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各自平複了十幾秒,不得不接受這至今最不合時宜的互換,回頭對望一眼,都乾笑幾聲,之後又無語。單鷹撿起方才滑落的浴巾,習慣性圍在腰間,馮牧早看著彆扭,叫住他:“能彆讓我這麼豪放嗎?你見過哪個女的隻遮下半身的?”單鷹往下一看,馮牧早手腳並用地撲在他身後,雙手死死蒙住他的眼睛。“好玩嗎?”他問。“咱們現在還有彆的可玩嗎?”她萬念俱灰地說。“我不喜歡跟男人玩這種遊戲。”鋼鐵直男如是說。她指出:“你現在是個女的,而且這個‘男人’不是彆人,是你自己。”他懶洋洋地解開浴巾,直接套上她的睡衣,看來已然興致全無。馮牧早卻意猶未儘,一個餿主意冒出來:“不如咱們將錯就錯,關上燈,不要在乎誰男誰女。”“休想。”他一臉抵死不從。她現在占據身高、體重和力氣的優勢,像豬八戒見了嫦娥一樣雙眼放光,張開手臂大呼:“小娘子!你就從了我吧!”單鷹上下打量她一遍:“拜你之賜,我第一次見到自己這麼猥瑣的一麵。”馮牧早邪魅狂狷地大笑,還沉浸在自己設定的角色中:“給爺笑一個嘛。”單鷹虛望窗外,幽幽地說:“你最好祈禱一會兒彆又忽然換回來。”她撇撇嘴:“依我判斷,才沒那麼快呢。”話音剛落,二人各歸各位,她目瞪口呆,隻聽單鷹發出一聲輕笑,說:“妞,你倒是給爺笑一個?”“這次也太快了吧!”馮牧早大叫。單鷹轉向她,一副整裝待發的模樣,她卻因為剛才的交換風波遲遲沒能重新適應身份的轉變,一個勁兒躲。他倒是耐心,極儘溫柔,吻過之處,點點曖昧好似細雨春風。“單鷹……”馮牧早半眯著眼,像微醺渴睡,“我愛你,我真的愛死你了!”“真愛死我了?”“嗯!”單鷹狠狠吻住她,正要進入主題,下一秒,自己居然又一次變成了敵營主帥。“啊——”馮牧早見狀捂臉大叫,一時難以接受這樣的角色轉換。“退後。”單鷹一臉鬱悶地吩咐。她像隻烏龜往後爬到床下,趴在床邊,一臉生無可戀:“這回,什麼時候能換回去?”單鷹表示無可奈何。好奇寶寶再次發問:“你會不會因此落下什麼心理障礙?”“難說。”“為什麼靈魂互換就偏偏出現在我們倆身上?”馮牧早披著被子,誠心誠意跟他探討著,“按理說,來報社實習之前,我們根本沒見過麵,也不可能一起經曆什麼被雷劈、被蜘蛛咬或者遇上神仙之類的事。而且,你也不是唯一一個我暗戀過的人啊,怎麼當年我就沒跟他互換一下?”“聽起來,你頗為遺憾。” “沒有沒有。”她搖頭加擺手,“其實我想說的是,暗戀你的人很多,怎麼她們沒跟你互換?”“或許,她們還沒有達到‘愛死我’的境界。”馮牧早真後悔自己意亂情迷之時說出來那一番真話!“我沒說過!”“你說了。”“我弄錯了聲母。”“你跟小學語文老師之間有什麼仇恨?”就這樣,兩人共度的第一個夜晚,實現了傳說中的“蓋著被子純聊天”。也不知是什麼時候睡著的,早上單鷹轉醒,隻覺得香軟在側,偏頭一看,馮牧早麵向他側睡著,一頭長發鋪散在白色的枕頭上,紅唇微張,均勻地呼吸著,濃黑而密的睫毛微微上翹,時不時輕顫一下,像蝴蝶的振翅,又像仕女的黑羽扇。眉心一顆朱砂,為清純睡顏增添一抹豔氣。他凝視著她的睡顏,有些入神,伸出手去,將她擁入懷裡,像嗬護一件珍寶一樣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女性身體的幽香縈繞鼻間,但此時他對她暫沒有欲念,隻有滿滿的憐愛。一會兒後,她發出幾聲不情願的輕哼,翻來覆去好幾下,這兒撓撓,那兒撓撓,迷蒙地睜開眼,含糊不清地嘀咕著:“唔……換回來了……早上了?”單鷹把她抱回來,再次摟緊。馮牧早的臉靠在他胸口,順勢也摟著他,想起昨晚,不禁發笑,笑得肩膀一個勁兒抖動,最後憋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我們……我們真是太搞笑了!哪有我們這樣的?兩次……兩次半途而廢。你說,我們以後會不會每次都……”他捂住她的嘴。“哎呀,不說不說。”她其實也不願意再發生這種事。小夢一早到記者站簽到,見單鷹和彭站長在會客室談笑風生,簡直目瞪口呆,拉住馮牧早問:“你們單主編怎麼跑這兒來了?