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君子好逑(三)(1 / 1)

馮牧早正疑惑時,謝茂竹出差歸來,上完講師培訓課的他,帶著一臉奚落和恨鐵不成鋼的苦笑。“‘男性魅力’上的都是些什麼內容,難不成也是把糟粕中的大男子主義拿出來宣傳吧?”她好奇地問。“挺複雜的,你聽我慢慢說。”謝茂竹倒了杯茶,二郎腿一架,開始滔滔不絕。“說是提升男性魅力,其實就是教你怎麼找女朋友……更確切一點,就是玩弄女性。”跟“女性修養”摧毀女人自信相反:“男性魅力”課程的講師用一種傳銷式的洗腦幫助前來聽課的男學生建立自信,通過鼓吹男性在曆史發展和社會進步中起到的作用,使學生堅信隻要聽完課就能將自己的魅力提升到一種新的層次。講師以“人際交往秘訣”為借口,教學生們如何通過擺闊、誇大家世讓女性覺得自己是個權貴人士,再通過一些動作、語言上的小細節暗示女性自己雖然追求者眾多但隻對她青睞有加,使女性虛榮心得到滿足的同時,增加女性的危機感。謝茂竹拿出自己的筆記,念道:“先不必急著樹立人設,要通過閒聊了解女性的家庭情況和性格,不能直接問車問房,顯得刻意且會令女性反感。比如:通過問女性有沒有用得比較習慣的精華液來知曉她處在什麼樣的消費水平(先熟悉各品牌的價格定位)。對於家境富裕的女性,可以示弱,引起同情,再暗示自己努力,引起好感;對於家境一般的女性,就要樹立辦事能力強、有錢且不吝為她砸錢的人設。”“為什麼問精華液啊?”馮牧早一臉求知。謝茂竹馬上現學現賣:“你用那什麼精華液嗎?”“不用。”“為什麼?”“我年輕,不需要。”“我看有些女的18歲就用SK啥啥了。”謝茂竹拆穿她。她隻能坦誠地說:“我用不起唄。”“所以,你的消費水平就是——”謝茂竹往下比了比,“對付你這種姑娘,就得裝大款。”“是大款就能降服一切姑娘了?”馮牧早忽然竊笑,“怎麼的也要長得像單老師一樣。”謝茂竹瞟見單鷹路過,故意大聲說:“你的意思是,如果一個長得像單總的帥哥追你,你就拜倒在人家西裝褲下?”“不不不,光長得像也不頂用。”馮牧早十分堅定地說,“如果單老師親自追我,我二話不說立刻拜倒。”“馮牧早。”單鷹站在大辦公室門口叫她。“哈?”她驚訝地回頭。“來,我追你。”他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跟前,“你拜給我看看。”她當起了縮頭烏龜,還白了謝茂竹一眼。單鷹走後,謝茂竹動動馮牧早:“單總對你真不一般,以前他哪裡會跟女的開這種玩笑?”“那我就等著他來追我嘍?”她眼睛亮亮。 “算了,你還是彆妄想吧。”馮牧早又白了他一眼,回歸正題:“2000塊的課就聽這些?”“這是600塊的課程。每個講師的教案基本是一樣的,什麼事例、怎麼分析、如何詭辯都是事先安排好的,班裡頭還有‘課托’。要想知道怎麼讓女性喜歡你,講師和托兒會忽悠你加入更貴的班。”1000塊的培訓裡,講師通過教授一些欲擒故縱、共情的套路讓女性對自己產生好感甚至喜愛之情,達到在最短時間內讓女性跟從自己的目的。這時,他們會拋出“生米煮成熟飯”的理論,告訴你各種試探女性是否願意與你發生關係的辦法,並教你如何針對不同女性的各種性格,半強迫或者半**式地同她們發生關係,將“一個男人的魅力是看他與多少女性發生過關係”的觀點灌輸給你。“這也太惡心了!”馮牧早像吞了個蒼蠅,“怎麼還有人會花錢去學這個?!”“你還彆說,學生可多了。”謝茂竹搖搖頭,“目測都是一些不務正業還沒錢沒勢的渣男預備役。”“1000塊的課都這麼渣了,2000塊到底會教你什麼可怕的法術?催眠?配藥?禦劍?黑魔法?”她有些愣愣地問。“2000塊的課並不會教你什麼其他的新東西,主要就是多了‘實踐’的機會。”“怎麼實踐?”“你忘了‘女性修養’課了?”馮牧早一時無法將兩門課聯係在一起,眨著眼,一臉呆萌。“女性修養課的聽眾,就是男性魅力課的實踐對象。去上女性修養課並且堅持聽完四節沒中途放棄的,都被洗腦得差不多了。不要小看洗腦的作用,她們滿腦子都是什麼‘我要嫁入豪門相夫教子’的思想,前十幾年書都白讀了。遇上從男性魅力班順利畢業的男人,更是被忽悠得暈頭轉向。