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儘的黑暗中,最先恢複的是聽力,而後才是意識。
眼皮顫動,黑麥緩緩睜開眼,入目是無儘的白和懸掛在天花板上已經流淌過半的點滴。鼻腔內詭異的感受和耳邊滴滴作響的聲音提醒黑麥,他現在被醫護人員插上了氧。
黑麥左右轉頭先觀察病房一圈,確認無人才緩緩坐起身。
“嘶。”
黑麥剛動彈,腹部便傳來一陣悶痛,左側臉頰也似被鐵錘砸爛般痛得厲害。他倒吸一口冷氣,抬手捂住左臉。
手指觸碰到的地方高高隆起,黑麥無需照鏡子便知他的左臉一定因為充血變成了青紫色。
該死的墨鏡仔,下手真重。
黑麥垂眸看向床頭,他的手機正靜靜擺放在那裡,沒有被毆打他的兩個怪男人拿走。
黑麥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還好,他隻昏睡了三個小時。但左下角的電話圖標上出現了一個象征未接來電的數字,「7」。
看樣子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有人給他打過電話。
黑麥打開通話記錄,最先看到的不是前麵標注了名字的未接來電,而是下方由他手機撥打出去的「120」。
聰明的決策。
襲擊黑麥的兩人要是通過自己的手機號撥打急救電話,會留下可被追蹤的痕跡。
但他們通過黑麥的手機既能保證救護車及時趕到,不至於出現生命危險或其他狀況,又能避免暴露他們的個人信息。
黑麥逐一翻了遍通話記錄,發現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兩位幽靈警察除了120了,沒有再撥打多餘的電話。
黑麥彎了彎嘴角,暗自慶幸自己足夠謹慎,在跟蹤前特意清空了所有通訊記錄。
要不然他昏迷的這段時間,毆打他的兩個男人大可查閱他的通訊記錄,找出他最常聯係的幾個人。然後再以撿到手機為借口撥過去,或者以他的口吻向對方發短信,以此套取信息。
但黑麥清空了記錄,襲擊他的人沒辦法及時篩選出有用的信息。
黑麥收起手機,主動拆下氧氣管、拔掉手臂上的針頭,決定現在就去繳清費用然後出院。
他剛把整齊擺放在床邊的黑色皮鞋穿好,皮夾克裡的手機震了兩下。
黑麥翻出手機,劃拉兩下,卻在點開郵箱後迎來人生史無前例的瞳孔地震。
隻見收件箱裡密密麻麻堆滿了未讀短信,不管是遠在FBI的美國同事還是日本的酒廠同事,他們都給他發來了短信,琴酒更是激情開麥,連罵他三條。
黑麥手指顫抖,先不說幽靈警察是怎麼找到他隱藏起來的FBI的號碼,琴酒這個和他互看不順眼的家夥為什麼會主動連發三條信息過來?
手指向下滑動,黑麥看到了從他手機裡群發出去的消息:
「寶貝,我們明天幾點見?想你。」
相比起收到這條短信的異性們發來的關心或“親切問候”,同性們罵得要臟多了。
「琴酒:?」
「琴酒:想死嗎?」
「琴酒:要是腦子不清醒,我現在就安排人送你去三途川清醒清醒腦子。」
「伏特加:?大哥你彆搞我」
甚至就連聯邦調查局的指揮官,年過半百的盛產同.性戀的英國佬也發來了親切問候。
「上司·英國人·詹姆斯:……?和我?你瘋了?」
所有人中,罵得最臟的還當屬波本。那位向來看他不順眼的金發情報員不帶臟地連罵他十條,每條都陰陽怪氣,戳人肺管子。
黑麥一邊感歎文字的藝術,居然有人能把難聽話說得如此文雅,一邊被氣得肺疼。
黑麥本著眼不見心不煩的態度,將波本拉進黑名單,順手刪掉他發來的所有短信。
再往下,黑麥看到一條隻合作過兩次的某位同性酒廠同事發來的回複:「好呀哥哥,我們明晚十點xx愛情酒店見,愛你哦~」
短信最後還跟了一個丟飛吻的小表情。
“……”
黑麥眼前不禁浮現對方gay裡gay氣的打扮,和上次合作時對方拍著他的屁股說“哥哥你腰好棒”的畫麵。
雞皮疙瘩海浪般從頭頂一路躥向腳趾,再躥回頭頂。明明是七月盛夏,一股涼意卻貼著皮膚一寸寸舔過。
“……”
媽的,你們幽靈警察有病吧!?
