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色真美(1 / 1)

01次日晚八點。《山河》常規賽第三場,千山對清風在清風戰隊主場準時打響,江浸月早就買了票來現場看,她作為中立粉絲被安排坐在了前幾排。她往後看了看,雙方粉絲搖旗呐喊,要不是有保安攔著,怕是要打起來了。“顧孟平!顧孟平!顧孟平!”忽然,整齊劃一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江浸月抬起眼朝台上看去,隻見顧孟平率領千山戰隊率先走了出來,一排11個人,他穿著隊服走在最前麵,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緊接著,何言也帶著千山戰隊的隊員出來了。雙方握手致意,顧孟平微笑著說:“現在認輸還來得及。”“嗬嗬。”何言拍了拍他的胳膊,“現在說這個太早了吧?”“上賽季半決賽前,你也是這麼說的。”顧孟平肆無忌憚地放著垃圾話,一下子就紮了何言的心。清風戰隊就是在上賽季半決賽輸給了千山戰隊,無緣總決賽的,現在顧孟平說起來,可真的是紮心了。何言乾脆不理他,去握下一個人的手。握手致意完後,就開始正式的比賽。儘管江浸月放棄了中立者的身份,比到最後乾脆地坐到清風戰隊的粉絲團裡去了,但是團隊賽的場麵還是沒有反轉。單人賽和雙人賽中,顧孟平並沒有上場,清風戰隊取得5分,團隊賽中顧孟平坐鎮,碾壓對方,最後比分停留在了6:5。這也太厲害了吧?江浸月隨著人群往外走去,腦海中不斷回放著剛剛團隊賽時顧孟平指揮的場景,明明大比分是落後的,但是絲毫看不出他有任何慌張的樣子。“比賽還沒結束。”這是他在公共頻道說的第一句也是最後一句話。江浸月注意到,這句話發出來後,徹底點燃了千山戰隊的粉絲團,眾人歡呼著顧孟平的名字,接著,顧孟平也用事實證明了,比賽確實還沒有結束,這五分千山戰隊拿定了。要想超越,真的太難了。江浸月不無惆悵地想。粉絲情緒太過高漲,三五成群地聚集在場館門口,擠得水泄不通。江浸月一到人群聚集的地方就覺得心慌,便擇了條小路,她來清風主場不止一次,所以特彆熟悉路線。無奈粉絲太多,她好不容易才擠了出來,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是欲晚,欲晚在那頭喊著:“月月,我這邊斷網了,今晚的比賽怎麼樣,清風贏了沒?”“沒……”江浸月遲疑道。比分是6:5,不算輸得太難看,但是在常規賽積分上,千山戰隊還是領先清風戰隊。頓了頓,她又說:“顧孟平今天不知道怎麼了,居然在賽場沒說垃圾話,太陰險了,這根本不是他平時的作風。肯定是因為這樣,清風戰隊才打得畏首畏尾的,唯恐顧孟平有什麼陰謀。”“你這樣背後說人家壞話真的好嗎?”前麵忽然緩緩地傳來一個聲音,江浸月嚇了一跳,一下子掛斷了電話,這才發現自己走著走著走偏了。許是路燈沒有開,麵前一片黑暗,她抬起眼,隻能看到說話的人正靠著牆吸著煙,煙頭閃著亮光。 危險!這是江浸月的第一個念頭,第二個念頭就是轉身就走,她剛轉過身,便忽然打了一個激靈,為什麼眼前這個人感覺那麼熟悉呢?那人似乎感覺到她的猶豫,忽然笑出了聲,略帶了些散漫的聲音落在她的耳邊:“我就知道你會來看比賽的,當時月明。”那聲音仿佛炎熱六月的一陣細雨落入她的心裡,讓她心裡驀地一涼,又恍然,她小心翼翼地說:“你是,琴師木南?”