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得永遠定居我心底(1 / 1)

01雖然早就知道陳熾黏她的程度有點過分,但是林喻言沒想到,他能比她想得還要更過分一點。比如她下午兩點的飛機飛A市,現在已經上午十點了,陳熾還沒讓她吃上早飯。“沒有下次了。”“好。”四十分鐘後。“騙子!”“嗯,我是騙子。”“流氓!”“嗯,我是。”“混蛋!”“怎麼……怎麼不說話……”“我在反思。”“反思什麼?”“我在反思……”陳熾汗如雨下,緩緩淌過殷紅的淚痣,滴在枕頭上,他聲音低啞:“你為什麼還有力氣說話?”於是……林喻言便沒了力氣說話。最後,他吻著她汗濕的發,小聲埋怨:“江起雲和徐遇安真煩。”“嗯?”“徐遇安還要走正常通道是不是?會有粉絲送機是不是?他們會不會把你認成他的女朋友?”“你在想什麼?我跟在他身邊,隻會像個工作人員。”“你這張臉怎麼看也不像工作人員!”“我戴口罩。”“你以為口罩能遮住我女朋友好看的臉嗎?”林喻言沒說話。“不能!”“閉嘴,下去。”陳熾不情不願地坐了起來,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緋紅的臉,像個終於吃到魚的貓兒般露出狡黠的笑:“需要穿衣服務嗎?”林喻言瞪他:“不用。”衣櫃離得不遠,他的目光膠在她的後背上,如有實質般讓她有點不自在,她坐在**用最快的速度套上襯衫,手忙腳亂地扣子扣錯了。她低頭看了看扣子,呆了一會兒,回過身,命令他:“來幫我。”在陳熾的印象中,林喻言好像永遠都是有條不紊,很少會手忙腳亂,像這樣的笨拙更是少見,以至於他聽到這話後愣了一下。林喻言抬高聲音:“快點。”陳熾繞到她的麵前,將她扣錯的扣子一一解開,又耐心地從最後一顆開始扣起,像儀式般,將他最珍愛的人藏起來,隻有他能打開。這樣的設想讓他的心情愉悅了起來,眉梢掛著笑意,小聲叮囑著外出要注意的細節。林喻言聽得多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手指不安分地抹上他的腹肌,在上麵劃著圈圈,正玩得起勁,陳熾無奈地拉住了她的手腕:“剩下的扣子還要不要扣了?”林喻言一愣:“當然要。”陳熾說:“那就彆**。”林喻言臉紅了:“哦。”可是……根本控製不住!她瞪著自己該死的手,總忍不住在陳熾身上摸一摸,陳熾被她摸得受不了了,把人壓在身下親了好一陣子才放開,他用額頭抵著她的肩膀,聲音悶悶地:“女朋友,你要是不舍得我就彆走了好不好?”聲音太過可憐,語氣太具有欺騙性,林喻言心底一軟,差點就著了他的道。 她勉強保持清醒:“不行。”陳熾:女朋友長大了,不好騙了。生氣!謝嘉開著車緩緩地停在了機場門口。孟冬在副駕駛用儘各種詞彙罵著頂峰經紀,見車子停了下來,他往後喊:“遇安,要不要我送你?”《向你而奔》這部劇是在那件事之前談下來的,所以頂峰經紀必須履行合同,但礙於王總施加的壓力,公司這邊公關沉寂,宣傳為零,就連徐遇安去劇組也沒有派一個助理過來。這次去A市是徐遇安近一個月來首次公開的行程,記者和粉絲早就等在機場,就等著他下車。他搖了搖頭,說:“不用,言言陪我就好。”孟冬說:“可是沒有保鏢的話……”徐遇安輕笑:“我倒要看看,記者是不是能把我吃了?”他戴上墨鏡,看向陳熾:“陳熾,借你女朋友一段時間,你不會介意吧?”陳熾冷漠:“我介意死了。”徐遇安說:“當我沒問。”林喻言暗地裡掐了陳熾一把,陳熾倒吸一口冷氣,覺得委屈極了:“女朋友,你要答應我,每天下午五點你都在酒店,我會檢查的。”林喻言問:“怎麼檢查?”陳熾說:“A市有家超好吃的甜品店,每天下午五點送到你的房間,直到你回來為止,沒有一天重複,所以——你要是想吃全……”林喻言說:“哪家?我自己去吃。”陳熾:“啊啊啊!你怎麼不按劇本走?”林喻言笑出聲:“好好好,你繼續說。”陳熾扶住她的肩膀:“你要是想吃全,每天下午五點都要乖乖呆在房間裡等著它,並且要給我拍照。”林喻言說:“不要。”陳熾說:“嗯?”林喻言上前親了親他:“給你打視頻電話。”陳熾愣了愣,唇角翹起來:“乖。”徐遇安弱弱地在前麵舉手:“我說,你們兩個膩歪了嗎?”孟冬說:“我也想問這個問題。”陳熾說:“沒有。”林喻言說:“好了。”這對小情侶真是一點默契都沒有呢。林喻言笑著和陳熾對視一眼,猶豫了一下,她把櫻桃發夾從頭發上取了下來,塞到了他的手心裡,低頭吻了吻他的手背:“要乖乖地等我回來,要想我。”