該死的,他一定要理那個變態遠一點!
黑麥站起來正準備往外走,餘光卻瞥見手機最底端出現了一個熟悉但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名字:
「蘇格蘭:?」
黑麥:“…………?”
黑麥沉默須臾,又脫鞋重新躺回了病床上,不忘順手為自己插上氧。
這一定是幽靈警察的惡作劇,不然就是他大腦缺氧出幻覺了。
該死的詭計多端的幽靈警察。
……
遠在雪野彆墅的陣汪狠狠打了個噴嚏。他抬爪揉了揉鼻子:“肯定又是萩那個混蛋在罵我。”
小航——明日香懶得給阿拉斯加取名字,於是順應娜塔莉的習慣,叫他小航。
小航麵色凝重地走過來:“鬆田,我們就這麼放走跟蹤者真的沒問題嗎,居然都不搜查他的手機資料。”
“放心好了班長,”陣汪懶洋洋甩了甩尾巴,“那家夥是FBI,所以沒問題的,他不會作惡。”
“而且他的基本資料已經被保存在明日香的正義手冊裡了。”
小航聞言一愣,垂著耳朵歪了歪腦袋,一抹愧色浮現眼底:“那你還慫恿我一起揍他。”
陣汪聳肩:“有什麼關係,金毛混蛋特彆討厭那家夥,就當是幫金毛混蛋出口惡氣了。”
小航沉默須臾,無奈道:“你和零的友誼還是這麼的……”
他頓住嘴邊的話,思考了好半天都沒能想出一個合適的詞,於是乾巴巴道:“——這麼特殊。”
明明半周前,降穀零登門拜
訪時,陣汪還追在降穀零腳後跟後麵試圖咬他。
小航歎息一聲,語重心長道:“鬆田,你——”
“小航~”
窗外,隔著一堵牆,女人溫柔的聲音遠遠傳來,打斷了小航未說完的話。
小航登時立起耳朵,像迫不及待等待放學的小學生般把眼睛眯成月牙,一蹦一跳躥出院子。
陣汪擠出個問號,坐起身子衝已經躥到院子裡的同期喊道:“班長你剛剛想說什麼?”
“沒什麼,你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了,有自己的考量——嘿嘿嘿貼貼。”
“……”
陣汪翻了個白眼,重新躺下。受不了,誰能想到看上去最沉穩可靠的班長居然是個戀愛腦。
被女朋友喊兩聲,就扭著尾巴一溜煙跑沒影了,出息呢。
陣汪正腹誹著,明日香突然出現在樓梯間。
“陣平。”
明日香穿著吊帶裙從樓上走下來,長發散落肩頭,香肩半露。她抱著類似白色浴袍的東西,從厚度判斷應該是有兩套:“小景和研汪都出門了,你要和我一起洗澡嗎?”
“!!!”
前一秒還在嫌棄班長戀愛腦的小家夥噌地竄了出去,留下一道殘影。不過眨眼的空隙,他已經搖著尾巴出現在明日香腳邊。
“今天要變回來嗎?”
陣汪挪開視線不好意思看明日香,身子卻誠實地跟了上去:“那、那就勉強變回來吧。”
“不坦率就彆變回來了。”明日香往後輕踢一腳,陣汪順著樓梯滾了好幾圈,才堪堪停下。
他顧不得身上的疼,連滾帶爬追上去,然後被明日香抱起來。
對上明日香仿佛拿捏一切的視線和眼底的盈盈笑意,陣汪緊了緊喉嚨,認命又期待地錯開視線。
在被抱進浴室時,某隻笨蛋小狗盯著已經蓄滿熱水的浴缸,尾巴在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時候已經搖成了螺旋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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