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顧城到家後沒有見到明月,問起傭人才知道這小丫頭自下午回來,便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飯也沒吃？”聽了傭人的回答，他扯著領帶往樓上走,“開門。”連續工作了兩天的男人顯得有些暴躁，在門口站了一會,久等不到裡麵人的反應,正想踢門進去時,房門被人打開了一條縫隙。明月腫著一雙眼把頭探了出來：“哥……”注意到她手裡抓著一本參考書，他聽著她繼續道，“你有空嗎？”“嗯。”他麵無表情的與她對視，又把話題扯了回來，“你是不是沒有吃晚飯？”女孩沒搭腔,掐在門邊的手指逐漸泛白。打從跟顧清回到家以後,自己便哭著躲進了房裡，晚飯也沒肯出來。顧城又看了眼外頭的天色，八點多，差不多全黑了：“過來陪我吃點，有什麼事吃飽了再說。”聽傭人提過，顧清用完了晚餐便回了書房，而後再沒出來。這一頓飯吃得非常安靜，明月光顧著想心事，也沒注意到顧城的臉色，她心不在焉的戳著小叉子，因為胃口不好，一口也吃不進去。突然，麵前多出了個盤子，上麵堆滿了自己喜歡吃的菜。“多吃點，彆餓著我兒子。”眼見周圍無人，顧城撐著下顎說。“……”明月聽罷，險些驚掉手裡的筷子，左顧右盼了一番，她緊張的瞪了他一眼回道，“你彆亂說。”她才不會給他生孩子。幸好周圍沒人，沒讓人聽了去。心頓時跳得厲害，她又用叉子戳了戳碗裡的飯，麵前仿佛出現了顧清那張冷漠的臉，大伯已經好幾天沒有主動跟自己說話了，就連她私下裡的討好，也都視而不見。看起來顧清這次是真的動了怒，明月不敢想象，如果讓他知道那所謂的“經手人”就是顧城，他會有什麼反應。低垂著眉眼，她不知所措的咬著牙，而後壓低了嗓子說：“哥，你最近很忙嗎？”其實在回來的路上顧城就已經吃過，現在不過是陪著她吃一點。這才沒坐多久，煙癮便跟著上來，可男人的手剛摸到懷裡，在想到女孩肚子裡的胎兒時，又收了回去。往杯子裡倒了點啤酒，看著不斷往外冒的氣泡，顧城一飲而儘。籲了口氣，啤酒順著滑進胃裡，算是勉強的抑製下了煙癮：“嗯。”盯著女孩那雙水靈靈的大眼，他敷衍道。明月咬著唇，態度很是謙卑：“大伯那……該怎麼辦？”“什麼怎麼辦。”他抿了抿唇，摸出一根煙刁進嘴裡。她睜著一雙大眼不安的瞧著他：“我們的事，一定不能讓大伯知道。”“……”顧城點點頭，很讚同她的說法。“那……那我的肚子……”嘴唇微微顫抖著，她都快急哭了。顧城這樣算什麼？冷了她幾天，不管不顧連個準確的答複也沒有，這會兒好不容易回來，話裡卻全是敷衍！“哥，你也知道這個孩子留不得……我……”顧城抬起頭，看著她微白的臉色，把嘴裡的煙蒂給拿了下來，而後順手丟棄：“先吃飯。”說著目光有意無意的往她肚子上掃，大的不吃，小的總得吃。明月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可聽他的語氣，像是自己吃完了就會給她個準信似的。她直勾勾的盯著他，突然將碟子裡的菜掃進了碗裡，而後低下頭，三兩下吃了大半。顧城挑起眉梢：“吃慢點，沒人跟你搶。”“哥……你再帶我去一趟醫院吧，這次我一定不喊了……”放下碗，她抓著筷子一臉懇切的說道，那急迫的模樣，好像她肚子裡懷著的是一顆毒瘤，一顆她急欲擺脫的毒瘤。顧城雙手抱胸，雖然不悅於她的態度，卻也沒說什麼，沉默半晌站起身道：“不早了，你趕緊睡吧，明天我送你上學。”說完後就想往樓上走，可沒走兩步便給人抓住了袖子。明月急急的衝過去，一下子揪住他的西裝外套，搖著頭說：“我……我不想上學了。”顧城一愣：“為什麼。”“我……我懷孕的事被學校知道了。”她低著頭，就像一個犯錯的孩子，“你能不能幫我跟大伯說說，我真的不想去……”顧城靜靜的看著她，想著女孩在此期間所承受的壓力，心裡突然湧出一股難言的情緒。“不去就不去吧。”他摸上她的臉頰，食指在滑膩的皮膚上輕輕摩挲，“你彆想那麼多，之後的事都交給我。”雖然他的語氣不像是騙人，可明月心裡還是沒底，她惶惶不安的想著，交給你？你連個肯定的答複都沒有，我怎麼敢交給你？回憶起顧城之前的話，明月越發的不安，她才多大他就讓她生，這也就罷了，可他們的關係擺在那……顧城分明就是想把她往死路上推！“哥！”明月越想越冷，渾身仿佛置身於冰窖，抖個不停。“行了，行了，我現在沒那精力跟你解釋。”他疲憊的撚了撚眉心，“你再不放手，我是不介意跟你來一場睡前運動……”話落，女孩便如被驚嚇到的兔子般彈開，她抱著肩膀一臉防備的盯著他：“你，你放過我吧，都變成這樣了，為什麼你還……”說著說著，話裡又帶出了哭腔。顧城低下頭，瞧著她那雙紅得快滴血的眼睛，真怕她把自己哭瞎。