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偷看?不會說話就彆說,用詞這麼難聽。李憑暗中翻個白眼,而且,他第一次明確聽杜蘅叫北麵那座山的名字——石墳。為什麼要叫石墳?難道那裡埋葬了死人?可整個薜蘿林隻有杜蘅和她的豹子,哪來的死人?有沒有可能是杜蘅在殺了進入薜蘿林的人之後,除了豹子吃掉的部分,剩下就統一埋了北麵山上?哦,難道我曾經踩在萬人坑上?好嚇人!而且杜蘅這做法也挺變態——把人家的金銀財寶仍在另一座山上,屍體剝乾淨,埋彆的山頭,杜絕厚葬、陪葬之風氣,簡直做到了極致。不愧是精分啊!他心裡想的精彩紛呈,臉上笑眯眯,一派單純:“我這次一定聽神女姐姐的話,你讓我待在哪,我就待在哪兒,保證不亂跑。”“哦,那挺乖的。但是——”杜蘅話鋒一轉:“我沒說我要走啊。”李憑:“……”白浪費感情了。“武大郎的那段戲,我們是不是還沒有演完?”杜蘅忽然提起這一茬。“是啊,我們上次演到潘金蓮和西門慶曖昧不清。”“接下來呢?”“接下來的是武大郎發現他們兩人之間的奸情,被氣的生病吐血,潘金蓮為了掩蓋真相,直接一碗毒藥送他歸西。”“再後麵是什麼?”“武鬆回來發現兄長慘死,憤怒之下,連續殺了奸夫**婦潘金蓮和西門慶,之後他投案自首,被發配到孟州。”“發配?”杜蘅一挑眉:“就跟當年的你一樣去做罪役嗎?”李憑咬了咬牙,點頭:“是。他後麵的故事還有很多,跟我一樣精彩,我慢慢跟你講。”“好。”杜蘅很好說話的點頭答應:“現在你去換個衣服,我們繼續把戲演完,你還是潘金蓮。”李憑用沉默,反抗了兩秒鐘,拔腿就跑:“好!”‘潘金蓮’含羞帶怯地看著西門慶:“大官人,是奴家失手了,抱歉。”‘西門大官人’盯著麵前粉麵含春、嬌滴滴的小娘子,仿佛已經被勾了魂,輕佻挑起她的下巴:“這等姿色,配武大郎有些可惜。”‘潘金蓮’欲拒還迎,輕輕的用小拳頭捶他胸口:“討厭,管人不可如此輕慢奴家。”李憑說這話捏著嗓子,那夾子音聽的杜蘅手背上的雞皮疙瘩直跳——太惡心了。她終於再也忍不住,將懷中的潘金蓮一把推開:“換下一場戲,現在我是武大郎。”‘武大郎’知道自己娘子和西門大官人的奸情之後,被活生生氣病,躺在**,不停咒罵:“你們這一對奸夫**婦!竟然如此毫無廉恥,咳咳……等我家二郎回來,你們一個也跑不了!你們等著……咳!”潘金蓮麵無表情,聽著他的汙言穢語,依舊手腳勤快的伺候他擦洗身子:“大郎,你生病了。先養好身體最重要,你先睡一會兒,我去給你熬藥。” 李憑轉身出屋,從牆角的那堆金銀珠寶中找到個玉碗,眸子裡靈光一閃,從院中的池塘舀了小半碗水,找了些味道比較刺激的薄荷,搗碎擠出來汁水,混入水碗中。接著,他背過身,悄無聲息的伸出自己的手臂,用匕首劃出一道口子,硬是接了小半碗血。攪拌混合之後,竭力平複好心跳,重新端回屋裡,來到‘武大郎’的病床前,語氣是潘金蓮獨有的假惺惺:“藥熬好了。來,大郎,喝藥。”杜蘅版武大郎鼻子一嗅,轉頭看向李憑。李.潘金蓮.憑到底定力不太足,心跳陡然亂了節拍。重傷的紅菱,這段時間一直被困在薜蘿林之中。八方生死陣的消耗,讓她的神魄之力匱乏到極致,原本的星級一路跌落,現在連走出去的力氣都沒有。她依靠在一棵大樹地下,靠林子中的野菜、野果充饑,撐了這麼長時間,不知道薜蘿林之主什麼時候會突然出手。正在她積蓄了不少力氣,正打算繼續嘗試往前走的時候,麵前忽然出現一個穿著黑袍的高瘦男人。“高寒教皇?”紅菱一愣,反應過來之後,幾乎是跌爬過來:“你、你是為了高軒明主教來的?”“紅菱,你還活著啊?”高寒的聲音有些蒼老。