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的沉默,卻久久無人再勉強開口。或許裴鈞武想不到,他此刻的心情,她全然明白。小源站起身,轉過來再次盯著他看,這次他卻閃開了目光。小源咬了咬牙,她容不得他閃避,也容不得自己再閃避!裴鈞武有他的責任,有他的盟誓,她有什麼?隻要她擔得起罵名,她還有什麼顧及的?罵名?搶人夫婿的狐媚子是吧?有誰知道“蕭菊源”搶了她什麼?更何況,裴鈞武本就該是她的夫婿!她隻不過討回自己該擁有的!“你喜歡蕭菊源麼?”小源知道自己問得太過直接,可是心底湧動的憤憤不平讓她真的無法偽裝出柔情蜜意。裴鈞武愣了愣,沒有回答,不是不想,是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被師父選中的那天起,他就知道這份幸運是來自那個叫蕭菊源的女孩。十年相伴,他以為那種發乎情止乎禮的熟悉感就是喜歡,雖然菊源總有一些他並不讚同的小舉動,讓他暗自遺憾。遇見小源後,他才明白什麼是喜歡。喜歡就是看過一眼後莫名的惦念,難以忘記,喜歡就是無時無刻地想見她,想拉她的手,看見她笑了他的嘴角也不自覺地上翹,喜歡就是……站得這麼近的時候,想親她,想抱她在懷。他的目光在黑暗裡閃亮得幾乎耀眼,小源看得有些恍惚,他眼光裡的痛苦和掙紮,她全懂!她幾乎有些讓自己吃驚地跨前一步,攀住了他的肩膀,她在做什麼?她哪來的勇氣?她也不知道……裴鈞武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卻沒像上次一樣推開她,反而抬臂一下摟住。太用力了,小源幾乎呻吟了一聲,他卻像掙脫了韁繩的野馬,縱容著自己最原始的欲念吻了下來。小源幾乎像是懲罰般地回吻他,生澀卻真摯,她真的生他的氣,喜歡也變得這麼複雜!他為什麼不簡單些?裴鈞武喘息得很厲害,理智飛得太遠了,大概碰見了天地極限,猛地撞上什麼一般讓他毫無預兆地一痛。他錯了!真的錯了!他的唇驟然從她唇邊抽離,推開她,和摟住她時候一樣用力。小源也沒想到自己竟然那麼投入,渾身虛軟得像大病初愈,他一推,她便像陷入棉絮一樣無可攀附,眼看要跌倒在地,原本已經一臉隱忍要飛身而去的他,還是不忍地反手一揚,深沉的內力阻擋了她下落的身子。他明明想來拉她,卻又停住,眼睜睜看著她倒入塵埃,他的嘴角劇烈**,能說出口的仍然隻有一句“對不起”。小源趴在零星落著花瓣的泥土裡,因為被他的內力擋了擋,她根本沒有摔疼,可卻又覺得疼不可耐。裴鈞武來的時候,她背對著他,想過無數理由。她要報複,她需要裴鈞武的保護,她需要利用裴鈞武對付滅淩宮主……可與他唇齒相接的時候,她的心裡似乎隻有喜悅——這個男人喜歡她,什麼都沒有的她。 幸福來得快,去得也快,因為短暫,所以劇烈。眼淚非常燙,燙得眼角刺痛,她想賭一把,她想對裴鈞武說出一切真相!為什麼不可以呢,他喜歡她!他們本該是一對,本該得到最圓滿的結局!她看見了淡藍色的下擺,緊接著,她被人溫柔地扶起。“唉……”伊淳峻輕輕歎息,為她拂去發絲上沾的塵土,“你怎麼把自己搞得這麼淒慘。”小源知道,他一定什麼都看見了,也許是她太痛了,也許是她習慣了伊淳峻的無所不知,她竟然毫不感到羞愧甚至狼狽。在他眼中,她一直很狼狽……他讓她靠在他的臂彎裡,小源閉起眼,突然感到十分心安……真想不到伊淳峻也有這麼充滿力量的懷抱,和他平時顯露出來的女裡女氣簡直天壤之彆。