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王府,仍是一片平靜。宇文景站在王府的涼亭裡,捋冉望著沉寂的夜空,微微的眯起眸。夜色濃釅,星鬥無蹤。風一陣陣的打在臉上,亦是濕漉漉的,仿佛有什麼壓在胸口,令呼吸亦變得窒悶。一場風暴正在無形的醞釀著。宇文景勾了勾唇,神色微微一凜,頭也不回就道:“你不該這個時候過來。”一個輕捷的身影從身後一團漆黑的鬆林裡閃了閃,然後一個人落了下來,然後,將掩麵的黑巾拽了下來,卻是宇文祐,他腳步輕快的走近:“我不放心,叔王。”“不放心?”宇文景眉峰一挑,略回頭望一眼那張雖然稚嫩,卻帶著一股陰戾的臉:“有什麼不放心的!”宇文祐皺眉道:“水溶!”“哦?”“這個人我有所耳聞,他怎麼會那麼容易被你困住,隻用一個女人?”宇文祐直言不諱。“你那天不是看到了麼,那位北靜王已經形同廢人。”宇文景眸中閃過陰戾的光,兼又有些得意:“而今,我不妨告訴你,拴住他的,不是一個女人,而是一種毒。”不知為何,那宇文景的神情令宇文祐的心中暗起了一陣寒:“毒?”宇文景道:“苗族的妓人,為了留住男人,便常服用一種他們那裡的巫師配的藥,但服此藥的女子,與男人媾和時,渾身能散發出一種奇異的香,令男子心神俱醉,難以自持,若離開這女子,便覺渾身無力,管他是如何經世之才,亦同廢人。”宇文祐便覺得背上起了一層惡寒,眸中已經不掩飾的透著厭惡:“還有這種東西?”宇文景的神情不無得意:“自然是有,不過……”“不過什麼?”宇文祐追問。宇文景想起什麼,皺了皺眉:“這些你就不要問了,也跟你沒關係。你隻要按照我說的,好好的把老皇帝哄好了,隻要他複位之後,順順當當的把天下交給你便了。”宇文祐默然一時,忽然開口,帶著懷疑,語氣犀利:“你為何一定要我坐那個位置,這對你有什麼好處?”宇文景微微愕了一下,旋即哈哈一笑,轉過身來:“祐侄,你這麼說,就讓叔王太寒心了啊。”“叔王一直看中的都是四哥,不是麼。除卻三哥四哥,我也不是唯一的人選。”“沒錯,你確實不是。”宇文景道:“可你,對我來說,卻是最合適的人選,這個理由夠麼。”宇文祐沉默一時道:“他日我若即位,必保叔王一世榮華。”宇文景聞言嘴角扯開一絲莫測的笑,大力的拍著宇文祐的肩頭,顯然很是滿意宇文祐的這幾句話:“你大可放心,北王已廢,北軍已經無可懼,宇文恪接連幾仗也是損失慘重,而蜀軍若到,正值銳勢,高下立判。而京畿附近,宇文禎已經無人可用--所以,你大可放心。”宇文祐眉睫輕輕一斂道:“有叔王運籌帷幄,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隻憑叔王做主就是了。”宇文景道:“不過你可要仔細著,不要讓老皇帝對你生出一絲一毫的懷疑,他疑心素來重,所以眼下要讓他相信,咱們是誠心誠意要他複位就是--現在,你還是趕緊回去,這幾日,都不必來了。”宇文祐答應著,已經退出亭子,踏過腳底下的鵝卵石,然後縱身躍入鬆林,遁去在黑夜裡。宇文景看著那背影,臉色一寸一寸變的陰鷙起來,這時候,一個師爺樣的人走近,微冉白麵,尋常的一張麵容,他是宇文景府中的長史,也是宇文景的親信,名喚高衍,這人看外表尋常,可是卻精通岐黃之術:“王爺,這個七皇子也並不是個省事的主兒,萬一……”“喜怒皆形,這樣的人好對付。”宇文景哼了一下:“那有什麼用。他手上沒有一兵一卒,若不是我他現在還要在皇陵守地宮,這樣一個人,還怕他鑽天不成,我讓你查的事情,查的如何了。”“這幾日,一切如常,老皇帝手底下的驍騎營還未有所行動,一旦有行動,還必是咱們先知道。”高衍微微冷笑了聲:“老皇帝根本不會想到,他所倚重的人,實則聽得是王爺的吩咐!”宇文景微微抬手止住他的話:“咱們的好賢王呢?”“還是那個樣子,這個人意誌力驚人,我也不得不佩服他。”