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塔納開到電瓷廠的辦公樓門前停下,趙小禹下了車,跑進樓裡,一頭撞開許清涯辦公室的門,見手機在她辦公桌上放著,拿起來按亮屏幕,上麵有好幾個未接電話。
這時他才想起,許清涯在車間,他急糊塗了。
他拿著許清涯的手機跑出辦公室,喊了一嗓子:“許清涯!”
可能還沒上班吧,樓道裡空空的,回應他的隻有回音,這讓他有一種非常不祥的預感。
他跑出辦公樓,以百米衝刺速度跑進了車間。
他跑到隧道窯跟前,沒看見許清涯,隻看見一個小夥子,拿著一根鐵鉤子,一個一個打開窯牆上小孔的鐵蓋,那些小孔裡便竄出一拃長的藍色火苗。
趙小禹跑過去,一把扯住那個小夥子問:“許清涯呢?”
小夥子被他扯得莫名其妙,用鐵鉤子指指遠處:“她一直在燒小窯。”
趙小禹望向那邊,隻見距離隧道窯窯尾不遠處,有個包著雪花鐵皮的四方房子,想必就是所謂的抽屜窯吧,卻不見許清涯。
“哪呢?”趙小禹急問。
小夥子咦了一聲:“前一會兒我還見她了,是不是出去吃飯了?”
趙小禹又跑到那個四方房子跟前,轉著“房子”找了一遍,沒見許清涯。
車間裡溫度很高,片刻工夫,他已是汗流浹背。
他大聲喊道:“許清涯!”
遠處施釉線上的幾個工人莫名其妙地望著他,又四處望了望,沒理他。
“趙小禹?”一個如同天籟之音一般的聲音,在趙小禹身後響起。
趙小禹急速回頭,穿著白半袖的許清涯亭亭玉立地站在那裡,胸前的心形吊墜閃著紅光,他的眼淚刷地一下就下來了,身體也仿佛癱軟了,一點力氣也沒有。
“你怎麼來了?”許清涯走過來問。
趙小禹喘著氣,咬著牙,瞪著許清涯,拿起許清涯的手機晃了晃,吼道:“能不能把這個破玩意兒帶在身上?這是手機,不是座機!”
許清涯被他喊蒙了,一臉的不解。
車間裡的工人一齊把目光投向這邊,有的大概猜到了兩人的關係,帶著笑竊竊私語。
許清涯認出了自己的手機,從趙小禹手中拿過來,不好意思地說:“又丟了?這回丟在哪了?奇怪啊,我今天是真的哪也沒去,你又是在哪撿到的?”
趙小禹沒回答她的問題,喘勻了氣,指著許清涯咬牙切齒地說:“許清涯,從現在開始,我和你一刀兩斷,我不喜歡你,你彆白費力氣了!”
說完轉身就走。
許清涯啊了一聲:“這,這,這是哪跟哪呀?”
見趙小禹已經快走到車間門口了,便喊了一聲“趙小禹”,追了過去。
趙小禹沒理他,走得更快了。
許清涯在辦公樓門前才追住趙小禹,趙小禹打開車門,正要往車裡坐,許清涯拉住了他:“你怎麼了?”
趙小禹狠狠地甩開她,坐進駕駛室,掛了倒檔,調了個頭,正要走,許清涯站在車窗前敲著玻璃。
趙小禹放下玻璃,許清涯著急地說:“你到底咋了?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咱們是朋友啊!是不是聽彆人說什麼了?”
趙小禹冷冷地說:“許清涯,感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但到為止吧,就算你實驗成功了,我也不會把土賣給你們的,我已經有了很好的項目,請不要再乾擾我的計劃,咱們不再是朋友了。”
許清涯噢了一聲:“原來是因為這個呀!”
心虛地看了趙小禹一眼,“我也不是為了你賣土,就是實驗做了這麼久,也取得了重大突破,有點放不下了,原諒我吧,理工女就這副德性。我覺得快成功了,上一窯產品全沒裂,是我不太會燒,燒壞了,這一窯應該有很大的改觀。”
“我言儘於此,你好自為之,我走了,後會無期!”趙小禹說完,開著車向前駛去。
許清涯追了兩步,追不上,就站住了。
車開出好長一段距離,許清涯又喊了一聲:“趙——小——禹——”
這個拉長音調的,一字一頓的,拐著彎的,很用力的,元氣滿滿聲音,一下子把趙小禹拉回到童年那個除夕的早晨。
爸爸去世了,他拿著掃把掃院,掃到很遠的地方,他要把爸爸的墳掃進院子裡來。
她端著一條燉好的鯉魚,提著半布袋包好的餃子,站在門口喊他,就是這樣的腔調。
這個聲音,經常在趙小禹的記憶中響起,讓他麵對再大的苦難,也有好好活著的勇氣和動力。
他猛地刹住了車,從反光鏡中看到許清涯因為喊得用力彎下了腰。
許清涯看到車停下了,單手叉著腰向這邊走來。
趙小禹掛了倒檔,把車倒到許清涯的身旁停下。
他下了車,站在她的麵前,盯住她看了一會兒,猛地抱住了她。
她軟軟的,被他抱得變了形,下巴支在他的胸口,頭也動不了,但她沒有說話。
半晌,他放開了她,摸她額前的頭發。
“怎麼了?”她問。
“不是燒了嗎?”他反問。
“啊,你咋知道的?”
“你的一舉一動,全在我的掌握之中。”
“我的頭發多,處理了一下,看不出來。”許清涯揪揪自己的頭發,“快說,你到底是咋知道的?”
“我有天眼,什麼事也彆想瞞我。”
“哼,一定是你去了我辦公室,聽彆人說的吧?”許清涯得意地說,“手機也是你從我辦公室拿的吧?”
“臉沒燒壞吧?”
“你檢查檢查。”許清涯把頭發攏到腦後,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側著頭調皮地望著趙小禹。
趙小禹在她的額頭上拍了一下:“臉皮燒厚了。”
“我哪是臉皮厚呀,我是沒皮沒臉。”
“有什麼區彆嗎?”
許清涯笑了起來,一邊說:“真還沒有區彆,我爸常說我沒皮沒臉,不知道羞,但其實我是知道的,就是不會臉紅。”
“走吧,”趙小禹指指車,“去吃飯吧,工作狂,連命都不要了!”
“產品馬上就要出窯了,我哪有心思吃飯呀?”許清涯央求道,“再等會兒,咱們去看了產品,再去吃飯。”
“好吧,”趙小禹無奈地說:“燒完這窯,馬上停止這項實驗。”
許清涯說:“不想停也沒辦法了,你拉來那車土,全用完了,這是最後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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