲。

從鐵製的院門裡看去,是一張蒼老的,笑得燦爛的臉。

他記得她,宋青平認親那天,她從始至終都站在旁邊,在宋青平走向宋母時不舍得地伸出手試圖抓住什麼,眼神又痛又愛,像看著什麼心肝寶貝被偷走。

萬母的聲音很大,是帶著鄉土調調的普通話。

宋知白清楚地聽到她對著智腦笑,“阿平,媽媽也想你啦,你學習得怎麼樣?今天做什麼啦?”

不知對麵說了什麼,她又問:“那你想不想吃香腸?已經晾了好幾天,你爸還挖了花生回來,炒著可香了,我給你送過去好嗎?”

不遠處用桶洗花生的男人跺跺腳過來,他模樣淳樸,雨靴上踏著泥巴,看著很唾棄自己妻子的話似的,小聲抱怨道,“宋家哪裡少他一口腸一口花生吃。”

眼神卻無疑是微笑的。

這是貧窮到落後的一家人,科技的飛速發展並沒有影響他們依靠開墾土地這種古老方式過活。

宋知白在門口等了會兒,敲了敲門。

萬母才掛掉電話,眼角眉梢的笑意還沒有全部淡掉。

她循著聲音過來,表情先是疑惑,半晌才認出來,有些錯愕地問,“你怎麼來…”

說到一半就驚覺說錯了話,趕緊改口,“你來了啊。”

宋知白:“嗯,您好,我來拿東西。”

萬母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東西,對,是有人送來了行李箱,你跟我來。”

宋知白跟在她身後往屋裡走,萬父原本已經站在水池前麵,聞聲走過來打量著他。

眼神挑剔,表情不岔。

顯然,他對這個頂替了宋青平二十年富貴命的孩子並沒有好感。

搓搓手,萬父有點警惕地問,“你不是惹了什麼事吧?前段時間有人說是醫院的,從宋家轉了話過來,說你需要繳什麼錢,好幾萬星幣呢。”

宋知白:“沒有。”

他沒打算解釋,那應該是昏迷期間要做手術的費用。

不過,之前隻知道是相熟的醫生幫忙繳納的,卻不知道他們還和萬家聯係過。

箱子很快就被翻出來,它和一堆雜物一起被放置在一個角落裡,因為旁邊就是沒有屋簷的露台,表麵上已經積了薄薄一層灰。

可能還被充當過墊子使用,灰塵中還有兩個很明顯的鞋印。

萬母清清嗓子,有些尷尬,宋知白提起來抖了抖,正準備拿到不遠處的櫃子上打開,她慌慌張張地上前,先一步擋在一旁的房間門口。

像一隻護崽的老母雞般張開手臂,“你不能住這間,這是阿平的屋子。”

宋知白頓了頓,沒說話。

萬母指著另一頭,有些底氣不足地繼續說,“我沒想到你會回來,所以…那個,那個才是你的。”

宋知白朝著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陰暗的走廊儘頭,是一個孤零零臟兮兮的鐵架床。

看上去很老很舊,上邊還壓著幾個不知道裝了什麼的舊紙箱。

而萬母擋在身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