高衍道:“一夜便意識到有問題,再不肯和那個女人媾和,現在毒發無力,隻能呆在房中。”宇文景瞥他一眼,眸中帶了一絲陰冷的笑意道:“不過,這個人留下,始終是夜長夢多,也耗的差不多了,今晚就給了賬,還是讓那個女人去做。”高衍有些疑惑:“王爺不是說等蜀軍到了……”宇文景臉色微微一沉:“遲則生變,我等不了那麼久,這個人,絕對不能再留。”“是。”“事成之後,那個女人就可以結果了,留著也活不長久,索性給她個痛快的,免得都時候受折磨。”“是。”高衍答道,眸色垂了垂,帶了些異色。宇文景卻並未察覺:“蜀軍還有幾日能到?”“前鋒斥候還有百裡,若無意外,有一日左右,也就到了。”“那就是,明日的此時。”宇文景抬頭望了望天色,眸中掠過一絲疑惑,不知為何,眼前的平靜讓他覺得隱隱有些不安,將每個環節細細推敲一遍後,卻也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明日,一切,便將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到時候,揮軍直搗京師,那宇文祐,說白了,也不過是個踏板而已。宇文祐連夜回到彆院,剛剛將夜行衣脫了下來,便有人告訴他隆安帝請他,要他速去。宇文祐微微一驚,也不及多遷延,便趕忙過去,誰知道,隆安帝卻是請他來品茶閒話,當下心便鬆了下來。“祐兒方才在做什麼!”“回父皇,兒子方才在房中讀書,聽聞父皇傳召,便趕緊過來了。”“嗬嗬,算了,這又不是金殿答對,何必這般拘泥,反倒是生分了。”隆安帝一臉慈愛的看著幼子,聽似閒話:“讀的什麼?”宇文祐明顯沒料到皇帝會追問下來,微微一怔,佯做慚愧道:“兒子看的不過是幾本時人的詞集而已。”“哦?”隆安帝笑了笑:“那些東西,日裡隨意看看也就罷了,實則算不得什麼正經的,還是史籍典章方是正途,朕一向少教導你這些,如今你抽空也該多看看,日後還能用的上。”話裡既有些難以捉摸的深意,卻又帶著些暗示,令宇文祐心裡做癢恭恭敬敬的答了聲是,眸中卻不自覺的亮了亮,露出些許喜色。他並不知道,這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情緒,卻都落在了隆安帝的眼中。一道茶飲儘,又閒話幾句,宇文祐便先離開。門輕輕的合攏,熱茶升騰出的霧氣漸漸散儘,隆安帝的臉上,笑容一絲一絲的收儘,眸中隻餘冰冷,然後平靜的走到宇文祐剛才做過的地方,彎下腰,手指輕輕的抹過青磚地麵,拈起什麼東西,眯眸在燈下看過去。那是一段還沾著滑苔的鬆針。而從宇文祐住的地方,到他這裡,根本沒有鬆林,甚至都沒有鬆樹,更無青苔。隆安帝眸中銳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麼。“北王迷上了一個伶人,現在湖心瀛台島上。”隆安帝搖了搖頭,水溶的性情他太了解了,女色上極淡的,更不會在這樣的時候迷上了青樓女子而耽誤大事。若真有此事,那就隻能有一個可能--被人陷害了。想到這裡,隆安帝鼻間沉沉的一哼,眸中掠過一絲陰沉,正要遞出暗號,不想一陣逆風,將簾櫳撥開。啪的一聲,一個紙團落了進來。隆安帝皺皺眉,見紙團撿了起來,對著燈展開,眉心一沉,卻又緩緩舒展。紙團嗤啦一聲,落入火中,灰飛煙滅。很好,很好!夜靜如淵,一聲鳥鳴劃破夜空,驚飛了棲鳥後,一陣撲撲楞楞的聲音後,便是一片安靜。一道衣袂一晃,轉過屋脊,無聲無息的落下,然後徑自隱身於假山之後,有人緊跟著過來:“王爺!”“如何了。”黑衣男子緩緩的轉過身,黑巾遮麵,隻一雙沉靜明亮的眸子在外。正是水溶。“都已經準備好了。”手下為了掩人耳目,卻是穿了一身荊王府的侍衛服色:“都已經安排好了,不會有人懷疑--不過,王爺,瀛台那裡……他們忽然決定要提前動手。”水溶抬手止住他的後麵的話:“不妨,本王自有辦法。謹慎行事,天亮之前,不能出任何差池。”