徐遇安失神了一下,原來林喻言戀愛的時候,是這個樣子嗎?黏人得不像話,是所有人都沒見過的林喻言。林喻言推了推他,說:“走吧。”徐遇安咽了咽口水:“你準備好了嗎?我們走的可不是花路。”他靠著車門,透過單向車窗玻璃能看到外麵擠滿了人,明明沒有耽誤多長時間,卻足以讓道路水泄不通。她笑了笑,說:“我們陽明高中的大明星,走的當然是花路。”孟冬說:“去吧,加油。”陳熾說:“等你回來一切都結束了,我保證。”徐遇安說:“陳熾……”陳熾說:“想感謝我就現在趕緊滾下去,彆等我後悔了,不把女朋友交給你。”徐遇安點點頭,他把手放在車門上,輕輕打開:“走吧。”門打開的那一瞬間,無數個話筒堵在麵前。“徐遇安,關於網上的事情您至今未正麵回應是為什麼?”“網上的事情是真的嗎?近一個月沒有任何通告,因為這件事頂峰經紀放棄了你嗎?”“《向你而奔》是最後一部電影了嗎?”“頂峰經紀公關沉寂是默認了嗎?”“徐遇安……”林喻言迅速地下車,擋在徐遇安的前麵:“讓一讓,謝謝,麻煩讓一讓。”徐遇安抿著唇一言不發地朝裡麵走去。林喻言在人潮洶湧中拉住他顫抖的手腕,低聲說:“彆怕。”瘦瘦小小的身子,明明誰都擋不住,平白無故地帶來了強烈的安全感。徐遇安眼眶一熱,緊跟著她的步伐,試圖將那些不斷湧入耳朵的質問聲排除腦後。可是,做不到。那一聲聲詰問像是打在他心頭上的一根根刺,恨不得他鮮血淋淋才算完。“徐遇安!徐遇安!徐遇安!”不知道從哪裡傳來了一聲呼喊,異口同聲,蓋過了所有的嘈雜聲。空氣安靜了一秒,像是一個世紀那麼長,可是又很快,下一秒秒針恢複走動,一大群人湧過來,像牆般擋在徐遇安和記者的中間。她們舉著牌子,上麵寫著他的名字。她們喊著話,聲嘶力竭,用儘了全身的力氣,讓世界上所有的喧囂啞然失聲。“徐遇安!我超喜歡你演的祈臨!隻要你演我就看!”“期待《向你而奔》的江樾!”“我不管!我才不要聽那些人胡說八道!我愛你!”“徐遇安!這條花路我們陪你走啊!”“我的寶貝兒!大膽地往前走啊!”“彆怕!”徐遇安的眼圈漸漸紅了起來,他仰起頭用手捂住眼,將哽咽聲咽進去。好半晌,才緩緩地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謝謝你們。”他盯著地麵,看著眼淚大顆大顆地砸下來。有時候也不是那麼羨慕電影裡的英雄,因為在現實中,他也可以做彆人的英雄,彆人的少女心事,彆人的向往。他真的,真的度過了一段很難的時間。可是就像言言曾說過的,一切都有結束的時候,唯有那些發光的片段才在晦暗的歲月裡熠熠生輝,值得他全部珍藏。而他走得這條路不是人跡罕至單行道。他從來不是孤單一人。五點還差五分鐘,陳熾坐在沙發上,乖巧等待林喻言的電話。五點鐘,手機鈴聲如約而至。陳熾按了接通,看到她後懸在半空的心終於好端端地放了回去,滿足又甜蜜,終於又看見她了。林喻言邊吃甜點邊說:“剛到酒店沒多久,甜點就送來了。”陳熾眼睛彎起來:“好吃嗎?”林喻言點點頭,又忙著吃東西,沒工夫看他。陳熾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她吃得很乾淨,吃完了才想起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衝他笑了笑:“吃完了。”陳熾聲音漸低:“女朋友,我想你了。”林喻言遲疑了一下,她招手:“那你離近點看我。”陳熾將手機往裡縮了縮,正要說話,便見林喻言忽然傾身“吧唧”親了一口屏幕。再一恍神,她坐直身子,小臉紅撲撲地:“甜嗎?”陳熾盯著她,盯得她耳根子也紅透了才罷休,他輕笑,舔了舔唇——“你快點回來吧,我想吃。”明明才分開不到一天,他卻迫不及待地,渴望觸碰她。02《向你而奔》劇組在江起雲的指揮下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開機儀式當天下午便開始拍攝,葉晚由於行程問題,晚一周入組,等她入組時,林喻言還沒能消化好助理的工作。當然,主要原因是徐遇安根本不使喚她。中場休息時間。林喻言眯起眼睛:“是不是陳熾告訴你,不要讓我乾活?”徐遇安捧著一杯熱茶小口小口地喝,模棱兩可地“嗯”了一聲,眼神往手機上瞥。陳熾何止告訴他?是威脅好嗎!他冷笑,回複陳熾:“你舍不得,你以為我舍得嗎?”陳熾說:“徐遇安,我殺了你。”徐遇安抖了抖:“冷靜!”陳熾說:“你等著。”於是徐遇安就顫顫巍巍地等到了現在,總是怕陳熾一不留神就從臨溪殺了過來。