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嚴楊送回酒店後,韓聿也回了住處。這些年他不在本地發展,但是因為有想見不得見的人,回來的倒是格外頻繁,後來有些積蓄了,恰逢映輝路新樓開盤,才買了這一套帶閣樓的公寓。韓聿拿鑰匙開了門,陽光撲了他滿臉。他在門口站了很久,手機上存了嚴楊的新手機號,韓聿發了條消息過去,“我到家了。”對麵當然沒有回複,韓聿換鞋,上了閣樓。新公寓麵積不小,閣樓也不矮,中央空調運作起來有很輕微的風聲,和當年春風裡那一套完全不同。韓聿盤腿坐在地板上,想起十幾歲的嚴楊。說來奇怪,關於嚴楊,能夢到的,經常想起來的,似乎總是在夏天。雨天居多。因為下雨,燒烤店放假,嚴楊會和韓聿回家,伴著雨聲,兩人仰躺在地板上,做親密的事。下過雨的晚上沒那麼熱,兩人就著月光外出散步。有一次嚴楊說,“我們也拍一張照片吧。”他們拍了一張兩人正對鏡頭的,以及一張你我不分的影子照。韓聿那天說了“我愛你”,嚴楊是什麼反應他記不清了。那時候映輝路燈光暗淡,隻有嚴楊靈動的視線,一望過來,韓聿就心潮澎湃。嚴楊一向坦**,喜歡韓聿就往他身邊靠,不像韓聿,開始遮遮掩掩,後來惴惴不安。那天嚴楊隻發給他一張照片,那張影子照,韓聿惦記好久,也沒開口要。拖來拖去,卻是再也開不了口了。他又想到那年春天,他過生日,嚴楊帶他去公園放風箏。那個騙人錢的公園後來他又去過幾次,倒是添了些東西,動物園裡也不是隻有幾隻奶牛了,但他走在裡邊,總覺得少了點什麼。他逛來逛去,想的是,嚴楊要知道他一走就翻修,肯定又氣得不行,可是那時候嚴楊說要投訴,一直到兩人回家,他都沒撥通那個電話。嚴楊跟他說,小時候自己走丟了,他哥用園區廣播找他。他還說,“不用廣播,你喊我我就回來。”那時候嚴楊眼睛裡都是笑意,後來韓聿眼睜睜看著他走了,也沒出聲喊他。韓聿低頭,從口袋裡拿出錢夾,錢夾裡放了一張照片,兩個少年比肩而戰,一個眼裡都是笑意,一個拘謹不堪。他拿出照片,帶出了一個很多年前老版的五毛硬幣。硬幣掉在地上,悶響連連,沒多少分量的硬幣險些鑿透了地板,韓聿盯著在地板上跳了幾下的硬幣,感覺心也被砸了個窟窿。他醉酒那天,嚴楊耐心十足地陪他數了一遍零錢,當時他們數著,恰好是不多不少的182塊錢。那列他想跟著走的火車,車票是182塊5毛。他小時候每存一點錢,或是韓誌勇每次打他,他都要倒出來數一遍,翻來覆去,覆去翻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數丟了五毛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