“是,王爺!”水溶嘴角扯動了一下,那枚棋子,他也該結果了,留著,始終礙眼。衣角一掠,若鷹展翼般的掠上牆頭。船頭點了一盞燈,緋衣女子身姿豐腴,靜靜的立在船舷之側,憑風衣展。她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眸子已經被仇恨的陰霾遮蔽,毫無年輕女子該有的清澈。小舟劃過,剪碎一池的靜波,向湖心島緩緩而去。人工的湖泊,湖心的小島,都是荊王府彆院的景觀之一,隻是此刻,這名喚瀛台的湖島,有了另外一種用場--囚禁。越靠近這裡,女子的眸色越冷,嘴角卻扯開一絲更冷的笑,然後登岸,沿著小徑,緩緩而行,走進湖心的那一楹精舍,看守的侍衛,低了低頭,也不攔阻,任她推門而入。看到房中背對著她端坐的男子,微微佝僂著身子,並不似之前那般芝蘭玉樹般的挺拔,於是女子無聲的冷笑了一下,眸中有仇恨,還有得意,她近前,開口時聲音帶了些柔媚:“王爺,何必如此自苦,離開了奴家,你可是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說著一雙尖鬆鬆的玉手已經壓在了男子的肩頭,然後挑逗的向下移動:“王爺是怕對不住王妃娘娘麼,放心,她不會知道。”手移向他的胸口時,袖子裡猛然落出一柄匕首,狠狠的刺向他的胸口,這個動作顯然她已經練過多次,快且準,可是有人比她還快,那匕首的鋒刃才刺破第一層外衣時,手腕已經被狠狠的鉗製住,那樣的力道絕非一個內力全廢的人會有的,於是女子駭然:“你……”那坐著的男子猛然起身,女子受力之下,身體被甩脫了出去,倒在地上,而那人已經將臉上的人皮麵具扯下來。女子抬頭臉色遽然而變:“你不是水溶。”“我在這裡。”身後,一個聲音響起,低沉而森涼,而更冷的是抵住她後頸。女子驚呆了,回過頭來。流離撲朔的火光下,那靜靜而立的男子猶如從天而降的神祇,眸色清冷。門打開著,倒衝的風,令黑衣獵獵生寒。“你居然沒事……”女子手臂撐了撐地麵,想要站起來,卻終歸是無力,隻好往後縮了一下身體:“你,居然沒有……”“雕蟲小技!”水溶嗤然一聲:“你與本王不止一次交過手了,卻仍然一點長進都沒有,這樣的伎倆,讓本王覺得勝之不武。”女子再度震驚:“你知道我是誰?”水溶壓著聲音輕輕一笑,笑裡透著嘲弄,然後手中的劍尖一撥,那個陌生男子立刻會意,一手提起女子的衣領,一麵將那打落在地的匕首猛然劃向女子的臉上,在女子張口慘叫的一瞬,將掉下來的那團人皮塞進了她的嘴裡。人皮麵具是劃下來了,而那張堪稱美豔的臉上留幾道極深的刀口,鮮血淋漓,十分猙獰。“司徒郡主,你那點易容術,還想蒙過本王。”水溶冷冷道:“不自量力!”司徒娬兒望著他,口不能言,眸中的驚恐漸漸的淡去,代之以濃濃的恨意和不甘。“恨也無用。”水溶手一揮:“該怎麼做,不需要本王教你。”“是,王爺!”一掌將司徒娬兒擊暈,象拖死狗一般的將那女人拖出了房門。水溶抬頭看看天色,眸色絕冷。宇文景以為掌控了一切,可是卻算差了一著。經曆過那些宮闈傾軋,血腥鬥爭,老皇帝豈會那般輕易便信任誰。對自己,還是宇文景,甚至是宇文禎、宇文恪,他一概不能全信,隻是,他懂得權衡利弊,在信和不信之間取一個平衡。這一點,也是宇文禎一直都沒能學會的手腕。宇文禎再不可能想到,他裁撤掉的那大半部分的驍騎營,卻正是精銳之所在,而這些人,在離開了金陵之後,便已經成了隆安帝的護衛。從一開始對宇文景將他從上陽宮接出來時,便是將信將疑,而隨著自己到了荊州,被那宇文景下毒陷害,本來就無多的信任也就一寸寸的倒塌。而今日,一根沾在宇文祐靴邊的鬆針青苔,便是又一砝碼,再經不起任何的風吹草動。那何妨在加上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破局布局,都已經在了最後,明日,一切可見分曉。曙光透過窗欞斜入戶牖。