等了一周,沒把陳熾等來,倒把葉晚等過來了。葉晚穿得很厚,人本來就小,羽絨服一裹,顯得特彆的可憐弱小又無助。她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問江起雲:“我現在走還來得及嗎?”江起雲無情:“不行。”葉晚問:“友情的小船呢?”江起雲說:“說放就放。”葉晚比了個大拇指,餘光看到了林喻言,衝她揮手:“林編劇!”林喻言對她笑了笑,葉晚便跑了過來,問:“沒記錯的話,這次不用編劇跟組吧?你怎麼在這裡?咦?和徐遇安一起來的?你是他女朋友?!”這一串的推理結論來的太快,林喻言有點反應不過來。沒等兩位當事人說話,葉晚又“啊”了一聲,“不對啊,我找人調查了,徐遇安沒有女朋友,感情經曆空白。”林喻言抓住重點:“調查遇安?”葉晚點頭:“評估價值,確定路線。”徐遇安問:“路線?”葉晚眉頭微蹙:“這裡是不通網嗎?”林喻言和徐遇安同時點頭,公路電影大多都是外景,信號時有時無,回酒店後洗個熱水澡就想睡覺了,根本無暇刷社交網絡。葉晚無語地看了兩個人一會兒,轉身,喊江起雲:“江起雲!你沒告訴我這裡不通網!我怎麼玩遊戲!我要回去!”江起雲冷漠臉:“化妝師過來一下。”葉晚說:“江起雲!”林喻言把手機拿出來,按了兩下,看向徐遇安:“凍關機了。”徐遇安說:“我為了好好拍戲,手機來這就沒開過機。”他遲疑了一下,問:“問葉晚?”林喻言問:“你今天還有戲份嗎?”“沒了。”“走,回酒店。”酒店離拍攝的地方不遠,他們借了輛車直接開回去,剛出電梯就看到今天沒戲份的陸遠晃晃悠悠地開門出來,見到徐遇安,他揚手:“怎麼回來那麼早?”陸遠是葉晚工作室旗下藝人,以前就跟徐遇安一起參加過綜藝,兩人關係不錯。徐遇安一見到他,一把扯住他的領帶,說:“進來。”陸遠嚇了一跳:“頭要掉了,頭要掉了。”“嘭!”門被大力關上。陸遠環視了一圈,見林喻言坐在**正在開筆記本電腦,他“呃”了一聲,說:“不太好吧,徐遇安,我是偶像,怎麼能隨便進女孩子的閨房?”說完,他轉身就要開門。徐遇安還沒放開他的領帶,把人往回扯了扯,陸遠一個踉蹌,差點摔他懷裡。徐遇安神情嚴肅,盯著他不說話。陸運被他看得不自在,說:“公司內部決定,我也是今天上午才知道的。”徐遇安問:“知道什麼?”陸遠說:“網上不是已經放出消息了嗎?”“找到了。”林喻言抬頭,把電腦轉了個方向麵向徐遇安:“葉晚工作室轉發徐遇安微博,作出邀請‘來我這裡’,徐遇安暫未回應。”徐遇安喃喃:“陳熾?”陸遠拿手指輕輕地點了點他:“快放開我。”徐遇安鬆手,他怔怔地看著林喻言,林喻言已經撥了電話給陳熾,嘟聲響了將近半分鐘才被接起,陳熾的聲音壓得很低:“女朋友,我現在在忙,如果是徐遇安的事可以去問七七,好嗎?”林喻言說:“好。”她平靜地掛了電話,隨即撥給阮歸期,阮歸期接得很快,小心翼翼的語氣:“言言,你在乾什麼?”林喻言沒了耐性:“彆問了,告訴我陳熾在乾什麼?”林喻言說:“隻要是我給他打電話,他絕不可能超過半分鐘才接,更不會比我先掛,他現在在哪?”阮歸期說:“我以為你要問的是遇安的事。”林喻言語氣放緩,平淡卻充滿了威脅:“阮歸期,不要轉移話題。”阮歸期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陳熾被警察帶走了。”林喻言拿著手機的手猛地一抖,阮歸期見也瞞不住了,直接說:“前天,網上突然爆出了那位王總的私密視頻,受害人全部打碼,但完全沒有給王總打碼。網上已經炸開鍋了,王總的公司股票大跌,他本人在公開場合沒有做出回應。”“但是——他發現這些視頻裡沒有徐遇安,所以認為這件事是遇安做的,正好遇安有學計算機的好友,就是陳熾。”“他去公安局報了警,今天警察把陳熾帶走進行調查。言言,你彆急,隻是配合詢問,沒有證據就不可能定罪。”“是……是陳熾做的嗎?”雖然是個問句,但是林喻言想,她了解陳熾,陳熾說過會徹底解決這個問題,肯定也做得出來這樣的事情。阮歸期又說了什麼,林喻言根本聽不清楚,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把電話掛斷了。徐遇安也問完了陸遠放他走了,等林喻言看向他時,他的唇動了動:“陸遠說,葉晚工作室出五百萬,恒先娛樂出五百萬,給我解約。”林喻言扯了扯唇角:“那很好。”徐遇安說:“是陳熾。”是陳熾做的,目的卻不是為了他,而隻是為了讓林喻言安心。僅此而已。林喻言眼眶微紅,她的聲音低低,帶了點小小的委屈:“遇安,我突然好想好想他。”