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路途(1 / 1)

趕最早6:05的高鐵,到錦城也就一個半小時。到火車站,季嵐隨便找一家快餐店,買了兩個漢堡,直接趕大巴去機場。可以說得上馬不停蹄,一路上還悶悶地不說話,嚴婧瑤一麵困,一麵跟在她屁股後麵跑,怕一個眨眼就被季嵐扔下了。航班也是算著時間買的,差不多也是一個半小時,到了涼城,然後又到車站轉大巴,坐到距離涼城80多公裡以外的通山縣。一趟下來又是兩三個小時,嚴婧瑤給折騰得疲憊,偏偏季嵐像打了雞血,到通山縣,馬上又要去車站買票,轉車去洪堡村。午飯都沒吃,嚴婧瑤趕緊把這瘋狂的女人扯住,既無奈又好氣,“嵐嵐,你不能這麼趕的。”時間已經是下午一點多鐘,洪堡村距離通山縣是周邊幾個村裡最遠的,開車起碼兩個小時。“先把飯吃了,晚一點我們再去。”“……我們買壓縮餅乾吧。”季教授依然那麼固執,哪管嚴婧瑤餓不餓,一身風塵,隻憋著口氣,反正是她跟來的。撇開她的手,季嵐冷漠地走進車站裡的小商店,買了兩個椰蓉麵包。付錢,接著要去排隊買車票,嚴婧瑤看得一股氣,偏偏又發不出來,遂上前把人拽住。“我們先去公安局。”這女人執拗起來是九頭牛都拉不走,嚴婧瑤不知道這案子到底多重要,她主要心疼季嵐,何況去那種小村子,單獨兩個人很危險。她媽昨天告訴她,洪堡村那地方偏僻,水土不好,人都沒有出路,一直是戴著貧困的帽子,這幾年政府扶持,不少村民遷了出來。但有些老人始終不願意走,年輕的都走了,現在村子裡估計荒涼得很,誰知道會碰到什麼。最重要的是,明後天據說有雷雨。私心上不想讓季嵐那麼趕,可嚴婧瑤也知道勸不住,目前最好的就是去公安局求助。她媽說會找找人,給她們打招呼。這理由勉強打動了季嵐,兩個人打的士去公安局,嚴婧瑤報著嚴芮的名號去問,等了半天,才出來一個中年的男人。小縣城比不得山城那樣的繁華大都市,缺兵少將,加起來也就十來個人,男人自我介紹姓張,是局裡的一名老刑警。“你們是上麵說的辦案人員?”老張叼著煙,黝黑的臉上溝壑深深,皺緊的眉頭顯示著他的懷疑,“就兩個女娃兒?”說的普通話口音濃重,季嵐聽得有點費力,嚴婧瑤趕緊笑笑,乖巧地叫張叔叔,“就是我們。”“要去村頭乾啥子嘛?”目光打量著嚴婧瑤,老張吐著煙圈,表情有點不耐煩,“女娃兒,我跟你說嘛,裡頭沒啥子好查,人都要走光了,村子荒得很。”“而且這兩天要下雨哦。”明顯不想帶她們去,嚴婧瑤連忙堆笑,順便從包裡摸出一盒雲煙印象,“叔叔,我們就是去簡單看一眼,你看現在走嘛,來得及的。” 季嵐:“……”嚴婧瑤什麼時候帶的煙?老張又吸了兩口,不過沒有接嚴婧瑤的煙,把她的手按了按,仍然有點不耐煩,“這個我不能要,你要去看就看嘛,反正上麵就這麼說的。”轉身去把把局裡唯一的警用車,停在門口那輛灰撲撲的老桑塔納開過來,示意兩人上車。“謝謝張叔叔。”“……”車裡有股難言的汗味,座椅上鋪的坐墊糊了層黑,季嵐坐著覺得屁股底下黏黏的,不禁微微蹙眉。這是多久沒洗了……但這些還能克服,她最怕的是老張搭話,果然,沒開出多遠,“女娃兒,你們哪來的嘛?”