隆安帝由侍女服侍著更衣洗漱畢--雖然身在荊州,在這座彆院裡,一切還是在可能的基礎上,按照儀製來的,這些事上,宇文景也頗動了幾分腦筋,隻是為了掩人耳目,以老爺稱之罷了。而每日這個時候宇文祐都會過來請安,然後再陪著隆安帝用早膳,將孝順兒子的態度做個十足。今日,自然也不例外。可是隆安帝今日顯然有些倦怠,神情淡淡的,雖然說早膳一如既往是按照他的口味來的,可是卻並不怎麼有食欲,略用了幾口粥和菜,便也就把包銀犀角箸放下,起身。宇文祐也不能再用,也隻好停下,就在這時,隆安帝的臉色倏然轉青,一手將滿桌子的杯盤碟盞揮落在地,身體卻是搖搖欲墜,也隻是說了有毒兩個字,整個人便倏然暈了過去。宇文祐大吃一驚,連忙扶住,一疊聲的令人去請宇文景過來。隆安帝忽然中毒的消息,令宇文景也是一驚,他萬萬沒想到這緊要的關頭,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這老皇帝可是大大有用,他要推宇文祐即位,要把持朝政,全靠這個老家夥了。可是,現在看來,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是令人給他下毒,可是用的是慢性毒,起碼要半年以後才會虛弱而亡,到時候,大局既定,一切順理成章,可是為何現在倉促間就會毒發!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拔腿便往彆院去。卻被高衍攔住:“王爺,昨夜的事,已經了了,屍首沉在了湖心,王爺要不要……”宇文景擺擺手:“你親自看過就是了,現在跟本王趕去彆院。”說著,匆匆而去,他的身後,高衍微微垂眸,隱去一絲寒芒,快步跟上。宇文景到的時候,那隆安帝已經是昏迷不醒,嘴唇青紫,倉皇請來的幾個大夫也都是束手無策。“怎麼會這樣!”宇文景眸色冷厲的望向幾個伺候的人:“不是讓你們好生伺候著麼!”底下的侍女等也是萬分的惶恐:“王爺恕罪,我等確實不知,飯菜都是驗過的,並沒有毒。”宇文景哼了一聲:“都給我帶下去,一個個問,到他們肯說出實話為止!”“是!”這裡宇文景深深的吸了口氣,按捺了下情緒,令高衍近前來給老皇帝診脈。高衍望聞切又施過針,隆安帝便吐出一口黑血來,那高衍鬆了口氣,宇文景也鬆了口氣:“這沒事了?”那高衍正要開口,隆安帝又吐出一口黑血來,然後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眸色冷冷的看向宇文景,明顯透著懷疑和失望。宇文景忙道:“大哥,如今可覺得怎麼樣!”隆安帝輕輕的咳嗽著,聲音有氣無力:“有什麼怎樣,隻怕是命也不久!”“大哥放心,斷然無事!”宇文景道:“是我一時疏忽,讓小人從中動了手腳,這就查下去,看是誰下次狠手。高衍趕緊去配解藥!”那高衍遲疑了一下道:“王爺,其實這是苗疆的一種蠱毒,屬下隻是先以金針將毒逼出部分來,但還要儘快服下解藥方可,才能清除了餘下的毒。”宇文景臉色微微一變,他下的毒可不就是來自苗疆:“那快想辦法解毒!”高衍並不懂,斂眸道:“解藥是容易的,可是藥引卻不容易!”宇文景愣了一下:“不管什麼藥引,都趕緊找來!”高衍道:“蠱毒的解法其實也容易,其實就是一杯心頭血和毒血以及解藥相融,然後一並飲下。可是,必須是與中毒之人的血屬一脈,能夠相融,這樣的血才使得!”話音剛落,宇文景的眸中倏然起了一絲疑惑:“有這樣刁鑽的解毒之法?”高衍道:“苗疆之毒,自然和我大周的不同!”那宇文祐已經在旁道:“這有何難!隻管將解藥配來就是。”這個時候,他沒有彆的選擇,剛才他和皇帝同桌用膳,皇帝中毒,他未中毒,這恐怕已經令老皇帝疑惑了,他隻有這麼做才能去了皇帝的疑心。宇文景鬆口氣:“祐兒果然孝順!”眸中卻有些不安,總覺得事情越來越出乎他的意料,讓他有種掌控不住的感覺。