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女朋友是一定要哄的(1 / 1)

等林喻言把劇本修改好發給總編劇助理時,已經將近六點。她伸了個懶腰,喝了口涼透的咖啡,登時被苦的眉頭一皺,剛剛太投入,泡咖啡的時候忘了加糖。她從抽屜裡找出幾個糖包,一股腦地全都倒進去。再喝一口,林喻言愉悅地彎了彎唇角,嗯,很甜。現在的天黑得晚,天際還有朦朧的夕陽,隱晦地投射在某一處牆上,劃過一道斜斜的淺紅色光影。她忍不住拍了一張照,保存下來。QQ有頭像跳動。助理說:“我看了一遍,沒什麼問題,我轉發給李老師了!”林喻言說:“好。”正要關電腦,助理又說:“對啦,忘了恭喜你,上次那個本子拿了玉白蘭最佳編劇。李老師很看好你哦。”林喻言對著屏幕無語了一會兒。去年暑假她接了個活,跟幾個編劇一起寫一部家庭喜劇,結果今年片子一播出,她們才發現編劇一欄裡隻有總編劇李尚庭的名字。她找到了導演,導演為難地搪塞了她兩句,讓她拿了錢就不要亂說。她不知道李尚庭知不知道她找導演這事,但這次新接的活是李尚庭指名要的她,擺明了想要提攜她,但林喻言卻不這麼想,打心裡防備著他,在接活之前把合同仔細看了一遍,確定了署名權才肯簽。現在李尚庭的助理來誇她,怎麼看都有種諷刺的意味在裡麵。林喻言咬牙,再次打字時手指都有點僵硬,回了句“謝謝”便迅速地關了電腦。關完電腦緩了一會兒,從手機登上QQ,截了聊天記錄的圖發到微信的群裡,說:“幫我罵她解解氣。”然後點開陳熾的頭像,問他忙完了嗎?陳熾回得很快:在你們宿舍樓下啦。林喻言隨手拿了個外套往外麵走,今天是周五,宿舍的其他人都回家了。她鎖了門,回陳熾:“什麼時候來的?”陳熾:下了課就過來了啊。林喻言在心裡算了一下,來了有將近兩個小時了,他就這麼閒嗎?下了樓,林喻言看到陳熾站在樹下等她,許是等的無聊了,他正低著頭按節拍跺著腳,嘴裡還嘀嘀咕咕念叨著什麼。林喻言喊:“陳熾!”陳熾的動作一頓,揚頭朝她這邊看來,他問:“是你嗎言言?”林喻言規規矩矩地站到他麵前,說:“是我。”“啊?”陳熾嘴一撇,埋怨她:“你就不能跟我玩個遊戲?你說不是你,然後我拆穿你,然後你惱羞成怒,然後你不理我。”林喻言說:“你不去當編劇都虧了。”陳熾伸出手拍了怕她的後腦勺,說:“不過你放心,我記得你的櫻桃發夾,永遠都不會認不出你。”林喻言有時候覺得陳熾有種魔力,跟他說說話,就能把人心底所有的陰霾全都掃**乾淨。她覷了他一眼,問:“然後呢?” 陳熾歪了歪頭:“什麼?”林喻言耐心地重複:“我不理你,然後呢?”陳熾拉住她的手,細長的手指與她的交纏,說:“然後我就要把你哄回來啊。他們都說,女朋友是一定要哄的,我學了好幾招,可惜沒有用武之地。”林喻言任他抓著手,隨口應付:“彆學些沒有用的東西。”陳熾乖巧地點了點頭,手指卻絲毫不停,試探著林喻言的底線,見她一直沒有抽回手,他勾了勾唇,眼中劃過一抹小得意。枕琴閣靠近市中心,毗鄰臨溪市著名景點三月街,店麵氣派有排場,得提前一個月才能定上位置。當時阮歸期說要在這請客時,所有人都驚了一下,說好的大家一起窮,你卻自己發了財?阮歸期發誓:“是我姐姐跟飯店的老板認識才定到的!”然而沒人信他,放出話要宰他一頓。宿舍樓外停了輛黑色低調的邁巴赫,林喻言遠遠看見車旁邊立著個身材挺拔的人,挑眉:“謝管家回來了?”陳熾說:“昨天剛回來。”謝嘉是陳家的管家,正宗的荷蘭國際管家學院出身,三十多歲,成熟穩重。陳熾高三轉學過來時就跟著他,雖然……自詡不需要他的陳少爺很嫌棄。準確來說,但凡是陳家出來的,陳熾都很嫌棄。