從來沒有一刻,想念會是那麼的洶湧。撲麵而來,令她窒息。非得見到陳熾才能重獲自由。臨溪市公安局,審訊室。肖白看著對麵澄澈迷人的雙眼,他對著鏡頭揮了揮手:“關掉。”等攝像機和監聽設備關掉後,肖白往後靠了靠,漫不經心轉著筆,敲了敲桌麵,說:“陳先生,我們追蹤了發布視頻的IP地址,確實跟你無關。”陳熾一臉無辜:“那我可以走了嗎?”肖白緩緩地搖了搖頭:“IP地址可以偽造。我有個同事,他是一流的技術人員,說不定能查出蛛絲馬跡,畢竟根據王先生的指控,你的嫌疑實在是太大了。”陳熾眉梢微挑,笑了笑:“警官先生的這位同事在哪裡?我也許可以跟他探討技術問題。”肖白說:“他很忙。”陳熾說:“那就不要麻煩他了。”肖白沉思了一會兒,點頭:“確實不該麻煩他。”陳熾露齒一笑:“畢竟大家都很忙,而且我真的跟這件事沒有關係。”肖白問:“你忙什麼呢?”陳熾一怔,又是笑了笑:“忙著可愛啊。”肖白怔了怔。還彆說,是挺可愛的。但是仔細一看,又覺得極像那溫軟的貓,隨時能起來給你一爪子。肖白為這個比喻暗暗笑了笑,他把筆一收,站起來,伸出手,說:“陳先生,感謝你的配合,你可以走了。”陳熾也站起來,跟他握手:“也謝謝肖警官。”肖白說:“為民除害,我該做的。”陳熾和肖白相視一笑。等陳熾被送走之後,專案組的成員走進來,問:“組長,就這麼讓他走了?”“你有證據?還有說你想去找證據?”肖白慢慢地扣起製服的最後一顆扣子:“網上的視頻沒有公開受害者的影像,王名昧雖然是嫌疑人,但是他有指控他人的權利,所以我們也不得不作出調查。”“但不管陳熾有沒有做過,我們找不到證據,他的嫌疑解除了。”他往外走去,嘴角勾起一抹笑,眼中淩厲:“現在,該去會會我們的王先生了。”他偏了偏頭,問:“他這樣最多判多少年來著?”“故意傷害加強迫他人拍攝**視頻,根據受害者的情況,情節嚴重者可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肖白點點頭:“那就加油,送他進去。”專案組人員說:“是!”03陳熾走出公安局的門時,夜色剛剛籠罩整個臨溪市,濕冷的天,風凜冽地吹來。他仰起頭沉默地看了一會兒門上閃亮的警徽,謝嘉從路邊走過來:“少爺,先回去吧。”陳熾回過神來:“走吧”謝嘉跟在他的身後,有條不紊地彙報:“孟少爺來問過了,按您的吩咐搪塞了過去。沒人知道這件事是您做的。”陳熾麵無表情地聽著。當時徐遇安的事情發生後,他曾答應徐遇安,要幫他離開頂峰經紀,同時扳倒王總。那時候便有了計劃,隻是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言言打電話給你了嗎?”“沒有。”“她肯定知道。”陳熾上了車,拿出手機,指腹在亮起的屏幕上摩挲著:“她那麼聰明,肯定猜得到。”謝嘉說:“陳先生開始收購陳氏集團的股份,幾乎沒有任何人注意。”陳熾愣了愣,沒說話。謝嘉遲遲疑:“我們可以信任陳先生嗎?”陳熾說:“這是一場漫長的戰役,我隻能賭他可以信任。”謝嘉問:“因為他是您的哥哥?”車裡開動,隻餘一盞微弱的光,影影綽綽,看得不甚清楚。陳熾“嗯”了一聲,他點開林喻言的對話框,發了一個可愛的表情過去。陳熾:女朋友,今天的甜點好吃嗎?路邊的景色迅速地往後倒退,像一道道剪影般掠過,陳熾將頭靠在車窗上,安靜地等著林喻言回他的消息。他在心底默數,從一到一百,再從一百到一。車子緩緩地拐進彆墅區,一盞盞路燈在半空中打下白色的光,像是收到了某種訊號,陳熾攥著手機的手指蜷縮了一下。他忍不住問:“言言在做什麼?”謝嘉看向後視鏡,與陳熾的目光在鏡中相遇,過了一會兒,陳熾收回目光,煩躁地揉了揉眉心:“是,我說過以後不會再通過其他人知道言言的消息,可是……她不理我。”話至尾音,有一點委屈:“謝嘉,你喜歡過人嗎?”謝嘉微怔:“喜歡過。”“她喜歡你嗎?”“喜歡。”“你是真心實意地相信她喜歡你嗎?”“喜歡一個人,眼神是藏不住的。”“是。”陳熾閉上眼睛,聲音低了下去:“可是我記不住。”他反複地告訴自己,林喻言吻他、擁抱他、將手給他時,他都能感覺到她是愛他的。可是多無奈,那眼神總是在不經意之間就被忘掉,無論怎麼想也想不起來。想不起來時,心底的錯覺和不安便會放大。陳熾再次拿出手機,準備給林喻言打電話,手機忽然振動,林喻言的消息一條條地跳了上來。言言:還沒吃。言言:陳熾,我想見你。言言:可是我買不到回去的飛機票。言言:從A市到臨溪坐火車要20個小時,如果我見到你的時候,這塊甜點還沒壞,你來幫我嘗嘗甜不甜。