聽到這話,紅菱的心頭驀然一酸:“隻剩我一個了,曹懷他——已經戰死。”高寒略微沉默,臉上的皺紋更加深刻:“還有沒有軒明的消息?”紅菱搖頭:“除了之前發現的痕跡,至今沒有其他收獲。”高寒上下打量她一眼,拿出一塊靈符遞給她:“這是信鷂,能日行千裡,而且認得返回天鈞塔的路,如果有機會走出這片林子,你回去再重新修煉吧。”重新修煉,談何容易?難度之大,難以想象不說,有些契機和運氣,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有第二次。但紅菱還是接過那張靈符緊緊握在掌心:“多謝高教皇。”高寒沒有回答,略一頷首,轉身繼續,朝薜蘿林深處走去。薜蘿林深處的山中石院內,杜蘅感覺著那一步步向自己走來的腳步,仿佛踩在山中的落葉上,每一下踩踏斷裂的枝葉脈絡,那種輕微的‘哢嚓’響音,都能在她心中激起回聲。她輕笑,看向自己麵前還在不情不願扮演潘金蓮的李憑,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玉碗上:“這是什麼東西?”李憑麵無表情,其實心中慌的一批:“藥啊。”“能治我的病?”怎可能?潘金蓮可不會這麼好心,他給武大郎端來的東西,治不了病,但能要得了命。李憑打算用角色台詞糊弄過去:“大郎,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武大郎’躺在**,直勾勾的盯著他。李憑的手,顫抖的更加厲害:這小娘皮是不是發現什麼了?怎麼辦?他會不會直接打死我?下一場戲就是武鬆怒殺潘金蓮,她肯定要演武鬆,感覺很危險啊。算了,已經走到這一步,無論怎麼樣都逃不了一頓打。既然這樣不如趁機狠下心,給自己再多撈一點好處。他又將藥碗湊近杜蘅的唇邊:“喝吧,喝了就好了。”杜蘅忽然抬起手,捏著他的下巴,左右看他的臉:“你臉上的這道疤,還能去掉嗎?”提起這一茬,李憑就莫名覺得委屈,心中的悲憤幾乎要從眼神溢出來,滿是控訴的盯著她:你還好意思提?我毀容還不都是你害的!不用照鏡子也能知道,現在自己的形象,一定慘不忍睹。頭上一塊禿斑,臉上幾道疤痕,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皮,動不動還被打的瘸腿走路……我不應該演潘金蓮,我應該去演遊坦之!鐵頭人都比我看起來有氣勢。想到傷心之處,李憑就更加堅定:自己沒錯,心中的負罪感一下子去除乾淨!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不從她身上撈到足夠的好處,怎麼能行?杜蘅大概感覺到他的怨氣,竟然大發善心的安慰:“其實也沒什麼,這山中有不少草藥,都已經長了幾百上千年,大荒界的人不會使用,放在那裡也浪費。”“在哪裡?能祛疤?”“你不是會偷嗎?自己花時間去找啊。”我才不是偷!但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要是不去找一下,都對不起你這番苦心。“為什麼大荒界之外有醫術、醫藥這些概念,大荒界裡的人,卻都不知道用?”杜蘅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譏笑:“還能因為什麼?大荒界裡的人,都已經被神殿圈養廢了,如果讓他們學會了醫術、會用藥,那神殿的靈符,又能賣給誰?”恍然之間,如被五雷轟頂,李憑陡然明白了這其中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