通過上女性修養課,她們確實很快有了追求者、找到了‘男朋友’,可她們都不知道,自己就是一塊案板上的肉,來找她們的是一群狼。”她捂住嘴,雙眼瞪得圓圓。“隻要你加入2000塊的培訓班,課程學完就安排你參加與女性修養培訓班一起舉行的聯誼會,而女性修養培訓班的女孩子完全不知道聯誼會的參加者是男性魅力培訓班的人,講師會忽悠她們,是和什麼企業聯盟一起搞的什麼活動。”謝茂竹把偷拍的照片和視頻給她看:“這種培訓班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每次的名字還都不一樣,好逑、格物、拉芙、信之……都是換湯不換藥,講師流動性也大,套路是一致的。這就是為什麼女性課程的價格便宜,男性的貴,因為女的去了是被洗腦的,就是一群獵物,男的去是可以得到實際的‘好處’。他們打著宣講傳統文化的名義,歪曲老祖宗的本意,培養一群混蛋,互相比較誰玩弄的女人多,誰值了那2000塊的票價。”馮牧早簡直氣得手不出話:“辦這種培訓班的意義在哪裡呢?擺明了是坑人!”“賺錢、賣書。書賣得很火,原價,不打折。它背後是一個工作室,聽說老板是個女的。”謝茂竹從包裡掏出兩本書,“他們賣的書隻有一個作者:拉芙小君——就是那個老板。我看著挺眼熟……”馮牧早倒吸一口氣:“是她?我還關注她呢!覺得她寫得蠻有意思……我的天啊,取關取關!”謝茂竹豎起食指在太陽穴邊轉了轉,分明在擔憂她的智商:“你關注她不如關注我們單總,他懟你的哪句話不如那個什麼拉芙小君來得令人醍醐灌頂?”“他最近倒是很少懟我了。”馮牧早眯著眼笑:,“他還說偏袒我。”“好像……有這麼回事。”“你說……他是不是愛上我了?”謝茂竹翻了個白眼,順著她說:“他剛才不是說要追你嗎?我可就等你的好消息了。”馮牧早自動忽略這句話:“這個拉芙小君什麼來頭?是不是心理變態啊,自己就是一女的,還開這種培訓班來教男人怎麼玩弄女性?”“賊喊捉賊的人多了去。”“這成語好像不是我說的那個意思吧?”謝茂竹尷尬一笑:“本來我想把拉芙小君的真身查出來,可她都是花錢委托一些組織培訓的團隊在做這些事的,教案和書她都提供,就是躲在幕後,我很難見到她。”“那這篇報道我們還出嗎?”“當然出,單總同意你的選題,就是讓你趕緊寫出來。我們再補充采訪幾個拉芙小君搞的那些類似培訓班的‘受害者’或者‘受益者’,再試看看能不能聯係上她本人。”謝茂竹說,“單總向來不喜歡挖掘這類人做壞事是出於什麼‘情有可原’的曆史原因,對拉芙小君的後續調查就交給‘有關部門’算了。”“她組織一個培訓班,也不能算犯什麼罪,會被處理嗎?”馮牧早擔憂地問。“但她以培訓班的名義組織什麼聯誼,讓男的不擇手段去欺騙女性,其中還可能發生一些性騷擾、脅迫發生關係等事件,就逃不過製裁了。”他們試著聯係拉芙小君,但她的微博和公眾號似乎也托人營運著,始終沒有做出有實際內容的回複,隻是不斷地發培訓廣告和書籍鏈接。幾天後,單鷹登錄OA,看到謝茂竹和馮牧早提交的稿子《偽國學培訓班揭秘:男人的戰場,女人的火坑:“情感大師”的搖錢樹》,稍作修改後就通過審核。“最後一段誰寫的?”謝茂竹指著馮牧早。單鷹抬眼看她,眼中帶著隻有她讀得懂的溫和:“你念一遍。”馮牧早像忽然被老師叫起來念作文的學生,還緊張了一下,然後才小心地念:“記者提醒,我國優秀傳統文化絕不可能體現在人性的壓抑和自強精神的摒棄,女性更應該提高甄彆力和判斷力,不等不靠,自立自強,不依附權貴,不放棄堅守,用努力和能力實現在社會上的價值。”他頷首:“寫得不錯。”她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自己做不到這一段裡寫的內容,感覺自己挺依賴家人和……”她看他一眼,“……和朋友,離一個自立自強的職業女性還差十萬八千裡。慚愧。”謝茂竹安慰她道:“你才幾歲啊,人總是慢慢成長的。”單鷹接過話頭:“你有沒有想過,被你依賴對家人和‘朋友’來說,也許是件很幸福的事?”馮牧早眨眨眼,望著他好一會兒,最終抿唇一笑。@明天早起要放牛:能依賴你,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