林喻言曾笑他:“陳家出來的你都嫌棄,你自己也嫌棄?”當時陳熾怔怔地看著她,漆黑的眼眸裡像一抹化不開的濃霧,轉瞬又清明澄澈,他低聲說:“你嫌棄嗎?”林喻言說:“嗯?也就偶爾嫌棄一下。”陳熾喉嚨微動:“那不偶爾呢?”林喻言沒察覺到他的不對,想也不想就回答:“覺得你可愛唄。”陳熾怔了怔,乾淨的眼眸裡登時盈滿了笑意,滿滿的幸福險些要溢出來。謝嘉筆直地站在車旁看著走近的兩人,心裡卻笑著搖了搖頭,他們家小少爺性子從來都是寡淡甚至是冷厲的,也隻有在這位林小姐麵前,才能化身小可愛。兩人走近,謝嘉彎腰打開後車門,林喻言說:“謝謝。”謝嘉微微一笑。車子開上路,陳熾說:“還有一會兒才能到,你睡會兒吧。”林喻言忙了一天,早就累了,打了個哈欠閉上了眼睛。車裡溫度適宜,不同於其他車子裡空氣清新劑的味道,陳熾的車裡似有若無的飄著香味,像森林裡鬆木與檀香的結合,醇厚深邃。有點堅定從容的氣質。跟陳熾的性子還真的一點也不符。睡過去之前,林喻言這麼想。隨即,她便毫無防備地跌入了黑暗的夢中。陳熾往她那邊靠了靠,扶住她的小臉,靠在了他的肩頭上。謝嘉看向後視鏡,陳熾遞來個略帶威脅的眼神,他立刻放緩了車速。半晌,謝嘉開口:“少爺。”陳熾專注地看著林喻言的睡顏,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隨口問:“陳念先又乾什麼事了?”謝嘉默了默,說:“陳總在找人。”陳熾不是怎麼感興趣,懶懶地問:“陳寂?”謝嘉說:“是的。”陳寂是陳念先和陳熾的媽媽結婚前和彆的女人生的,未婚生子是醜聞,在陳家是大忌,當時陳念先還不是繼承人,所以毫不留情地拋棄了這對母子。陳熾說:“不是很好找嗎?打開體育頻道,隨時都能看到他。”謝嘉說:“聽說是陳先生不願意見陳總。”陳熾挑了挑眉:“我這位哥哥還是那麼有個性。”謝嘉問:“少爺和他很熟?”陳熾“嗯”了一聲:“小時候他來找過我,我很喜歡他,後來……”“後來?”“後來他走了。”謝嘉欲言又止,陳熾卻徹底不理他,專心去看自家女朋友了。他隻好把想說的話咽在了肚子裡。陳熾和他的父親陳念先的關係原來並不是這樣的,至少在謝嘉剛到陳家時不是,那時陳熾是陳氏集團唯一的繼承人,天之驕子,雖然陳念先忙於工作並不經常陪伴,但陳熾還是很尊敬他的。直到陳熾被確診麵孔遺忘症。謝嘉至今都記得那天陳念先的表情,他先是震驚,不可置信,最後變成了嫌惡。接著,他把鑒定報告砸在陳熾的臉上,啐了一口:“丟人!”便頭也不回地摔門走了。謝嘉也記得當時陳熾的表情,陳熾看著因用力過大而劇烈晃動的門,沒有絕望,沒有失落,而是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果然,他的父親就是這麼薄情寡義。果然,這件事一旦被父親知道,肯定會放棄他。果然,沒有人真心地愛他。那年,陳熾才十五歲。“不要停車。”陳熾略嫌冷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謝嘉對他的指令無條件地服從,根本沒有過腦子,車子便順勢掠過了枕琴閣。謝嘉側目。嗯,果然,林喻言還沒醒。而等林喻言醒過來的時候,車子已經繞枕琴閣三圈,穩穩地停在門口。“唔……”她坐起身,問:“到了?”她的聲音中帶了點鼻音,軟軟糯糯的,還沒徹底清醒,茫然地看向陳熾。陳熾笑了笑:“剛到,下車吧。”林喻言下了車,看了眼時間,眉頭微皺:“從我們學校到這需要一個小時嗎?”陳熾麵不改色:“堵車了。”林喻言淡淡看了他一眼,他立刻跳起來:“你要相信我!