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布景。(1 / 1)

過期糖 王六鵝 1394 字 16天前

陳勉在記憶中摸索,突然腦中搭上線一般明晰。車裡男人的側臉對上了號,是陳鬱森。一瞬間,過往高中時代的瑣碎片段浮光掠影一樣湧現。他和成欣然,他們曾經許多次為陳鬱森而起爭執。這個人是成欣然寧可跟他硬碰硬,也不肯放棄的存在。成欣然無數次說,陳鬱森和她隻是在高中學生會電影部門的合作關係,甚至沒有私人友情。可是時過境遷,現在他們卻已經熟到乘一輛車了?像是一場曆經多年的長跑,終於決出了勝負一樣。有那麼一瞬間,陳勉認為自己敗陣了。他發覺自己沒弄懂過成欣然。車上,成欣然按下車窗下方的記憶按鈕,座位緩慢舒展擴張,她肩背陷進座位裡,脖頸卻緊張地支棱著,一直低頭劃手機。“剛才誰跟你一塊出來的?”陳鬱森問她。“就是一個......”成欣然努力搜索適合的形容詞,因為無論提陳勉還是前男友,都會被眼前這個人無情嘲笑。陳鬱森撥弄搭紐,把音樂聲音調小,車內驟然安靜,隻有細微引擎運作的聲音。她歎口氣說:“不認識。”陳鬱森嘴角微挑,後視鏡裡瞄了眼後麵跟上來的那輛冰藍tay:“不認識乾嘛跟著我的車?想釣我?”還開個騷藍色,服。成欣然回頭眯著眼睛辨認,發現開車的人果然是陳勉,她趕緊縮回頭。下意識說:“回醫院就這一條路,還不讓人家走?”果然,又往前緩行了百來米,兩輛車一左一右,tay撇下他們,加速下了環路。陳鬱森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拿捏她的機會,開始追問:“到底誰,你跟醫生攪合在一塊了?”“沒有。就是一個......故人?”說完自己都嫌酸。“直接說名字,”陳鬱森嫌她磨嘰:“你哪個故人我不認識?”成欣然手指堵住空調出風口,暖風慢慢覆卷了她的指尖。她歎口氣,招供一樣:“是陳勉。”陳鬱森愣了一下,重新看了眼後視鏡,又歪頭看她。然後開始笑,聲音噗嗤噗嗤,問又不說為什麼笑,壞得溢出來,顯得十分的賤。“你到底在笑什麼?”煩死了,成欣然帶著慍怒。“就是突然想到,”陳鬱森徹底笑開:“當年上學的時候我給你打電話,聽到過你們倆那個的聲音,簡直是經典場麵。”又提這件事。“陳鬱森你閉嘴彆笑了。”她真生氣了,差一點就搡他胳膊,她氣得背對他,感覺很憋屈,轉頭又惡狠狠說了句你滾。可惜聲音尖糯,毫無力度。陳鬱森收斂點笑意問:“你們倆怎麼遇上的?”問起這個,成欣然嘴角跟肩膀一塊往下垮。簡直大誤會,解釋都沒法解釋的那種大誤會。 她欲言又止,憋得很辛苦。最終還是歎口氣,“不想提了。”她低頭看手機,頁麵還停留在剛剛她在瀏覽器上搜索的“陳勉”。點進去能跳轉到北醫的官網,裡麵有他零星消息:國獎公示,某某課題組一作,赴美交流學者,校足球隊隊員,冰球高校聯賽帶頭人,等等等等。這些簡短的片段勾勒出他這幾年的生活,一如既往的充實和精彩。這也在她的預想內,陳勉無論在哪都能做得很好。臨近夜晚,陳鬱森帶著成欣然去了個飯局。全是業內,局裡有個導演是他一定要磕下來的。酒局在朝陽公園附近的居酒屋。成欣然偶爾會參與這種飯局,有時候自己去,有時候被陳鬱森帶著。但她並不是在能酒局長袖善舞的類型,也沒有家庭背景加持,在這種場合就很容易成悶酒罐子。“姑娘怎麼稱呼?”袁導問。“袁老師好,我叫成欣然,您叫我欣然就行。”成欣然擺出微笑,緩聲說。袁導在業內是大佬,她上學時就非常仰望,自然是畢恭畢敬——畢恭畢敬地,喝了五六杯清酒。陳鬱森看她酒量也就打在這了,桌上旁人給她一個勁兒灌她酒,她還傻乎乎接著。他低頭給成欣然發消息:你坐導演邊上倒酒就行,彆耽誤我聊事。陳鬱森投了個網劇,剛被平台過會,評級是S。