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1 / 1)

心眼 北南 2080 字 3個月前

梁承走到離窗邊半米遠的位置,止住腳步,他盯著繁星閃爍的高空吞咽了一下,握緊手機說:“你在樓下是不是,上來。”

喬苑林仰得脖子泛酸,掛掉電話走進單元大廳,值班保安的座機響起來,對方接聽後起身幫他刷了電梯。

梯門是照著全身的銀色鏡麵,喬苑林莫名感到緊張,卻情不自禁地整理了頭發和衣領。上升至五十二層,他踏上走廊到梁承的房門外。

抬手還未按下門鈴,門開了,他被一把拽了進去。

飯盒和杯子撞到鞋櫃,叮鈴咣當,梁承將喬苑林壓在門後吻住,從嘴角親到唇珠,他光著膀子,體溫高熱得超出正常範圍。

一切都太突然了,喬苑林閉眼承受,混沌得給不出反應。

梁承不滿足,大掌握著他的肩頭滑下去,撫過雙臂,觸碰到手指卸下礙事的飯盒水杯,再牽起他的手放在腰間。

喬苑林腦中隻剩一點稀薄的氧氣,已無法控製軀乾,他摟住梁承的背,摸到一道凸起的疤,燙到般,僵著指尖又緩緩地覆蓋上去。

他的反應似乎刺激了梁承,唇上一濕,牙關被強勢地舔開了,他渾身放輕,要缺氧暈在這個吻裡麵。

直到手機響,兩人驟然清醒過來。

是醫院的電話,梁承不知道用了多強的意誌才鬆開手,他竭力讓呼吸平複,走到一邊去接聽。

喬苑林麵紅耳赤,仍喘著,在玄關迷茫地旋轉兩圈,彎腰撿起飯盒和水杯拿到餐廳。

關於術後的一點問題,梁承耐心說著,目光鎖在喬苑林身上,等人又返回玄關,他反應迅速地追過去堵著門。

說完最後一句,梁承掛斷,拿出那一晚過後新買的拖鞋。

喬苑林頷首垂眼,說:“賀阿姨給你留了飯。”

梁承翻出賀婕的微信,拆穿道:“她讓我外賣點清淡的。是你給我留的?”

“我們吃不完而已。”喬苑林往旁邊繞,“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梁承側步擋住,低聲說:“今晚彆走。”

喬苑林分不清這是單純的挽留,還是暗示,他穩著心跳問:“你想乾什麼?”

“怕我欺負你?”梁承咽下死灰複燃的,無賴地示弱,“不做過分的,留下來陪我,就當是錄音筆的維修費。”

喬苑林沒能走出大門,就算邁出去,恐怕也要被梁承給扛回來。

浴室氤氳未散,架子上放著一套新睡衣和一條新內褲,牙刷毛巾也準備了,喬苑林洗澡的時候想,這是不是就叫“半推半就”?

他洗完立在鏡子前,麵頰緋紅,試圖從瓶瓶罐罐中找點什麼壓一壓臉色。

梁承敲門進來,打開牆上的收納櫃,從裡麵拿出一瓶乳液,說:“不知道好不好用。”

喬苑林一邊抹一邊觀察櫃子裡麵,東西不少,都是囤的消毒洗手液、剃須泡沫和潔麵膏,角落有一支彩色的不明物。

他仔細看,奈何隻能看到邊緣。

梁承察覺,層層撥開取出那支東西,是三八節婦幼給醫護發的一套護手霜,賀婕拿給他一支,他從來懶得抹。

喬苑林瞧了瞧,他也不習慣用。

忽然,梁承道:“櫃子裡沒有偉哥,我用不著。”

一提黑曆史就生氣,喬苑林說:“不許再提偉哥。”

梁承又道:“也沒有安全套和潤滑液,偶爾紓解一下不用那麼大的陣仗。”

喬苑林方才探究的目光被看穿,他慫得小聲:“關我啥事。”

梁承摘下毛巾兜他腦袋上,一邊擦一邊交代:“我沒跟人好過,在英國和國內都沒有,除了你這兒也沒彆的人來過。”

喬苑林問:“那你八年前對我有沒有……衝動。”

“你當時太小了。”梁承沒明確否認,“但,也許吧,生理上的一些事情有時候控製不了。”

喬苑林從毛巾下躲開,亂著頭發說:“可你隻主動抱過我一次,就是你走的那天,在月台上。”

臥室已經收拾通風,床單平整看不出任何痕跡,喬苑林從床尾榻上拿了錄音筆,躺在被窩裡測試。

錄了些廢話,再逐一刪掉,沒刪完就歪著頭睡著了。

梁承給喬苑林掖好被子,拉開抽屜,裡麵放著另一隻舊錄音筆,表麵磨損明顯,這些年反反複複修了好多次。

夜深人靜,他在床邊按下播放鍵,粗糙的音質蓋不住少年音的清朗。

“梁承哥,我下課了!”