“哭什麼。”他安撫性的摸了摸她的發，“來陪老公睡一會，明天再告訴你。”男人打了個嗬欠，摟著人往樓上帶，依然沒有正麵回答。明月小聲的嗚咽，胳膊一緊被人半抱了起來：“你……你才不是我老公。”“現在不是，”顧城“砰”的一聲關上門，低下頭順勢往女孩唇上偷了個吻，“以後就是了。”明月不知道顧城是什麼時候醒的，昨晚哭著哭著就睡著了，早上也沒人上來喊她，顧城好像跟顧清提過，所以她不上學也沒人管。看著自己的房間，她約莫是太累，連他什麼時候把自己抱過來的都不知道。明月掀開被子，看了眼桌子上的參考書，顧城最近很忙，連回家的時間都沒有，更彆說要給她補課，而昨晚自己恰好因為一道題不會，這才出去問他，沒想到話還沒問出口，就被男人帶上了床。廁所的圓鏡裡映出自己的身影，看著那雙紅彤彤的眼睛，她在心裡將男人從頭到尾的又罵了一遍。壞蛋，禽獸，整天就想著那事……下了樓，明月雖然沒見著顧清，卻看到大伯母的身影，知道她不喜歡自己，所以她一直沒問，然而她依然百思不得其解，明明那天大伯母也在場，可為什麼她沒有阻止……“明月，起床了？”顧母正在澆花，看到她下樓習慣性的打了聲招呼。明月有些緊張的掃了眼空蕩蕩的客廳，而後小心翼翼的問道：“大伯母早上好，大伯呢？”“你大伯一大早就出去了，說是跟幾個老朋友聚聚。”明月慢吞吞的“哦”了一聲後，兩人之間就再沒扯出什麼話題，她看著顧母略微豐盈的背影，其實她有很多話想問，卻都不敢。不用上學，她突然覺得時間空了下來，想到距離高考還有兩個月，便轉身回了房間。不管顧家的人怎麼看自己，可大伯始終是她最親的人，她不想讓他失望，而這唯一能挽救的方法就是考上他所指定的學校，至少……至少得讓他看到自己的努力！明月從袋子裡取出鋼筆，她現在腦子很亂，顧城昨晚說早上就給她答複，可現在連人影也沒有，想來一定又是在敷衍自己。如今顧清不管她，顧城冷著她，就連大伯母的態度也是模糊不清，她不明白這些“大人”的心理，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她不要給顧城生孩子。先把成績提上去，然後過段時間，再找機會上醫院……近日來不僅是顧清，就連顧城也發現，明月似乎比往時要好學了。每天揪著時間，一瞧到他回來便拿著參考書上來問，雖然對女孩的行為感到詫異，可顧城卻沒往心裡去，他最近正忙著辦理各種手續、證件，就等著顧清點頭，然後帶著這丫頭光明正大的到國外去。到時，她即便是生了翅膀也飛不出他的手掌心。今晚，顧城難得的將公事帶回了家。顧清坐在沙發上，認真的翻閱起手上那厚厚的一疊文件，而後讚賞道：“看得出來，你很用心。”這是一份跨國經營的企劃書，顧清沒想到顧城在這麼短的時間便在海外找到了合資商，並計劃起在舊金山建造一個655套高檔公寓的項目。“這事我沒意見，你放手去做吧。”他滿意的將檔案合上，“打算什麼時候動身？”顧城這次是決定親自過去。“爸，我在美國找好了學校，等明月考完試我就把她帶過去，您看怎麼樣？”說這話的時候兩父子正在對弈。“讓明月出國？”顧清落子的手一頓，其實在很早以前他就想過讓她出去留學。“國內流言蜚語太多，讓她留在這對她的成長不好，出去幾年，等事情淡了再回來……況且還有我看著……”顧城落子的動作沒停，嘴裡儘挑好的說，他得先把老的哄好了，回頭再去勸小的。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讓她把孩子生下來，等出了國土，山高皇帝遠的，他就算不回來顧清也拿他沒轍。顧清聽罷認真的思考起來，如今明月未婚先孕的消息已經被傳了出去，彆說她不敢上學，就連他早上出去跟朋友喝早茶，都被人問得提前退場。顧清是打心裡覺得明月的事讓顧家還有自己丟臉了，而他一向愛惜顏麵……明月就坐在他們身後，一直豎著耳朵偷聽著，這會兒將兩人的對話聽了個清楚，渾身更是寒毛直豎。原來這就是顧城說的“解決方法”？把她帶出國，然後繼續給他生孩子？“大伯。”她忍不住驚叫，“你不要趕我走！”顧清本來還考慮著，畢竟他接她回來沒幾年，心裡肯定是不舍得的。“我什麼時候說過要趕你走了？”不悅於女孩的說法，顧清繃著臉問。明月是被逼急了，開始語無倫次：“我……我不要跟哥哥出國，大伯……我……”“既然你哥已經找好了學校，你就去吧，出去之後要好好聽話，彆給你哥惹麻煩知道了嗎？”顧清原本的猶豫這會兒全沒了，他冷淡的瞥了她一眼，真以為他不知道？這丫頭一定還在惦記著國內的小情人，否則也不會做出這麼大的反應。想著，好不容易淡下來的火氣瞬間又旺了起來，不就是出去讀個書麼？瞧她那哭爹喊娘的模樣，好像他要把她賣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