戀人之間要互相信任!不信你問謝嘉!”謝嘉唯陳熾是從:“是的,堵車。”林喻言說:“可惜你在我這裡的信任額度早就用完了。”陳熾委屈,陳熾不高興,陳熾不想上樓了。陳熾說:“我生氣了,你要哄我。”林喻言無奈:“我沒學過這項技能。”陳熾鼓了鼓嘴巴,比她更無奈,說:“那我教你吧。”林喻言一腳踢過去,走進電梯,乾脆拒絕:“不學。”陳熾緊跟著進去,小聲說:“不學就不學,凶什麼啊,你這樣我就要跟你分手了,女朋友!”林喻言說:“哦!”轉過頭跟他對視,她是隨意帶笑,他是委屈帶氣。那副模樣極像她家的棉花糖,立刻把她逗笑了,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頭,說:“好啦,彆生氣了。”這是什麼男朋友啊,還要讓人哄?林喻言心裡覺得好笑,搖了搖頭,手還沒收回來便被陳熾拉住了,攥在手心不肯放。林喻言也沒掙脫,隨他去了。兩人到的時候菜已經上席了,壽星阮歸期不滿道:“你們兩個遲到了!”徐遇安敲著筷子:“言言先不說了。陳熾,你自罰三杯。”陳熾愣愣地看著他:“你是誰?看著好眼熟。”“你大爺!”徐遇安笑罵了一句,把手上的筷子扔了過去,“趕緊喝!”陳熾的臉微微一側,躲開了他的襲擊,恍然般地“啊”了一聲:“徐大明星啊。”徐遇安是他們的高中同學,跟阮歸期一樣是學藝術專業的,藝考的時候,因為長得好看,被星探一眼看中,接了部網劇後便一炮而紅。當時上高中的時候,他就跟陳熾不太對付,明裡暗裡總要諷刺對方幾句,又礙於林喻言和阮歸期的關係,沒有撕破臉。後來又發生了幾件事,兩人的關係緩和了些,但拌嘴的傳統卻保留了下來。眼看又要互懟起來,林喻言一陣頭疼,說:“先吃菜,等會再喝酒。”原本正在用眼神廝殺的兩個人飛快地坐下,拿起筷子,各自夾了菜,身體力行地執行著林喻言的命令,看得孟冬目瞪口呆。林喻言剛睡醒沒多久,還沒緩過來勁,悶悶地靠在椅子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跟阮歸期說話。陳熾給她盛了碗甜湯。她伸手碰了碰瓷碗,垂下眼,說:“謝謝。”然後低下頭小口小口地喝湯,湯有點燙,藹藹霧氣飄上來,打濕了她的睫毛,輕輕顫動。陳熾看得一陣眼熱。阮歸期說:“言言,你都不知道,明明是我過生日,他們非要趁機宰我一頓,把所有的招牌菜都點了一份。我要破產啦!”林喻言笑了笑,說:“讓我給你主持公道啊?”阮歸期說:“那當然了!”剛說完,放在桌上的手機亮了亮,是陳熾發來的消息:“我結賬,不準跟她撒嬌。”阮歸期沉默。至於嗎!阮歸期下意識往陳熾那邊看了看,陳熾正坐在林喻言的另一邊,正殷勤地給她夾菜,麵容一派純真,全然沒有聊天框裡的生硬冰冷。論演技,陳熾認第二,徐遇安這個正經演戲的都不敢認第一。徐遇安說:“行了,沒看到人家忙著談戀愛沒空搭理你嗎?”阮歸期低低地哼了一聲,說:“對了,言言,你在群裡發的截圖,那助理什麼意思啊?李尚庭什麼意思啊?你寫的劇本標上他的名獲了獎,你還得對他感恩戴德?”孟冬不在群裡,問:“怎麼回事?”林喻言把她跟李尚庭的事簡單扼要地說了一下,桌上都是好朋友,她也沒藏著掖著,說:“導演說讓我拿了錢事彆那麼多事,這根本就不是錢的事。我本來想跟幾個編劇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找到解決方法,誰知道那幾個編劇齊齊把我拉黑了。”林喻言喝了口湯,勺子碰到瓷碗叮當作響,她繼續說:“我能理解他們。我不也是?我現在接的活,李尚庭點名讓我過去,我也不敢開罪他。”