“琴師?”那人“嗯”了一聲,“算是吧。”聽到他承認自己的身份,江浸月非但沒有鬆口氣,反而更加防備了,他果然是來找她真人PK了!他還在黑暗中等著她,用心險惡啊!江浸月這麼想著,完全忘了明明是自己走錯了路走到人家麵前來的。顧孟平借著若有若無的燈光打量著麵前的女孩。他是客場比賽,賽後記者會結束得快,他和清風戰隊約著一起去吃夜宵,趁著清風戰隊還在開記者會,便出來透透氣。他剛剛點燃一支煙,便聽見有人邊嘀咕邊往他這邊走來,也便是那一瞬間,一輛車從一旁駛過,車燈閃過,正打在她的臉上,讓他一怔——那是一張白淨的臉,臉上略帶憤然的神色,即使穿著最普通的運動裝,也掩飾不住她的美。真的很難想象,這樣的女生會喜歡上《山河》。昨天他刷微博看到新粉絲的時候,便點開她的微博主頁看了一圈,裡麵有她的照片,他才想起來那次在籃球社的麵試。當時她不是說她不玩遊戲嗎?但是一看她發的微博,多數是關於《山河》的。不過她看起來似乎不喜歡他,所以才在麵試的時候說沒有玩過遊戲嗎?顧孟平突然有些感謝自己超凡的記憶力,能讓他在她轉身的那一刻喊出她的名字。果然,她停住了腳步,並且認出了他。江浸月不知道他的心思,笑著往後退去,說:“好巧啊,在這都能碰到你,那咱們有空再聯係啊。”“站住。”顧孟平直起身來,說,“你這就準備走了?我們這麼有緣,該坐下來聊聊。”江浸月尷尬,她剛剛埋伏人家下線點爆了人家的武器,雖然也是憑本事爆的,但是為什麼在他麵前,她就很不好意思?她正準備搖搖手說還有事,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我說你去哪裡了,原來是出來偷偷抽煙來了。”江浸月的身子一僵,她回過頭,迎麵走來的是何言。何言看到她也是一怔,說:“江浸月,你怎麼在這裡?你們……”他的目光落到她的身後,麵露詫異,“孟平,你們認識?”孟平?顧孟平?江浸月覺得如果現在她去翻皇曆的話,肯定能看到上麵寫著“不宜出行”四個大字。她幾乎是機械地再次轉過了身,不知道是誰把路燈打開了,讓她看清了她想看到的景象。不遠處,顧孟平將隊服披在肩上,手裡拿著煙靠著牆吞雲吐霧,他側臉看過來,眼中滲著笑意,仿佛暮春早夏的微風拂過,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她忽然聽見自己的心如同鐘鼓敲了起來,仿佛麵對那天的琴師般,她離他那麼近,近到讓她心中發慌。那個琴師……是顧孟平?顧孟平玩的不是劍客嗎?他玩琴師也玩得那麼好?他特意來網遊試她的身手?江浸月有一百個問題想開口問,但是對著顧孟平望向她的目光,她一個字也問不出來。何言奇怪地左看看右看看,又問了一遍:“浸月,你們怎麼認識的?”糟糕!雖然在《山河》裡搶人Boss和爆人武器都是常見的事情,但是一旦被何言知道,她的形象肯定會降低一點,說不定以何言的性格會很討厭這樣的行為。誰知顧孟平的重點並不在上這麵,他問道:“你叫江浸月?”他還裝得挺像!她當時在麵試的時候不就介紹過了嗎!雖然心裡在吐槽,但是麵上她還是笑著點點頭。顧孟平笑道:“彆時茫茫江浸月,好名字,一聽名字就是個很溫柔的人。”江浸月被噎了一下,他是在暗示沒想到她是個暴力的人是嗎?她看向他,他還是笑眯眯地看著她,她咳了咳,笑道:“顧隊長,之前……在遊戲上,那是個誤會。”“是個誤會嗎?”顧孟平忽然挑了眉。