“小源,你很魯莽。”伊淳峻輕鬆地說,口氣裡有萬年不變的戲謔。聽了他的數落,小源苦澀的笑了,真可悲,最近被他教訓得都習慣了,今天的事在他的語氣裡就好像她用錯了招式般不足掛齒。她當然知道自己太魯莽,急躁地表露自己的感情,已經弄巧成拙。“你為什麼喜歡他?”伊淳峻仍舊很平靜,像單純的好奇。小源突然有些生氣,眼淚刷刷的掉落下來。她很窩囊,落得個喜歡裴鈞武卻被他拒絕的悲慘下場。“我不喜歡他!根本不喜歡!我隻是……”她猛醒地頓住,狡猾的伊淳峻,差點讓她說出絕對不能說的秘密。伊淳峻笑笑,毫不介意她的保留,“其實我也不太在乎你的原因,我倒希望你能勾引成功。”勾引……小源有點兒受傷,明知他說的對,可真的聽見這個詞又覺得有些受不住。“我覺得,我們倆可以成為同盟。”伊淳峻的手慢慢撫摸她披散在後背的發絲,像是安慰卻又讓她感覺到危險,剛剛放鬆的脊背又僵硬起來。“同盟?”小源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其實我一直在尋找你這樣的人,能讓裴鈞武動心的人。”他輕輕笑起來,不知道是得意還是譏諷。“可是我失敗了。”裴鈞武的反應,傷了她很深,她知道自己最好默默地聽伊淳峻說,卻脫口抱怨了這麼一句,說完自己也後悔不迭。伊淳峻不是個說心事的人,將來也許他抓住了這個話柄會嘲笑她無數次。“那是你用錯了方法。”伊淳峻突然扶住她的雙肩,把她從他懷裡扶得直直坐起,與他對視。“裴鈞武那樣的人,你能讓他做出那樣的舉動,已經算成功了。”他盯著她看,幽黑的雙眸與剛才裴鈞武一樣亮,小源受不住這樣的注視,扭開頭,他卻不許,捏著她的下巴把她的臉扳正過來。“你乾嘛?!”小源有些被他激怒,他的手指很用力,她的下巴實在疼,覺得他有些怒意。他卻還是笑得豔麗而輕佻,“裴鈞武不是個容易搞到手的人,如果他能像剛才親你一樣親了我,我立刻就撲倒他與他共赴巫山。”小源想推開他,憤恨地瞪著他,原本還以為他會說些正經的話,沒想到他竟然對她說出如此下流無禮的汙言穢語!伊淳峻笑眯眯的,她越是掙紮,他越是用力地抱緊她。“對付裴鈞武,不能那麼直接!他是被他父親、竺連城和蕭菊源馴服的驢,天天扛著他那套忠義感恩的磨盤打轉。”小源聽住了,忘記了掙紮,他雖說得粗魯,卻是實情。他有些得意,“所以親他,把他拉上床,這都不是好辦法。”小源皺眉,他又說歪了!“對他,要欲擒故縱,讓他自己砸碎心裡的枷鎖跑過來。用這招製服他的人不多,你絕對算一個。”小源覺得他說這話的時候,幽瞳裡的光芒又危險的一閃一閃,妖異得過分。“為什麼?”她探究地看他的眼睛,“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為什麼要和我結盟?我沒什麼能和你交換。”“你不覺得裴鈞武那副沉穩自製的德行很礙眼嗎?我就想看他失去控製,左右為難的樣子。哈哈,冷心冷麵的大師兄陷入情感地獄會是什麼樣子?”他笑不可抑,十分期待。“說實話!”她瞪著他。“好吧。”他被揭穿了毫不尷尬,甚至頑劣的樣子也沒變得正經,“聽說過擎天咒麼?”小源搖頭,沒聽過。“那是師祖秦初一創下的鎮派絕學,擎天咒並非武功招式,而是一套心法,練成之後能使本派武功的威力增加數倍甚至十數倍。這個絕學每代隻傳一個弟子,使他修為絕對高於其他同門,免得同門相爭又無人能製止,造成慘禍。”