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起了身,將黃綢布緊緊地攥在了手心裡轉身離去,雄渾有力的腳步聲再次響起。“要不讓大姊去和太子哥哥說說去,他們同一天出生的,應該好說話,或者就讓大姊去做太子妃?”我瞪了一眼偷偷搶我手上葡萄的兄長,心生一計,可是再轉念一想,想想也是同一天出生的兄長和二姊,又對自己的話失了三分底氣。在整個西涼,大姊是全朝子民的驕傲,十歲不到便通讀兵書,十二歲便隨父親入軍營曆練,一手玲瓏九節鞭能將一匹奔馳的馬卷飛,也能將一隻采蜜的蝴蝶毫發不傷地給抓到眼前,十六歲便成了西涼國史上唯一的一位女校蔚,統領五萬人馬。在西涼,大姊公孫冉便是“巾幗英雄”的代名詞。“楚兒,這是皇命!”母親終轉過頭來,眼眶泛著紅,可卻加重了語氣。我閉了嘴,卻再次將被兄長搶到手裡的一串葡萄給搶了回來,忿忿不平地塞到青蘿手裡,便有門上的小廝來報,“夫人、大公子,長郡主回來了!”我一驚,急急地將方才用過的參茶杯子藏到了袖子裡,以免大姊的訓斥。大姊一身黑金鎧甲地掀簾進來,肩甲上鑲嵌的銀色鉚釘生生讓珠簾的光輝黯淡了幾分,大姊掃了一眼,目光便落在我的麵上,“三妹,父親呢?”大姊的聲音很冷,冷得如冬天裡月光照過的窗欞,仿佛她一進屋,屋子裡便眨眼間到了冬天。我還沒出聲,大姊便接著說,“恭喜三妹。”我咬牙不語。倒是母親起了身,微微地一聲歎息,“冉兒,這次回來可否多住幾日,瞧你比上次又瘦了。”大姊“嗯”了一聲,微微施禮,“勞娘掛念,孩兒去見爹了。”珠簾又是一陣亂響,我的心疼又加了三分,心想下回宮中賞賜,我一定纏著白總管多要一鬥的東陵玉珠!母親再次一聲長歎,撫摸著我的頭發,“楚兒,宮裡不比府裡,這回進了宮,要多聽姨母的話。”我不甚喜歡姨母,她身上的香氣太濃,麵上的胭脂太厚,每每入宮請安的時候,我都看不清楚她麵上綻放的皺紋是笑還是怒。可是她與母親很親,親得當年母親與姨母同時有了身孕,便邀請母親去了宮中伴駕,瓜熟蒂落的那一天,母親在西廂房產下了大姊,姨母在東廂房產下了太子,太子與長姊幾乎同一時辰誕生。聽聞史官記載,太子出生時有百鳥聚集姨母的鳳儀宮,天邊晚霞便是呈七彩顏色,時任欽天監更是一路狂喜地上報瑾帝,“此乃祥瑞之兆!西涼之大幸!”在西涼的國史上,太子也是唯一一位一出生便封為“太子”的皇子。我依舊過了半晌方“嗯”了一聲,然後將青蘿剝好了皮、盛在小碟子裡的數粒葡萄一仰脖便全部塞進了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