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三 陰人洞(1 / 1)

鬼方道士 山水雲鶴 1107 字 2個月前

那把大斧旋轉著向蒙多福興和燃著直目僧人他們靈魂的火焰飛去。斧子旋轉著,發出霍霍霍霍的聲音。蒙多福興沒有轉身,或者他根本來不及轉身。他隻來得及讓那把小小的扇子把火焰往懷裡移動了一下,做了一個寧死也要保證火焰燒完的決定。那把斧子旋轉著,哢嚓了一聲,當真一下子就砍下了這個夜郎王爺的頭顱。那把宣花斧當啷一聲掉落地,那個頭顱咚咚地在地上彈跳了一下子,所有在場人的腦袋裡嗡嗡嗡響成了一片。頭顱在地上骨碌碌滾動著,蒙多骨朵的那聲拖得長長的“阿爸”,叫得人心痛。地上滾動的著的頭顱張了張口,似乎要說什麼的樣子。沒了頭顱的蒙多福興依然還在護著那團火。那火團裡,金蟾哇哇的鬼叫漸漸熄滅,火焰在越變越小,慢慢成灰。沒有了頭顱的頸子上是碗大一個疤,碗大的疤上沒有血,地上的那顆頭顱也沒有血。“阿爸!”蒙多骨朵一聲又一聲地叫。頭顱落地了的蒙多福興等到燃燒著直目僧人他們靈魂的火焰自動熄滅,成了一小點兒灰燼後,那雙手卻在抖抖索索地向地上摸索,那邊的頭顱眼睛眨巴眨巴,自動往那雙手裡麵滾。蒙多福興的手摸著了頭顱,把頭顱按在了自己的頸子上。頭顱在頸子上自動跳躍了幾下,找準了原來的位置。找準了,對齊了,那個剛剛合攏的頭顱就開始問話:“頭沒了。我還是人嗎?”“當然是人!”蒙多骨朵回答,“我阿爸能讓頭顱自動合上,簡直就是神人!”“是人!”夜郎王爺家門前的院子外,響起雷鳴一樣的好喊聲,“我們王爺簡直就是神人!”蒙多福興接著站起了身,慢慢放開了按住腦袋的那隻手,然後把脖子搖了一搖,再搖了又搖。眾人看著這個王爺,王爺的腦袋也跟著擺動,好像從來就在脖子上麵安著的一般。他的頸子上,先前的一條紅線在漸漸消失。“王爺!”司馬相如從發呆中醒來,向蒙多福興行禮。“王爺!”陳立,李錄,還有卓春和卓秋他們也從發呆中醒來,向蒙多福興行禮。“嗬嗬,我說過,司馬先生你們能擋住這幾個身毒和尚,我就給你們下跪!”蒙多福興走到院子裡後當真跪下了。司馬相如馬上向前去拉了起來。蒙多骨朵卻把陳立拉了過來,雙雙給蒙多福興跪下。“你們起吧!與其給我下跪,還不如去請一個人來向我提親,我為你們主持了婚禮後就領你們進夜郎國都,拜見你們的大伯。”蒙多福興說完,看著兩個年輕人,又轉身看了看司馬相如,哈哈大笑。兩個人又過來給司馬相如行禮。不用說,他們要請的媒人就是這個漢家中郎將了。 無極道人和李恒方看著這一切,悄悄從牆頭上麵的空中降落,離開了蒙多家的駐地。“陳立他們可能又要借機向司馬相如勸酒了,”李恒方感慨地說,“用溫水煮青蛙的辦法除掉這個得罪了鉤弋夫人的中郎將!”“是的!”無極道人一邊走一邊說,“雖說古人的事我們不該參與,不過我還是在司馬相如的身上使了一點法術。”“什麼法術?”“我也在司馬相如身上投了蠱,這種蠱不會害人,卻會吃掉他身體裡的酒精!”“謝師父!”李恒方趕緊向無極道人作揖,好像無極道人幫的不是西漢時代的情聖,而是他自己。無極道人沒有說話,他已經在開始閉目,念咒,掐訣。李恒方看到一天天的時間在師父胸前的太極圖案裡翻篇。等到太極不轉時,師徒二人又到了好幾天後的另外一個區域了。那是夜郎北方大城通往夜郎中心大城的道路,石板鋪就的所謂五尺道其實還沒有人伸直兩隻胳膊那麼寬。彎彎曲曲,起起伏伏,在大山深處時隱時現。四周嘉木蔥蘢。一群騎馬的人走在路上。李恒方和無極道人走在了最後邊。當然,兩千年前的人和鬼都不可能看見他們的身影。騎馬在前的是司馬相如和他的幾個隨從。蒙多福興與他的女兒也在,另外還有幾個彝人跟班。蒙多骨朵寸步不離地跟在了彝族裝束的陳立身後。這個夜郎貴族風女兒裝束也不同了,臉上紅撲撲,看來已經完成了從姑娘到婆娘的華麗轉身。就是步行跟定這些人也綽綽有餘,無極道人有的是把道路縮短的能耐。“前麵不遠就是陰人洞了,大家小心翼翼走自己走路,千萬不能說出一句話來!”蒙多福興吩咐說。“王爺已經吩咐過若乾遍了,我們都記得!”他的跟班裡有人回答。“陰人洞?”李恒方不解。“顧名思義,洞裡麵全是陰間的人,也就是死人?”跟著無極道人這麼久了,李恒方已經見過了許多恐怖的場景,但現在還是又些慌亂。轉過山丫就看見一片白色懸崖,一個大大的岩洞在白岩下麵張著大口。石板路向岩洞口裡蜿蜒,路旁邊,一條小溪也隨著那條路向洞中蜿蜒。蒙多福興讓大家停下來,都下了馬,小心翼翼地用一塊布片包裹了馬蹄,一個個檢查好了,再叫大家繼續前行。已經是四月初上的天氣,天上烈日炎炎,但一到洞口就覺得寒風刺骨。進入岩洞後隱隱約約可以看到那一邊的出口。洞很寬,裡麵昏昏暗暗。小溪那邊的岸上發出淡藍的光,隱隱約約有人在勞作:有人在推磨,那磨盤不緊不慢地旋轉,嗡嗡翁地唱著苦難的歌謠;有人在舂碓,碓杆也在不緊不慢地上下,橐橐槖地給推磨的聲音伴奏。溪水旁邊,挑水的,洗衣的,來來往往,絡繹不絕。溪水淙淙地向那邊的洞口流,纏纏綿綿,幽幽怨怨。進入洞裡的人都沒有說話。李恒方發覺這些人不但不說話,身子還有些抖抖索索。這個來自兩千多年後的人再看了看那邊那些古老的勞動,開始覺得那些勞作的人很奇怪。他仔細地看了看那些人的臉,那些臉是那麼白,簡直就是一張白紙;他又仔細看了看那些人的身子,那些身子是那麼瘦,瘦骨嶙峋,簡直就是寬寬的衣服裡麵包裹著一具骨架子。是的,骨架子。李恒方警覺起來,那些捧著磨杆的手,踩著碓杆的腳,還有伸進水裡洗衣的胳膊,真真切切,分明就是一具具骨架。骨架上麵的臉其實也沒有肉,隻不過是空洞洞的七竅上被人蒙上去了一張白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