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臨走時交代了,好生看顧這晚夫人,不許人欺負她,一切等他回來再說。
可這府中下人早嗅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知道晚櫻這下子是要完了。
就算能保住一條性命,她給侯府惹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怕是世子再不會寵她。
她一個孤女,又時不時地犯些瘋病。沒了男人的寵愛,瞬間就能零落成泥。
可憐,卻也可恨。
邊慨歎,杏兒邊往裡走。
她為晚櫻,端來了一碗好藥。
這春好樓,杏兒平日裡是來得極熟的,卻冷不防看到晚櫻的身子,依在大大地開著的窗邊。
屋內一絲燈火也無,晚櫻單薄瘦弱的身子,倒是被外麵的燈火映出一個剪影兒來。
她裙子被深秋的風鼓起,飄飄忽忽的,像要直飛到天上去一般。
杏兒不禁咽了口口水,她聲音嘶啞,“晚……晚夫人。”
“是杏兒啊。”
窗邊的女人轉過臉來,對這小丫鬟溫柔一笑。
眼中儘是清明。
晚櫻……沒瘋。
杏兒知道得清清楚楚。
可情勢不由人,該做的事兒,必須得做!
想著,杏兒雙手奉上了藥盞,“夫人,世子臨走時交代了,讓您好生喝藥。”
因晚櫻有癡病,身體底子也不大好,平日裡她的藥總是不斷。
這倒沒什麼。
可杏兒到底心虛,手有些顫抖,托盤中杯盞相撞,發出清脆聲響。
她眸光一閃,“夫人,您可快、快喝了吧……”
晚櫻看了一眼杏兒端來的藥。
深褐色,不知是什麼的濃稠湯汁,盛在白瓷青花盞裡。
隨著杏兒動作,表麵泛起一重重漣漪。
晚櫻輕聲:“苦。”
“不苦,不苦的。”杏兒連忙道,她指著一旁的一隻小碟,“奴婢給夫人準備了糖。”
小小的碟子裡,一顆琥珀色的飴糖,指甲蓋一般大小。
晚櫻笑了。
離得近了,杏兒看著晚夫人的笑,真像冰雪初融後,露出其下的灼灼花枝。
真好看。
不怪世子喜歡她!
要是讓她杏兒說,她家晚夫人,比那什麼貴妃還好看呢!
可惜……
一個是個瘋子孤女,一個卻是高高在上的貴妃。
真不公平。
可這是命。
得認。
想著,杏兒手中藥盞,舉得更高,“請夫人喝藥。”
晚櫻麵上還是極溫柔的笑。
她玉削一樣的手指,輕輕拿起碟子裡的飴糖,放入了口中。
卻沒有喝藥的意思。
杏兒有些急了,“夫人,不能光吃糖不喝藥的!”
“我知道。”晚櫻聲音很柔,帶著些嘶啞,“藥,我已經喝過了。你拿下去吧。”
“什麼?”
杏兒一愣。
卻一下子就看到晚櫻手邊,放著的一隻空藥碗。
可杏兒極清楚,今日府中出了這般大事兒,是不許外麵大夫進來的。
沒人給晚夫人開過藥。
那便隻能是……
有人和自己,想做了一處?
杏兒不敢在想下去。
她明明白白看到晚櫻蒼白的臉色,和微微顫抖的手指。
“你走吧,”晚櫻聲音依舊柔柔的,“我想自個兒待一會兒。”
“可是……”
晚櫻斷然道:“最後的時辰,讓我自己帶一會兒!”
杏兒明白了。
小丫鬟身子猛地一抖,“是!”
她落荒而逃,背後傳來晚櫻聲音:“手裡的東西沒用上,記得處理乾淨。彆叫人利用了去。”
杏兒腳步一頓,緊接著逃得更快了。
跑出春好樓,杏兒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滿臉是淚。
她是時候,回去找貴妃複命了。
另一邊。
無論幕亓一躲開多少次,江書依舊不閃不避,直直攻上。
漸漸地,幕亓一沒了耐心。
“江書,夠了!我不會真的以為我不敢動你?”
江書氣喘籲籲,除了第一次得手外,她再沒能傷到幕亓一。
江書:“世子想要我的命,放心過來拿!”
竟是油鹽不進,一心隻想殺他!
幕亓一忍不了了,“是竹葉先生想要我的命,還是你……”
他頓了頓,穩住身形,冷笑道:“竹葉先生素來溫和儒雅,我看,這話根本就是你瞎說的!”
“那隻是對你一個人溫和儒雅罷了。”江書冷笑。
“你……”幕亓一氣得不行,“你到底怎麼來的這兒?”
聞言,江書笑了,“世子猜呢?”
幕亓一猛地一愣。
莫非……江書手上,真的沾染了人命?
就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爭寵什麼的?
一股怒氣在心底被徹底點燃。
幕亓一終於暴喝一聲,逼近江書身前。
他按照竹葉先生的規矩,並未帶兵刃來此。沒辦法隻好展開手段,從江書手中奪了短刀,攥在自己手裡。
幕亓一眼睛泛紅,“江書,你現在認錯,我饒你一條性命!”
江書在幕亓一手裡掙紮不開,又夠不到自己的刀。
她死死盯著幕亓一,眼中儘是恨意。
“給我來個痛快的,便算是成全了我了。不用世子假惺惺!”
“你!”
幕亓一素來受不得刺激,他眼底閃過一道暗芒,“既然你想死,那便成全你!”
幕亓一猛地一刀刺下!
鮮血高高飆起!
地下,不知名的某處。
一個一身素衣,披散著長發的消受男子,聽了屬下一五一十的彙報。
他輕哼了一聲,“還以為她有點手段,沒想到,不過如此。真當男人還念著舊情,不肯殺她呢?”
屬下恭敬退後幾步,道:“女人總是這樣自以為是。”
那男人點了點頭,“去吧,給她收屍。”
聞言,那屬下倒是略一遲疑:“敢問主子,她的屍身,如何處置?到底是皇室血脈……”
男子冷哼一聲,“皇室血脈又如何?是個沒用的,草席卷了,扔進亂葬崗倒乾淨。”
“那,宮中呢?”
“再選幾個女子送進去,皇帝一時興起,很快就會忘了她。也能協助彤兒,助她早日遇喜。”
“是!”
“武安侯府……”在上位的男子皺眉尋思了片刻,“罷了,就先讓他們活著吧。告訴幕亓一,侯府中事叫他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不要往外說,我們會給他處理乾淨!”
屬下答應著去了。
片刻後。
江書的小屋,門被從外推開。
青色衣角卷入。
竹葉看著倒在血泊中,已沒了氣息的江書,麵上大驚向幕亓一道:“幕世子,你如何把她給殺了?”
“什麼?”幕亓一一愣,心口狂跳,“不是、不是報酬嗎?”
“你被她給騙啦!”竹葉跌腳,“我如何會要人命做報酬!唉,真是……”
幕亓一眼底閃過一絲暗芒。
“竹葉先生,你如何知道,是她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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