難道咱們在采的稿子是深度調查的年度大稿?!”“彆緊張,聽說他隻是出差路過。”馮牧早敷衍道,“順便對我們的采訪大綱提了點建議,我修改好了,回頭補采一些內容。”“那就好……”小夢鬆一口氣,拉過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大胖子,“介紹一下,這是阿寶。我倆的聲音、形象都不適合做這次暗訪,阿寶過來幫忙。”“你好啊!”阿寶一開口,果然聲如洪鐘,陽氣滿滿。小夢簡單介紹一番她們初步探查的結果,說:“法律上對‘陰婚’並沒有明確規定,但有個禁止買賣屍體的法規,他們從事這方麵的中介肯定算違法,但因為通常配陰婚的兩家你情我願,迷信思想重,根本認識不到這是違法,從來沒人報警,因此中介的警惕性應該不會很高。”三人商量了一下,阿寶用手機給魏信傑撥了個電話,對方很快接了,他操著本地方言:“是阿傑麼?……我長葉縣的,家裡頭有點事情,張嬸兒給了我你的電話,叫我來找你。”魏信傑警惕性確實不高,有生意就做,顯得很熟練,用的卻是普通話:“你這邊是男是女,什麼時候要,是要土的呢,還是新的?”“啥意思?”“是問你要土葬還是新葬,如果土葬,比較難找,畢竟現在都提倡火化了,如果要新葬,我這邊好弄,價格低一些。”魏信傑很耐心地解釋。阿寶將計就計:“我們老家有個山頭,風水很好,咱家這位兄弟是要土葬的。”“土葬啊……”魏信傑喃喃重複一句,看來這個確實不容易。“多少錢無所謂,主要是不讓兄弟走得孤單。你說是不是……”阿寶裝出哽咽聲。“你要真心想要,先交一千塊錢定金排個號,有了我馬上通知你。”阿寶跟他討價還價一番,得知土葬屍源難找,且一般為了運輸方便會采取就近“調配”,所以能找來純粹是運氣,要價5萬元。如果隻要求骨灰盒同葬,一人僅需5千。阿寶推說太貴,還惹惱了魏信傑,他說,做這種生意不容易,找誰都是一個價,還說,如果不通過他介紹就近屍源,到網上去找,價格翻好幾倍。聽阿寶支支吾吾的,魏信傑又爭取道:“土葬確實不好弄,對我們來說也有風險,如果你心裡有合適的人選,我們可以負責幫你弄來,收個勞務費意思意思就好。”“我兄弟倒是喜歡一個女明星,你能給弄來不。”阿寶覺得匪夷所思。魏信傑誤會了他的意思,立刻換了個語氣:“您彆生氣啊,我的意思是,您如果知道就近哪裡有土葬的姑娘,我們能幫你去撮合,或者,不撮合直接運來也行!”阿寶捂住手機,用口型對小夢她倆說:“他要用偷的。”然後又回頭說:“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我兄弟年輕的時候特喜歡一姑娘,結果她短命病死了,就埋在後山。可這都是七八年前的事兒了,能成嗎?”魏信傑顯得很高興:“彆說是幾年前的墳了,你兄弟喜歡漢朝公主,隻要我知道在哪兒,鐵定扒出來給他。”“就因為是幾年前的墳了,現在不都提倡火化嗎,不知道他們家那墳還在不在,沒準兒響應政策,隻剩個骨灰盒了呢。”魏信傑似乎業務繁忙,沒工夫跟他多聊:“一句話,您兄弟要配個土葬還是其他?如果他真那麼喜歡那姑娘,不管她什麼個狀態,您交了定金我們就給您弄來。”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他們能偷土葬的棺材,也能偷骨灰盒。“我去打聽打聽,再聯係你。”阿寶說罷就掛了。三人分頭行動,按照單鷹增補的采訪內容,四處奔走。當地文明辦和公安局覺得記者的這個選題角度非常好,有助於他們的宣傳,派出了兩個便衣跟他們一起走訪,順便取證。便衣說,既然有人利用這種落後風俗從事中介行為,就一定要取締。馮牧早一天跑下來,收獲頗多。忍不住發了個朋友圈:有點愛上當記者了,一層層抽絲剝繭的感覺像福爾摩斯一樣!報社的同事們都紛紛點讚,她老爸馮奕國居然也有空回她一句:“出門在外,注意身體。”一排回複中,隻有單鷹鶴立雞群:“當記者是誰?”她看得直樂,又見小夢發來一個地址:“小早,站長請客,單主編也在。你在哪兒?一起過來吧!”
第三十八章 真抄還是假抄(三)(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