言言:我沒買到臥票,從現在開始,你要一直擔心我,一秒都不準停。言言:可是也彆太擔心,因為我回來是想看臨溪的初雪,但需要你在身邊。不是輕車熟路的情話,她一個字一個字敲起來卻是那麼的認真深情,好像要把她對他的想念全都濃縮到這短短幾段話裡,最後還是沒忍住溢出來。是他能感受到的想念。陳熾想,他這輩子都忘不了那年的大雪。從極北方向一路向南飄,凜凜寒風卷著雪花在半空中飛舞,他翻來覆去一晚上沒睡好,瞪著眼睛看著天花板,想象著她的女孩在燈火通明的火車車廂裡,盯著車窗外黝黑未明的天色,光影模糊,吵吵嚷嚷。她卻一直這麼恬然、安靜、纖塵不染。半夢半醒間,他暗暗地想,如果有可能,他這輩子都不會再讓她離開他了,他會好好的保護她,在這樣紛擾複雜的世界裡,為她保存那一點點可愛與天真。第二天比以往更難熬,他心不在焉地在工作室處理事情,無數次想要衝到火車站,就這麼站在霧靄沉沉的天色下等她,雲層壓得低,會讓他的身影顯得落魄,和她一樣風塵仆仆,才不至於讓她不敢靠近。可是他不能去,工作室的事比以往更多,堆積在一起,會一個接一個,文件一份又一份,隨著林喻言手機沒電關機越來越令他煎熬。他耐著性子見人,禮貌得體。最後關上門,笑容消失,領帶一扯。已經是下午五點了。雪從黑壓壓的雲中落了下來,大片大片地漸成鋪天蓋地之勢,他穿上黑色的大衣,隨意地將煙灰色圍巾卷在脖子上,下樓,走進雪中。然後,有人擋在了他的麵前。他隔著雪花看那個人,從頭頂看到腳尖,再移至那藏在圍巾後麵巴掌大的小臉,白白淨淨,眉眼澄澈,是個很乾淨漂亮的女孩子。她撐著傘,雪落在傘麵上,薄薄地雪白的一層,被寒風吹起,在空打轉飄向遠方。陳熾的喉結微動,他張口:“我生氣了。”女孩卻忽然笑了:“怎麼認出我的?”陳熾沒有回答她的話,執拗地重複:“我生氣了。”女孩歪了歪頭:“為什麼生氣?”“氣你沒有好好對我喜歡的人。”“嗯……是我的錯。”“氣我自己,一想到你為我受苦,除了擔心,還有竊喜。”“竊喜什麼?”“你愛我。”他篤定地說著這句話,眼前的女孩在他的瞳孔中漸漸熟悉,與心中的那個人重合,他直直地看著她,直到她笑了起來,完全同意他的話:“是啊。”她的眼睛彎起來,像是藏滿了星光點點,她說:“是啊,陳熾,我愛你。”陳熾再也壓抑不住心底的渴望,他上前一步,順勢接過她手中的傘,傘麵降下,停在他的頭頂,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形成一個私密的空間。他摟住她的腰,將人往懷裡一帶。俯身,吻住了她。漫天飛雪在路燈下交織,沉沉夜景,皎皎雪色,他肆無忌憚地摟著她,在她的唇舌間攪動,讓她的心跳與他的保持一致。這是臨溪的初雪。是他得償所願後的初雪。是得她首肯,能吻她的初雪。此後,他和她漫長的一生又見過無數次的雪,一年又一年,從年少到蒼老。他卻總忘不了那一年的雪色。那一年,她千裡迢迢,風塵仆仆,為他回來。她說:“我來看雪,你必須在我旁邊。”這一看,便看了一輩子。04“你有沒有試過奔向春天?從冬天開始,一路往南,這樣不顧一切地奔向它。”鏡頭從白雪皚皚的鄉間小路一路向前,追著男人的腳步,漸漸地,他走入繁花似錦的田園裡。在逐漸拉遠的鏡頭裡,畫麵越來越空曠。旁白的男聲是曆經滄桑後的波瀾不驚:“我見過最好的春天,也見過最好的你。可我留不住春天,也留不住你。”鏡頭無限地拉遠上空,雪簌簌地從雲層跌落。茫茫天地間,開滿鮮花的路上被雪覆蓋住,隻剩下荒涼一人。屏幕忽然一黑。正中的位置出現字幕:(——完——)林喻言關掉視頻,把微信拉出來,打開“向你而奔劇組”的對話框,發了幾個驚歎的表情過去:“最後的鏡頭太棒了,遇安的聲音好聽。”江起雲說:也還好,下午還得再錄一條出來,女聲和男聲混合在一起,交替出現這樣試試。徐遇安:好。葉晚:OK。副導演:錄完這個就徹底殺青了!江起雲:晚上殺青宴的地址定好了嗎?副導演:好了!江起雲:遇安,你那邊有沒有問題?徐遇安:我馬上到臨溪這邊的錄音棚,錄完發過去。江起雲:好。隨著凜冬將近,《向你而奔》劇組演員陸陸續續地殺青,徐遇安也於一周前回到了臨溪市,從頂峰經紀收拾了東西,直接搬到了葉晚工作室的宿舍,目前和陸遠同屋。緊接著,趁著話題的熱度,適當地賣了把慘後,先簽了個綜藝固定嘉賓,等這邊徹底結束就要去錄製。“言言,你收拾好了嗎?”陳熾從樓梯口探出頭來,見她還坐在沙發上聊天,無奈地問:“又在跟誰聊天?”林喻言坦白從寬:“劇組的人。”