隆安帝氣力十分虛弱,也並無其他的反應。這裡高衍迅速的配好了解藥,濃成湯汁鬆了過來,又取了一隻淨碗遞給宇文祐。宇文祐毫不猶豫的在自己胸口上橫切一刀,將血集在碗中,遞給高衍,高衍道聲得罪,便以薄刃劃開隆安帝的手腕,將毒血滴在了碗中,正要將藥注入其中,不想神情卻僵住:“這……”“怎麼了!”宇文景連忙湊了上來。這裡隆安帝臉色已經勃然大變:“好啊,真好……還要救朕的命,看來是要害死我才罷!”一把將碗盞推開,打碎在地上,碗中的兩種血縱是落地,居然仍是涇渭分明,互不相擾。這一下,宇文祐的臉色也就變了起來:“這,這……”這無疑是證明了,他根本不是皇家血脈。宇文景臉色鐵青:“怎麼會這樣!”隆安帝激怒之下,再度嗆出一口毒血,指著宇文景道:“你,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朕是如何相信你,你居然拿這個野種來蒙騙於我!你是何居心!”宇文祐的臉色已經灰白:“我,我不是,我不是野種……”宇文景飛快的判斷眼前的形勢,心中已經有了決定,既然不能兩全,那就隻能舍魚而取熊掌,宇文祐他是一定要保住的:“皇兄難道是病糊塗了,祐兒明明就是你的兒子,你怎可不認!”“你……”“我看皇兄還是在這裡專心養病吧。”宇文景道:“等你病好了就認得人了!”說著一拉臉色蒼白的宇文祐就要走。隆安帝一則是氣,一則是毒,半日才舒出口氣,沙啞道:“來人!”驍騎衛應聲而入。隆安帝繼續了下力量道:“給朕,拿下……”可是,沒有一個人動。為首的一個驍衛,轉了轉臉,麵對了宇文景。這個動作令隆安帝臉色微變:“你們……”“皇兄省省力氣,這些人不會再聽你的了--給本王好好服侍太皇!”“是,王爺!”為首的那個驍衛抱拳道宇文景嘴角勾笑道:“皇兄放心,改日祐兒登基,一定會尊你一聲太上皇的!”正在這時,一個聲音響起,不疾不徐,帶著些慵懶,仿佛是投石水波,蕩開的漣漪:“荊老王爺,果真是顛倒黑白,心狠手辣,小王佩服,佩服。”這個聲音令宇文景吃了一驚,連忙轉身。冬日暖陽裡,一個人緩緩舉步,拾級而上,衣袂舒展,若天邊流雲舒卷,謫仙般的麵容帶著淡淡的笑,正是水溶。“你……”宇文景腦海中轟然一下:“你不是已經……”“我不是已經死了?”水溶仍是嘴角懸著一縷輕笑:“抱歉的很,真的讓荊王爺失望了!說起來,還真要感謝荊王爺的那份大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給了我機會輕鬆脫身!”宇文景定下神來,冷笑一聲道:“你在這裡又有什麼用。”“有沒有用要過會兒才知道!”水溶輕輕的理著衣褶,旁若無人的近榻前:“微臣水溶救駕來遲!”隆安帝看到水溶,臉色倏然舒展過來,點了點頭。“少廢話!”水溶的從容不迫令宇文景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了起來:“來人,給我將這個逆賊拿下!”水溶平靜的起身,轉過身,有些嘲弄的望著周圍那幾個驍衛:“你們這些人都是世家子弟,也算是世受皇恩的,居然也會生出背叛。”他嘴角帶笑,可是那眸光卻寒冽如芒,令那十幾個驍衛都低下頭去,不敢上前半步。“怕什麼,給我拿下他!”幾個驍衛隻好硬著頭皮,揮劍而上。“何必著急!”水溶冷冷道:“誰拿誰尚且未可知!”話音剛落,他的劍已經出鞘。劍光掠影,血點飛濺。十幾個驍衛在還沒來得及還手的情形下,已經斃命。宇文景未想他此時,有人急急來報:“王爺,蜀軍已至,現在城門外……”這一下,那宇文景心更定了:“水溶,縱然現在你天降奇兵,也是全無勝算,彆忘了,你現在可是在我荊州城裡!我荊州的兵馬,再加上蜀軍,你是插翅難逃!”水溶笑容疏淡從容道:“我這人從不做無勝算之事,不到最後一刻誰知道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