要拉家常的前奏,季嵐瞬間覺得氣氛尷尬了起來,輕微社恐發作,不由看向旁邊的嚴婧瑤。好在她不用她暗示,直接跟老張聊了起來。“我們山城來滴。”“山城哦,好地方嘛,我之前去過一回,發展得好啊,巴適得很,那馬路太寬了。”“啊,是不是西川路那邊嘛?”“曉不得塞,我記得旁邊賣武大郎燒餅,老子吃過一回,味道不得行。”“那可能是照燒路了,裡頭吃的不好,一般吃還是要在武侯廣場,檀溪寺那頭頭……”……一問一答,嚴婧瑤像是什麼都能搭上話,季嵐在旁邊默默無語,偶爾瞥她一眼,覺得不可思議。說起普通話十分標準的嚴大律師,居然還有拿西南方言跟人聊天的本事。“……”想想之前在KTV,在婚宴現場,還有菜市場……季嵐現在不得不承認,嚴婧瑤在打交道方麵確實有著令人驚歎的熟稔和天賦。跟她截然相反,也說明她們確實不是同一類人,她不可能會喜歡她的。突然就想到這個方麵,季嵐一愣,意識到自己“出軌”,馬上提醒自己回來,彆想這些有的沒的。餘光又掃了一眼嚴婧瑤,趁她拖著老張,自己得已清閒,趕緊在腦海裡整理思緒。張海民的死把一些本可能揭露的真相永遠掩埋了,但根據當時的情況,殺人烹屍,在審訊時的表現,生喝雞血的行為,還是能做出一些合理的側寫。她的老師寫得很清楚:反社會人格;孤僻,冷漠,缺乏相應的社會認知,缺乏感情;不期望親密關係和家庭;除了直係母親之外沒有任何朋友和親戚;異食癖,從殺人分屍並進行烹飪中得到快感……這樣一個凶手,如果他真的到過洪堡村,在數個可能疑似地點中,按照距離排序,洪堡村應該是第四個,距離他的出生地越來越遠。他的狩獵越來越遠。根據小女孩失蹤的時間來看,張海民當時33歲,雖然他本人矮小,但也已經發育完全成熟,同時“狩獵”技巧成熟,下手越來越熟練。他挑選的獵物是三歲的女孩,他會選擇在什麼樣的地方“享用”?像在家鄉那樣找一個洞穴?埋在地下?還是吃完拋屍?越想越入迷,季嵐腦海裡逐漸勾勒出一個黑色的人影,長相普通,麵部泛黃,目光冰冷,身材矮小,微微駝背,雙臂比常人長,手腕垂過膝蓋,手指粗糙有力。逐漸推演他行凶的種種方式,時間不知不覺,車子慢慢地接近了洪堡村。遠遠瞧見群山青翠,兩山夾溝之間,山腳之下,一小個村落就躲在深處,仿佛與世隔絕。越近,季嵐越感到驚奇,將近十年過去了,這座小村子竟然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更加荒涼了。桑塔納在村口停下,旁邊有一棟稍好的院子,掛著塊牌子,派出所三個字幾乎要看不出來了。老張下了車,進去了五六分鐘,叫出來兩個民警,灰塵撲撲,毛裡毛頭,但稍微年輕些。兩個民警也上了車,季嵐往裡挪,嚴婧瑤忽然掐了下她的腰,示意她坐到自己都腿上,然後挪了挪身體,和季嵐換了個位置。她在中間,隔開那個民警,季嵐得以靠著車門,不禁如釋重負,少了不必要的尷尬。“……”進村還有一截土路,有點顛簸,季嵐抓住車頂的把手,偷偷瞥了一眼嚴婧瑤,見她若無其事,繼續跟老張他們打著家常話。心突然漏跳了半拍,竟莫名有種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