她已經儘量把這事說的輕描淡寫了,語氣中卻仍有掩蓋不住的委屈。放在桌下的手忽然被人攥在了手心。林喻言微怔,想把手抽出來,陳熾卻不肯放手:“讓我牽著手嘛。”林喻言堅持把手抽了出來。陳熾的手在空中虛晃了兩下,才收了回來。他垂下眼簾,手指無意識地搓動著,剛剛拉過林喻言的指尖開始發燙。阮歸期見狀,捂著眼:“哇,他們又在秀恩愛!孟冬你快離他們遠一點!”孟冬見怪不怪:“看得多了,我早就瞎了。”徐遇安眉頭皺了皺:“李尚庭在圈內名聲一直都不是很好,但他後台硬,而且能言善道,最會編排人,到時候添油加醋一說,你的名聲全壞了,能繞著走就繞著走吧。”林喻言無奈:“我也想啊,一時繞不開。”陳熾說:“不如把他封殺了。”場上的空氣停滯了兩三秒。“行啊陳熾。”徐遇安揶揄了他一眼:“這句話非常有霸總範,能不能提攜一下小明星?”阮歸期跟著起哄:“再提攜一下我這個落魄的畫家吧!”孟冬不甘落後:“我呢我呢!投資我,百分之三百的回報。”所有的人目光一起投向他:“富二代沒資格說這樣的話!”孟冬立刻就蔫了。林喻言說:“好了,七七的生日呢,說這些事乾什麼,吃飯吧。”林喻言都說翻篇了,其他人也沒有再提,五個人說說笑笑,分享些近期發生的趣事,一頓飯吃得也快。結完賬立刻轉戰KTV,要了一箱啤酒,作勢要不醉不歸。阮歸期起了瓶啤酒,豪爽地喝了一口,立刻被嗆得直咳嗽:“咳咳……遇安,你能不能……咳咳,能不能喝啊?”徐遇安喝得比他瀟灑恣意:“沒事,我經紀人說了今晚不管我。生日快樂!”阮歸期跟他碰杯:“祝我新的一年不再單身。”徐遇安笑著搖了搖頭,轉眸,看向坐在一旁看林喻言唱歌的陳熾。KTV的燈光光怪陸離,不停地變換顏色,打在陳熾精致的側臉上,一時看不清表情。但不用看也知道,那眼神是從骨子裡透出的認真執拗。陳熾察覺到徐遇安的目光,神情微微一頓,才漫不經心地看過來,問:“怎麼了?”徐遇安說:“說好了罰酒三杯,你還沒喝呢。”陳熾眼眸微眯,意味不明地看了他好幾秒,說:“等言言唱完這首歌。”林喻言唱的是首粵語歌。陳熾再次把目光落在她身上時,她正好唱到“喜歡你”三個字,聲音很輕,咬字清晰,粵語版的這三個字有種纏綿的甜膩,讓他的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忍不住往口袋裡摸了摸。一包煙靜靜地躺在口袋裡,吸引著他拿出來,點燃,狠狠地抽一口,再小口吐出漂亮的煙圈,才能抑製住此刻的心動。可是他不能拿出來,他受虐般地看著林喻言,將她小小模糊的身影納進漆黑的瞳孔中,又唯恐她跌入深淵,隻好浮出些許笑意,眼瞳中似乎有火苗在搖擺。一首歌終於停了。孟冬眼疾手快地抓起話筒,說:“快快快,切下首歌。今天誰都彆跟我搶,我要唱《光輝歲月》!”林喻言給他切了歌,說:“我也會唱,一起。”“我想自己唱!”“想都彆想!”“你去看看你家陳熾在喝酒呢,你還不趕緊攔著?”林喻言正想說關我什麼事,又驟然想起陳熾是她男朋友,降尊紆貴地往那邊看了一眼,正巧看到徐遇安倒了杯酒遞給陳熾。陳熾抬眸,撞上她的目光。林喻言眉頭皺了皺,一時間竟想不起來陳熾到底會不會喝酒。應該……會吧?她記得高考畢業散夥飯,陳熾比她喝得還多,最後硬是把她背到了家門口。陳熾舉起杯子貼在唇上,眨眨眼看向她:“女朋友,我喝醉了你要照顧我。”林喻言剛想說你哪裡那麼容易醉,陳熾就將杯中的酒一飲而儘。一杯,兩杯,三杯。三杯酒入肚,陳熾絲毫不含糊地醉了。全場寂靜了三秒。徐遇安:“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