“那我是你第一個同桌?”

“你不耍我能死啊!”

“梁承,跟你熟一點,離你近一點,怎麼就他媽那麼難?!”

“你這根野草少管我這朵鮮花。”

“哥,我心跳得好快。”

“哥,你最牛了!”

“謠言在傳我跟你搞基。”

“過期了嗎,梁老師?”

“我應該會去英國留學。”

“你還沒跟我說生日快樂。”

“哪一天你離開平海,我會記得你,想念你。”

“你贈我美夢成真,我願你心想事成。”

“梁承,能不能隻做我一個人的超人?”

“喜歡就留下來。”

“你還會不會回平海?”

“你對我,有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喜歡?”

這一條條錄音是梁承最秘密的,他見不得光的行為、藏匿的情感、斑駁黯然的心意,都在那個夏天無人知曉地滋生著,被悄悄記錄。

當時難以自拔,這些年月裡他一遍一遍地聽,痛苦時,煎熬時,想著那一年的十六歲男孩兒,仿佛在自救。

播放到末尾,錄音筆發出嘈雜的聲音。

喬苑林在睡夢中動了一下,哢,梁承按下了暫停。

七天假期在忙碌中溜走,因為職業特殊,一家人誰也沒能歡度國慶。

節後,城市裡的遊客大幅減少,所有人恢複日常的生活軌跡。他們反而能休息了,喬文淵和賀婕決定去自駕遊。

喬苑林懶得動,沒想好怎麼安排,初步計劃在家裡睡大覺。

賀婕不放心,提議讓梁承來照顧,萬一昏迷了好歹有人能發現。喬文淵卻不好意思,畢竟梁承也難得休假,於是攆喬苑林去姚拂家暫住。

爭論不下時,梁承本人來了,已有安排,要出門旅遊放鬆放鬆,問喬苑林願不願意一起去。

喬苑林死屍一樣平鋪在沙發上,奇怪道:“感覺你不是喜歡旅遊的人。”

“也不討厭。”梁承說,“去麼,給你訂票。”

喬苑林嫌累,但那晚和姚拂聊到他沒去成的春遊,頓時又有些動心,問:“就咱們倆嗎?人太少沒氣氛。”

梁承說:“好辦,再叫倆人就行。”

喬苑林答應下來,父母也放心了。當晚,賀婕在客廳練瑜伽,他在一旁弱智但真誠地吹捧,吹到一半喬文淵喊他去臥室。

這麼久了,他第一次踏足主臥,地上攤著行李箱,喬文淵正在衣櫃前挑衣服,轉身遞給他一張銀行卡。

喬苑林先接過裝兜裡,然後問:“爸,有事嗎?”

“卡裡有些錢,密碼是你生日。”喬文淵道,“出門旅遊拿著用,你得自覺點,不能都讓梁承花錢。”

喬苑林點點頭,還問:“有多少錢啊?”

喬文淵瞪他一眼:“買大奔肯定不夠。你聽沒聽我說話,我看你跟梁承處得不錯,你把他當大哥是對的,可你們畢竟不是親兄弟。”

一些親熱的畫麵隱約浮現,喬苑林撓頭:“您能明示嗎?”

“我讓你注意分寸。”喬文淵職位使然,極在乎名聲,“就算是親大哥,也不能心安理得麻煩人家,懂不懂?”

喬苑林不僅懂了,還想起姚拂的出櫃箴言,他順水推舟:“那什麼人能心安理得地麻煩?”

“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父子。”喬文淵說完一臉警惕,“你又打什麼主意?就這一張卡。”

喬苑林道:“那對象不行麼?”