陳熾皺眉:“殺青宴你要去?”“在A市哎,我怎麼可能去?”林喻言把電腦放在一旁,站起來朝他走去,樓梯口沒鋪地毯,她光著腳,即使開著暖氣,乍一落在冰冷的地板上,還是忍不住蜷縮了一下。她推了推陳熾:“走,下樓。”陳熾說:“等下。”林喻言問:“嗯?怎麼了?”陳熾蹲下來,藏在背後的手像變戲法般把她要穿的鞋變了出來,他低著頭,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及黑色鬆軟的發,顯得很乖。林喻言喃喃:“陳熾……”陳熾把她的腳輕輕抬起,專注而認真地給她穿鞋,兩隻鞋穿完,他也不急著起身,抬起頭對她笑了笑:“言言,聽說結婚的時候,新郎要想把新娘接回家,就要找到婚鞋給她穿上。現在婚鞋穿上啦,我的新娘,你要跟我回家嗎?”林喻言眼眶一熱,她匆忙地想彆過臉避開陳熾的目光,卻怎麼也移不開,隻能由著自己深陷在他的瞳孔裡。陳熾見她不說話,耐心地重複:“你要跟我回家嗎?”林喻言的唇動了動:“嗯。”陳熾便笑了,招牌標準的笑容,像夏天的風直直地朝她吹來,明明她的抵抗力那麼強,卻還是被他吹得七葷八素找不到北。她甘拜下風,伸出雙臂:“話不多說,我不想走路。”……林喻言是被陳熾抱到車上的,就連她想扣安全帶也被他製止,非得親自幫她扣,他親了她一口,扶著車窗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林喻言被他逗樂了,戳了戳他的臉:“這麼看著我不怕看夠?”陳熾理所當然:“看不夠啊。”林喻言說:“好了,去開車。”陳熾時候:“女朋友,你以後就這麼依賴我吧,我會做好多好多事情,隻要你需要我,我都可以來。”林喻言打量著他:“之前是怎麼過來的?”陳熾歪了歪頭:“啊?”林喻言說:“你明明知道,我是一個什麼都習慣自己來做,不喜歡麻煩彆人的人,以前你怎麼忍著不幫我的。”陳熾默了默,說:“其實也有偷偷地幫。”林喻言說:“比如李尚庭?”陳熾問:“你知道?”林喻言點了點頭:“本來是不知道的,知道你喜歡我之後,就想通了為什麼李尚庭在為難我後那麼快就被人扒得乾乾淨淨,從七七生日那天你就讓謝管家調查他了?”陳熾拉下嘴角:“女朋友,你太聰明了。”林喻言“嗯”了一聲:“那麼聰明還是願意被你騙。”陳熾呐呐:“女朋友,你怎麼那麼好啊?”林喻言說:“那麼好也隻喜歡你。”陳熾默了默。糟了,他女朋友是不是被人魂穿了?林喻言一看他呆滯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捏了捏他的臉:“怎麼?”陳熾說:“你的情話什麼時候說得這麼好了?說!你是不是背著我有其他男朋友了?你是不是去撩彆人了?”林喻言歪了歪頭:“這不是情話。”陳熾說:“什麼?”林喻言說:“是實話。”不行,再聽他女朋友說下去,他的心臟負荷就承受不了了。陳熾捂住撲通撲通亂跳的小心臟,終於了解到無形撩人最為致命這句話的奧義了。熾冬工作室因忙著山河手遊的製作,一直到年二十九才徹底放假,而放假在家的林喻言也常常跑去彆墅陪陳熾。林喻言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不斷掠過的風景,年味已經很濃了,小孩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在巷弄間放炮仗,捂著耳朵在雪地裡相互追逐,大笑著打鬨著。純真美好,給冰冷的城市添了一抹溫暖。林喻言收回目光:“你要是再不放假跟我回家,我媽都不讓我進門了。”陳熾笑:“阿姨怎麼說?”林喻言說:“說你太拚,錢是賺不完的,要注意身體。”她遞過去一個威脅的眼神:“聽到了嗎?注意身體。”陳熾說:“女朋友,彆開車。”林喻言扶額,瞪了他一眼,乾脆不理他了。陳熾揚了揚唇角,把小小的得意藏起來,卻又忍不住從眼尾溢出,後來乾脆不忍了,笑容放大,甜壞了人。林喻言像被塞了口棉花糖,從唇齒甜到了心底。她發現,自從喜歡上陳熾後,她根本不用吃任何甜點,光看著陳熾就覺得甜得不行了。她儘量保持清醒,咳了咳:“彆笑了。”陳熾無辜:“為什麼不讓我笑?”林喻言說:“看著想犯罪。”陳熾一秒收住笑意,頓了一下,他才繃著臉開口:“女朋友,我現在不笑並不是為了讓你不犯罪。”林喻言問:“那是因為什麼?”陳熾抿了抿唇,手悄悄地摸過來拉住她的手,一根一根數著她的手指,最後全部收攏至掌心,他小聲懇求她:“你能不能把要說的情話存一下,我每天取一條出來,可以嗎?”