他其實是非常想袁導來到導的,這樣後續其他家的入股和平台排期都會有底氣。成欣然明白他什麼意思,就坐到袁導旁邊,時不時露個臉,幫忙添個酒。酒局上大家什麼都聊,就是不聊正事。“Ethen什麼時候從美國回來的?”袁導起身和陳鬱森碰杯。陳鬱森仰頭飲儘:“前年,之前一直在UCLA。”“不錯啊,我女兒特彆想去你們學校學電影,但我是覺得沒什麼必要,如果將來想回來發展,美國那一套在我們這裡也行不通。”“確實。”他淡淡笑,托著下巴,手指遮唇:“所以我也在摸索,很需要您這樣大前輩的支持。”“對了,”他說:“我家人都在LA,如果您女兒有來讀書的想法,非常歡迎,所有的問題我們都能夠幫忙解決。”話語間,他起身為袁導倒酒。“那還真是要勞煩Ethen。”袁導笑嗬嗬的。袁導的一邊是成欣然,一邊是另一個製片人帶來的小演員,兩個女孩一直賠笑臉倒酒,把他給忽悠得得麵色紅潤情緒高漲。陳鬱森在這時候,見縫插針地塞了大綱和第一集劇本給他助理。喝到十二點多,場子散了,成欣然跑前跑後,聯係車和司機,把在座的人都分門彆類送走。“小姑娘不錯。”袁導喝的很滿意,估計已經記不清成欣然是誰了:“下回咱們合作。”“謝謝袁導。”她順嘴寒暄,臉蛋不知道是喝酒喝的還是大冷天凍的,一整個紅通通。冷風中,陳鬱森單手插兜,站在街邊給他司機打電話,睨了眼已經快站不住了的成欣然。“我送你回家算了。”“不用,我已經叫車了。”成欣然笑嘻嘻的,很努力地捋直舌頭。這拉胯的酒量,真沒誰了。陳鬱森知道她不喜歡彆人送,也沒勉強。他說:“袁導跟廣電那邊關係很鐵,把他那條線搞定,他可以給你的《在春天》備書。如果他能來導這個戲,你最好去跟他的B組。”“我知道。”“知道什麼?”“去跟B組嘛,要我代你監工,我懂,陳老板。”成欣然擠擠眼。國內沒什麼他的人,用彆人他給不起錢還不放心。不像成欣然,知根知底,便宜又好用。“但B組都是醫院戲,你沒關係嗎?”“我知道,沒關係的。”周圍朋友都知道,她不喜歡去醫院。每次去都不免想起她媽媽病重的場景,心情也跟著低落。不過話說回來,醫院這種地方像是自帶低壓,任誰待長了心情都會低落。成欣然知道陳鬱森是為自己考慮,於是她說:“我真沒關係。”陳鬱森突然起意逗她:“那我去聯係你前男友的醫院怎麼樣?”成欣然瞪他 “你能不提他嗎?”陳鬱森不當意,欠了吧唧看著她。酒勁一上來,成欣然蹲在地上,縮成小小的一團,不再做聲了。“起來,彆蹲著。”陳鬱森拉她。“起不來了。”成欣然頭腦都暈暈沉沉的,腦子裡反複蹦出前幾天與陳勉偶遇的畫麵。“Ethen,”她喃喃問:“你覺得我們都變了嗎?”“你喝多了。”陳鬱森彎腰,抄過她手機,核對軟件上的車牌。但她依舊低著頭,把臉埋在膝蓋中。陳鬱森看了她一眼,憑著多年交情,他清楚成欣然那顆腦袋裡現在在想些什麼。難得有點耐心:“人哪有不變的。”成欣然沒聽到這句話,意識已經飄遠。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斷片了。完全忘記是怎麼上樓怎麼洗漱怎麼躺**的。嗓子啞得說不出話,頭快炸掉一樣。她困難地支起身,手腳並用撈過手機,發現自己又半夜在姐妹群裡發瘋,說了些狗屁不著調的話。然後她翻通話記錄,發現她給一個手機號打了七八個電話。成欣然突然憋出聲咳嗽,一下子她就酒醒了,仿佛心跳停滯,渾身血液都凝固。這是陳勉以前的手機號,完全沒想到,過了這麼久,她喝多了的時候居然還能背下來。她都以為自己已經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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