喬文淵研究x光片一樣盯著他,回答:“不行。締結婚姻成為家人才行,對象沒準兒哪天就分手了。”

喬苑林暗示道:“那人家同性戀不能結婚,怎麼辦啊?”

喬文淵哪考慮過,無語得很:“扯到你姥姥家了,在說你跟你哥,操心人家同性戀乾什麼?”

今天就鋪墊到這兒吧,喬苑林及時打住,說:“我明白了,以後光花你的錢,隻找你的麻煩,謝謝爸。”

第二天早晨,喬文淵和賀婕駕車出發了,梁承接上喬苑林去火車站。

秋高氣爽,不過有點冷,喬苑林早早穿上寬鬆柔軟的衛衣,一層薄絨幫自己保著溫。一輛出租車停下,他熱情地喊:“應哥!”

梁承敞著及膝的長風衣,招了招手。他沒叫老四,怕一路跟喬苑林抬杠,而且對方直播沒空。

應小瓊拎著包過來,問:“就咱們仨?”

剛說完,鄭宴東從另一輛出租下了車。

四個人檢票進入候車大廳,喬苑林念大學時一般坐飛機,好多年沒來過火車站了。他環顧著走在前麵,感覺變化不大。

距檢票還有一會兒,梁承坐在椅子上讀一本《熱帶病學》,鄭宴東坐旁邊讀《鑒定真相》。

應小瓊搖搖頭,國慶期間海鮮彙生意火爆,他大撈了一筆,摟著喬苑林說:“走,哥給你買好吃的。”

倆人在特產商店掃蕩了三大包零食,沒到目的地有可能先撐死,喬苑林拿一袋奶油花生砸梁承的書上,說:“彆看了。”

梁承聽話地合上書,撕開包裝還給他,問:“會遊泳嗎,咱們去的地方有天然湖。”

“會泡澡。”喬苑林欠揍地說,“應哥,你的泳褲不會是大紅色的吧?”

鄭宴東撲哧一笑。

應小瓊惱怒道:“還沒進站,小心老子撤退。”

緊接著大廳響起廣播,開始排隊檢票,喬苑林狗腿地搭著應小瓊的肩,說:“應哥,我想聽你講監獄風雲,素材一經采用,必有重謝。”

應小瓊道:“你怎麼不問梁承?”

“……那段過往是他的傷心事。”

“操,難道我坐牢就很快樂嗎?!”

鄭宴東在後麵笑得止不住,也想找點樂子,湊過去聽。梁承漸漸落在後麵,他抬手摸了摸風衣口袋。

進站後,檢票的隊伍散開,人們紛亂無序地朝前走著,喬苑林被踩了一腳,吃痛停下。

幾秒工夫,他周圍全是陌生人,應小瓊和鄭宴東走過去了。

他追不上,捏著車票隨人流擠上扶梯。

等踏在月台上,喬苑林的雙腿頓覺沉重,胸腔內像吞了一把輕飄飄的柳絮,飛著,堵滿心房和心室的血管。

他呼吸艱難,一聲悶過一聲,薄絨貼在流下冷汗的脊背上。

離車廂越來越近,他的腳步也越來越慢,終於停下來,佇立在人群中淒惶地張大眼眶。

梁承呢,梁承在哪。

原來他的陰影不曾擺脫,他以為不提起就算是沒發生。可八年前紮下的那一根刺深埋心底,在同一個地方,在這片月台,此刻要破土而出,攮透他搭建的自保或自欺欺人的壁壘。

崩潰之前,他要逃走。

喬苑林慌亂轉身,卻撞上梁承的懷抱。

他抬起顫抖的眼睫,說:“離開那天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永遠不會對他產生愛意,看到他就想起曾經的罪惡。

梁承強自鎮定,說:“那不是真的。”

喬苑林問:“那什麼是真的?”

梁承掏出錄音筆,舉在喬苑林的耳邊,在月台烙下的苦楚就在月台撫慰,他輕輕按下播放鍵。

嘈雜的聲響仿佛與此時的環境重合。

而後是列車啟動的鳴笛,以及最後一句錄音。

二十歲的梁承坐在火車上,奔赴前途未知的遠方。他嘗夠了種種酸澀,有經曆任何事的膽量,唯獨不敢回看月台上的身影。

將錄音筆抵在唇邊,他錄下那一天對喬苑林真正的道彆。

“如果再相見,我隻做你一個人的超人。”w,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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