林喻言失笑:“每天取一條,乾嘛啊?”陳熾認真:“續命。”林喻言懶得理他,白了他一眼,默默地轉過臉去,車窗模模糊糊地映出她的身影,也能大致看到身側陳熾的輪廓。她盯了一會兒,勾了勾唇角,笑了。自從高三那年寒假無意中撞到陳熾獨自在小區的長椅上看煙花後,陳熾每年過年都是在林喻言家裡過的,今年也不例外。“老林,你還記不記得那年雪下得可大了。”“那是,我在臨溪幾十年都沒見過那麼大的雪,都沒小腿了吧?”“對對對,咱們一家出去看煙花回來,然後就看見小熾了。”林喻言低著頭吃飯,放在桌下的手被陳熾握得緊緊地,她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老實點,陳熾卻彎著笑眼陪兩位長輩說話,一點餘光都不分給她。她低哼了一聲,附和媽媽:“當時陳熾可可憐了。”是真的可憐。本就是團圓的日子,家家戶戶都熱鬨非凡,他把自己裹得像頭大白熊,戴了條灰藍色的圍巾,把小臉藏起來,手插在羽絨服的口袋裡,坐在小區的長椅上仰著頭看煙花。孤孤單單,像個無家可歸的孩子。煙花一簇簇地綻放在他的瞳孔中,璀璨生輝。林母先發現他的,喊了聲:“陳熾?”陳熾愣了愣,過了好大會才慢吞吞地轉過了頭,路燈有點暗,他穿得也多,他們又離得有點遠,模樣看得不是很清楚。林喻言遲疑地開口:“是……是陳熾嗎?”陳熾把圍巾往下拉了拉,露出一張乾淨漂亮的臉,他站起來,有點手足無措,可憐巴巴的樣子,等著人把他撿回家。然後,就被這一家人撿回了家。林父感慨:“那時候我其實不太想把小熾帶回家的。”林母說:“嗯?”林喻言說:“啊?”陳熾放下筷子,他低下頭,說:“我知道。”林父問:“你知道?”陳熾點點頭:“因為我喜歡言言。”饒是林喻言再處變不驚,也嚇了一跳,她看向陳熾,陳熾回望過來,眼中的堅定與祈求讓她一怔。她似乎……又遲鈍了。剛開始假裝和陳熾談戀愛後,陳熾想昭告天下她沒反對,但是也要求他瞞住父母,畢竟他常來她家,林母喜歡他,以後兩人分手後指不定怎麼難受呢。後來,她真的和陳熾在一起後,她也隻是讓陳熾再等等。再等等,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要等什麼。也是這樣的遲疑,讓陳熾心裡的不安放大了無數倍,總擔心她會走,因為是她沒有給他該有的安全感。林喻言安撫地捏了捏陳熾的手。陳熾繼續說:“我從看到言言的第一眼就喜歡她了。”林父點點頭:“我看出來了。”林喻言問:“您怎麼看出來的?”林母同款遲鈍:“這怎麼看出來的?”陳熾終於知道他女朋友的遲鈍遺傳的誰了。林父說:“眼神是不會騙人的。”他打量著陳熾,說:“我就想知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光明正大牽我女兒的手啊?”陳熾愣住。半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慢慢地抬起握著林喻言的手,十指緊扣,放在桌上。在微微顫動間,林喻言探出指尖撓了撓他的手心。林喻言對他笑:“緊張什麼?我們又不是早戀。”她想了想,又說:“唔,不過就算是早戀的話,他們的意見也不是很重要。”林父說:“喂!”林母大驚:“所以你們倆剛剛一直在下麵偷偷拉手?”林喻言說:“嗯。”陳熾沉默地看著林喻言,看了又看,是他想放在心尖上珍視的人,她含笑著與他對視,是他從前不敢奢望的篤定深情。他短短的二十三年的歲月裡,經受過太多的磨難、太多的否定和太多的冷眼,原本該爛在淤泥中的人,沒指望重見光明。可總有人告訴他,他配得上坦**磊落,赤忱明亮,也可以拿一腔孤勇去愛一個人。不要怕沒有回應,萬事萬物終有儘頭。此時此刻,請不顧一切。儘管去愛。05這年的第一場雪是從除夕夜開始下的,黑壓壓的雲壓得極低,風呼嘯著吹得窗子錚錚作響,雪花肆虐,在煙花與炮竹之間飛舞。等第二天醒來時,皚皚白雪已經覆蓋住了整個臨溪市。屋裡的暖氣正好,林喻言家的貓棉花糖窩在沙發裡打了個哈欠,尾巴懶洋洋地翹起,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林喻言的腳。林喻言在……改稿。沒錯,大年初一的清晨,敬業的江導演把她喊起來改稿。林喻言同樣敬業,二話不說就開了電腦,開啟改稿模式。唯獨陳熾黑著臉坐在她旁邊:“我要殺了江起雲。”林喻言說:“冷靜,不是很多,馬上就好。”陳熾趁機撒嬌要福利:“女朋友,我們倆談戀愛之後都沒有好好約會過!一點也不像情侶!”