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體似乎在一瞬間燃燒起來,不,那根本不再是屬於他的身體。他什麼都不要了,他隻要夕若,隻要她能夠回來。肯為她舍棄一切的不隻有龍晟。他破天也可以!然而,懷中的寄魂珠忽地動了一動。一股冰冷的氣息從珠子裡緩緩地溢出侵入他的五臟六腑--他猛地一驚。夕若!那是夕若的力量。寄魂珠裡的她似乎聽到了他此刻的心聲,那股冷流讓他原本躁動不安的心頓時冷靜了許多。夕若是要阻止他麼?她一直念念不忘龍晟的舍命之愛,可為何今日他要為她舍棄一切又被她這般阻攔?心頭這番想了一想。先前的那種躁動不安立刻被壓製下去,如果那冷流真是夕若的勸誡,現在也的確奏了效。沒錯。這隻是幻境……將人心底最隱秘最矛盾的心事剖開來,將一切你所逃避的選擇生生地擺在你的麵前,用最露骨的方式叫你選擇。在幻境之中,情景是假的,人物是真的;連自己都是假的,隻有最初的人性是真的!真真假假之中,似乎什麼都辨不清。隻有最執著和無畏的渴望才能穿透重重迷霧,到達最後的終點。破天突然笑了,手輕輕按在那顆寄魂珠上,仰天長笑:“我懂了!我明白了--”南宮懷遠微一揚眉:“你明白什麼了?”破天掌心握緊,笑意從容:“命在我手,由不得天。真實的我舍不得夕若,現實的我丟不下蒼生。那便隻好想個兩全其美的法子,蒼生與夕若,我哪一樣都不丟棄。”“嗬嗬。”南宮懷遠哂笑道,“你的想法太天真了。人世間豈能儘善儘美?宿命天定,怎可兩全?”“不。”破天搖頭,微笑:“你忘了。我叫破天--破擊天之威儀,破解天之宿命!我隻臣服於蒼生,不該製命於天。從前我不懂得……“他頓了一頓,接著,“南宮寒塵說要建立人間皇權與天抗衡之時,我嘲笑過他的狂妄。但現在我明白了,清醒的人是他,糊塗的是我。其實,秋離也早就看破了這個道理吧,就連她那樣單薄的女子都在勇敢地與宿命相抗,我又有何資格退縮畏懼?“破天,你……要怎麼做?”沐涯顯然已經有些猜到了他的想法,“你必須選擇其一才可渡過幻境這一關,除非……”“除非我放棄幻境,不踏足幻境一步。用我自己的力量去爭取我所要的一切,我會失去一次飛躍的機會,但是,卻會獲得全部的可能。我的命運不該掌控在彆人的手中,誰都沒有這個權力!”話音一落。沐涯沉默了,南宮懷遠卻仍舊微笑著。四靜中,破天仰首便要走出去“等等。”南宮懷遠終於開口,“你真的就這麼走了?你本可以得到很多,但現在的你還什麼都沒有得到。”“你錯了。”破天沒有回頭,“至少我見到了你。塵世中有多少人有機會見到真實的自己?我見到,並且接受了。走出這道門,我便要換一個活法。謝謝你教會我正視真實的自己,從今以後麵對自己麵對她的時候,我絕對不會再逃避了。” 南宮懷遠笑了笑,這一刻,他的笑容裡有欣慰,也有一絲落寞。在幻境中他已完成了一生最後的使命,可是,他竟有了使命之外的不舍:“破天,秋離……她還好麼?”破天一驚。作為幻影存在的南宮懷遠,居然有自己的意識和感情!懷遠的笑容溫潤如玉,一如往昔:“請幫我告訴秋離--無論身處何地,南宮懷遠永遠隻愛莫秋離一個。我無法再陪她走下去,讓她和寒塵好好過……希望她,幸福,就好。”南宮懷遠的幻影說完這些,漸漸化作一陣青煙。僅僅隻是以那樣的方式活過一場,到最後甚至有影無形,但他愛得真,愛得癡,愛得那麼無所顧忌,破天仿佛明白了什麼,終於化作一聲歎息。破天再次向門口走過去,卻被身後的沐涯拉住了手臂:“你等等!”破天停住。沐涯跟上去,說:“破天,我跟你一起走!你說得對,未來的路隻由自己掌握,得與失不是命定的結論。”破天向沐涯笑著點了點頭。二人一起走出了鐵門,也許身後有功名利祿萬千,卻終被他們遠遠地拋諸腦後。即便心中有欲望,也可坦蕩蕩地去追求。不被宿命扼住咽喉,才能活得自由如意。當他們跨出鐵門的一刹那,身後轟然巨響,有什麼碎裂成沫的聲音--那一個交易命運的幻境,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