小源點頭,師祖考慮得很周全,就武學而言,本門武功絕對算得上獨步江湖。試想如果竺師伯和藍師伯相爭,當世又無人有能力阻止,最後隻能落得兩敗俱傷的結局,對師門來說是巨大的損失。“上一代自然是傳給穩重平和的竺師伯了。”伊淳峻嗤笑一聲,顯得並不怎麼恭敬,大概是為自己的師父不平。“咱這一輩……無外是在我和裴鈞武之間選。看情形……”他挑嘴角,有些懊惱似的,“八成會是裴鈞武。”小源沒吭聲,竺師伯和藍師伯得多大膽量才敢把擎天咒傳給他這麼沒正溜的人?一肚子壞水,嘴巴也刻薄,脾氣還喜怒難測,喜歡自己的師父,現在又打師兄的主意!他要是學了擎天咒,第一個倒黴的就是裴鈞武了,被他搶去當“丈夫”。“你在壞笑什麼?”伊淳峻冷冷地質問,小源心虛地看了他一眼,她沒忍住壞笑了?對他的讀心術她毫不懷疑,果然他惡狠狠地瞪她,好像她沒說出口的話,他全聽到了。“說下去吧。”小源眨眨眼,趕緊岔開話題。“當年竺師伯收裴鈞武為徒的一個條件就是他要娶蕭菊源,並忠誠地照顧她一生。所以,如果裴鈞武背叛了蕭菊源,就等於背叛了對他師父的承諾,彆說學習擎天咒了,能不能留在師門都難說。”“答應你,我能得到什麼?”小源眯起眼,學他當初和蕭菊源談條件的腔調,很明顯,他的企圖比她急切多了。伊淳峻緩緩地揚起嘴角,“有進步。”話是讚許,表情卻不是那麼回事了。“隻要你能成功,我有辦法讓裴鈞武把他原本要送給蕭菊源的三成功力轉送給你。”小源差點冷笑出聲,這個條件對她來說毫無價值,如果她能讓裴鈞武背叛蕭菊源成為她的丈夫,她自然會對他說出真相,他的三成功力本就該送給她。“好。”她豪爽地答應,一直希望伊淳峻能站在她這邊,現在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他所謂的條件自然要答應。“以後有什麼行動都要先來和我商量。”條件談妥,伊淳峻又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說話都用了主上的語氣,小源氣得牙癢癢。“彆不服,”他怎麼好像又聽見她咒罵他的心聲了?“你雖然有副好皮囊,卻全無風情,乾癟豆子似的,怪不得剛才裴鈞武親著親著就跑了。”“你!”小源氣得直想扇他。“好好跟我學著點!晚了,裴鈞武的三成功力就要給了蕭菊源了!”他訓斥道。小源暗自撇嘴,她都沒急,他急什麼?就算裴鈞武的功力不給蕭菊源也不可能送他嘛。伊淳峻又冷冷開口了,“是啊,他的功力怎麼都不會送我,可蕭菊源有了那三成功力就不那麼好對付了,至少想暗殺某個武功低微搶走她丈夫的仇人簡直易如反掌。”小源無奈承認他說的對,千日防賊是必輸之局,尤其蕭菊源那時八成會恨毒了她。“還有……”伊淳峻眯起眼,長長的睫毛半垂,真是蠱惑人心的妖孽,小源看著竟然有些羨慕他能做出這種美態,估計她有了這功力也就能趕得上她娘當年了。“任何秘密,不到時機萬全,是絕對不能說出來的,否則下場淒慘,滿盤皆輸。”小源渾身一寒,他的語氣深幽,怎麼聽怎麼是語帶雙關。小源莫名有些煩躁,他就是再怎麼能揣摩人心,也不可能知道她打算冒險對裴鈞武說出真相吧?!不過他的話倒像給她潑了盆冷水,讓頭腦清醒過來,她身份的秘密是多少血淚換來的,在沒確定裴鈞武能不能絕對相信她的話之前,她怎麼能冒這個險?
第16章 欲擒故縱(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