“遊樂場?”“嗯……”“野營?”“這個……還有嗎?”“沒了。”“我說吧!就隻有兩次,太慘了。”“好啦。”林喻言一心二用,一邊哄他一邊打字,她敲下最後一個標點符號,檢查了一遍,發給江起雲。然後把電腦一合:“走吧,去約會。”外麵還下著雪,氣溫降到零度以下,陳熾把林喻言裹得嚴嚴實實,隻留下一雙眼睛在外麵。林喻言無奈地任他擺弄:“我看不到路。”陳熾把她戴口罩外下拉了拉。林喻言說:“頭發都亂了。”陳熾給她整理了一下帽子。林喻言為形象掙紮:“隻露這麼一點點,你怎麼親我?”果然,陳熾遲疑了一下,他把她的口罩又往下拉了拉,湊過來“吧唧”親了一口:“我女朋友真可愛。”然後,又把口罩拉了回去。林喻言閉了閉眼。看在他這麼可愛的份上,忍了。兩個人雖然認識了那麼久,但好像還從來沒有這麼漫無目的地出來正經約會過,思來想去還是走了老套路——看電影吃飯壓馬路。順著長長的馬路往前走,過了一條長橋,拐了個彎。是熟悉的街道。馬路儘頭,遠遠地能看到被雪零零碎碎覆蓋住的“陽明高中”四個大字。林喻言問:“要不要去學校看看?”陳熾說:“好啊。”寒假期間的校園空曠地隻有肆虐的風聲,門衛大爺掃著門前的雪,雪堆邊的煤爐上坐著一壺水,熱騰騰地滾著白氣,定格在冬日的午後。門衛大爺還記得陳熾,停下掃雪工作: “這不是高三二班的狀元嗎?叫陳熾是不是?”陳熾沒說話。不認識,沒見過,這人是誰?林喻言頭疼,陳熾本來就記不住人臉,門衛大爺都幾年沒見了,現在能熟路地打招呼才怪。但是——裝熟總會吧?林喻言在後麵暗暗地掐了陳熾一下。陳熾吃痛,倒吸了口冷氣。林喻言說:“打招呼。”陳熾立刻乖巧:“大爺好。”門衛大爺樂嗬嗬地問:“這是你女朋友啊?你之前不是喜歡你們班長嗎?叫什麼來著?林……林……”林喻言好心提醒:“林喻言。”“哦哦。是林喻言。”門衛大爺想起來了:“你當時打架被罰來掃雪是吧?掃到晚自習放學了都不肯走。”當事人之一林喻言看向陳熾,陳熾吹著口哨望天,內心卻希望門衛大爺可以閉麥。然而門衛大爺一回憶起來不得了,根本不給人插嘴的機會:“我就勸了,我說彆掃了,一校園的雪哪掃的乾淨,既然那麼後悔下次就彆打架了。”“你猜他怎麼說?他說:‘沒後悔,我在等我喜歡的人出來。’沒一會兒那個小班長就出來了,小姑娘長得可水靈了,還不知道你等她咧。”林喻言默默地拉下口罩:“是這麼水靈的嗎?”門衛大爺呆滯。林喻言忍不住笑了出來。門衛大爺的表情有種搞cp搞到真的了的感覺是怎麼回事?為了搞清楚陳熾是怎麼把人追到手的,門衛大爺執意要讓陳熾陪他掃雪,陳熾一臉不樂意,跟林喻言提了好幾個要求才肯放她先去逛校園。陽明高中這幾年又起了一座新的教學樓,格局倒沒有怎麼改變,所以林喻言很輕易地就找到了曾經的高三二班。門沒鎖,封鎖了半個月的教室落滿了灰塵,像被封鎖的記憶般撲麵而來。林喻言找到曾經坐過的位置坐下來,摸著課桌上的紋路,亂七八糟地想了一大堆,最後隻剩下一個念頭在腦海中打轉——陳熾什麼時候來接她?嘀嗒嘀嗒。一秒。兩秒。三秒。黑板上方的秒針一格格敬業地走著,分針卻半天才肯走一格,慢吞吞地,像她。明明一直以來都是他在等她,她被動地接受他的愛,他的照顧,他的等待,卻在這一次的等待中心浮氣躁起來。“咚咚咚。”終於,有人敲了敲窗戶。林喻言抬起頭,先入眼的是一隻修長白淨的手,半淹沒在黑色的衣袖中,再往上看去,套的是黑色的羽絨服,在這寒冬臘月,絲毫不覺得臃腫,反而利利落落的讓人歡喜。最後是一張極惹眼的臉,臉色略有蒼白,唇卻是輕輕淺淺的豆沙色,襯得眉眼愈發乾淨。陳熾站在窗口,和她之間隔著霧蒙蒙地玻璃窗,像是一幅寫意畫般在她麵前展開。他找了她好久,從年少至今,還好,無論經曆多少艱險多少坎坷。他總算找到她了。陳熾粲然一笑,手虛虛握拳又敲了敲窗戶,聲音隔著玻璃卻很清晰,他說:“嗨,你是我的女朋友嗎?”平白無故地,林喻言忽然想起陳熾轉學過的那天。那時正值課間,同學們在教室走廊嬉笑打鬨著,阮歸期則吵鬨著要教她折千紙鶴,她埋頭做卷子不理他,忽然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於是她抬起了頭。這不是她看向陳熾的第一眼。不夠浪漫。亦不夠刻骨。可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年冬日裡,向她走來的十八歲的陳熾,眼中的炙熱。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