江浸月點頭,用眼神製止著他,他的眼中漸漸有了一點促狹的笑意。在她以為他要開口嘲諷告訴何言真相的時候,他忽然轉頭看向了天上,說:“今晚的月亮真的很美,不是嗎,江浸月?”他叫她的名字,帶了些許煙草味道。江浸月心底驀地一安,她覺得她以前似乎誤會顧孟平了,其實他並沒有那麼壞。“是的啊……”江浸月乾巴巴地笑著,抬眼看天,黑漆漆的天上連顆星星都沒有。02飯桌上,兩隊隊長坐在江浸月的身旁,桌子很大,圍坐著兩隊大部分主力選手,江浸月夾在中間,有種做夢的感覺。何言體貼,見她有些不自然,笑了笑,說:“你要是加把勁的話,明年這時候我們都是你的隊友,不要拘謹。”“話是這樣說……”江浸月也笑,但是夢想照進現實的速度也太快了些吧?她沒有說下一句,隻能不斷地吃著菜,吃東西總是沒錯的,偏偏有人不放過她。“對,也有可能是我的隊友。”顧孟平冷不丁地開口,讓她差點噎住,她忙喝了口水,瞪向顧孟平,他卻微笑著說,“彆忘了,是我先去網遊找你的吧?”江浸月點點頭,然後反應過來,反駁說:“你又沒有報出你是誰,不算。”“但是也有個先來後到嘛。你看我們千山戰隊,炙手可熱的冠軍隊,來了你絕對吃不了虧。”顧孟平**她。“顧孟平,你過分了啊。”何言強烈要求跟江浸月換位,讓她離顧孟平遠一點。顧孟平不理他,側過臉看她,說:“江浸月,我是認真的,你考慮一下。”江浸月知道,進入訓練營訓練隻是一個平台,有時候一個訓練生就算再出色,但如果戰隊不需要,也有可能去彆的戰隊效力,而訓練生隻要沒有正式入隊,都有選擇的可能性,但是她還是搖了搖頭,說:“不好意思。”顧孟平失望地歎了口氣:“你失去了得到冠軍的機會。”江浸月:“……”顧孟平繼續表示遺憾,讓江浸月深覺對不住他,好在席已至尾聲。顧孟平的家離這裡近,他便先站了起來,說:“散了散了。”他又低下頭,說,“你以後要想找人PK,可以找我,我隨時奉陪。”他說著便往外走去,隊服的外套還搭在椅子上,江浸月遲疑片刻,見大家都在做最後的敘話,沒有人注意到她,也沒人注意到顧孟平沒拿外套,於是咬咬牙,還是拿起外套追了出去。顧孟平走得慢,她追上去的時候,他才剛剛走出門。“顧隊長!”江浸月將外套遞給他,她不想在氣勢上輸給他,直視著他的目光,說,“你外套忘了拿。”顧孟平將外套接過來,淡淡開口:“你特意追出來,就是為了給我送外套?”江浸月微窘,掙紮了一會兒才僵硬地說:“今天的事情,謝謝了,但是我還是不覺得搶你的武器有什麼不對,是你先來惹我的。”“不過一個武器,我以前也搶過彆人的武器。”顧孟平眨眨眼,她一怔,他已經抬步順著路往前走去,她忙跟了上去。其實,她之所以感謝顧孟平,不隻是因為顧孟平沒說出她搶他武器的事情,還因為他在飯桌上故意要搶她,讓何言有危機感。聽到江浸月這樣說,顧孟平不由得笑了出來,他頓住了腳步,說:“江浸月,我可不是開玩笑,我是認真的。”“啊?”江浸月仰起臉,十分詫異。“現在像你這樣有天賦的人不多了,未成年人倒是一大把,但是在大部分人的眼裡,網遊還是洪水猛獸,所以我們又不能去挖掘未成年人。”顧孟平說著,伸出手比畫著,“既然未成年人不能加入戰隊,那當一個美女選手站在麵前的時候,沒有理由拒絕吧?”借著透過樹葉間隙錯落下來的燈光,江浸月注意到他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長白皙,骨節分明,手背上的青色脈絡清晰可見。他語氣沉穩,慣是發號施令的模樣,卻不會讓人覺得討厭,反而讓人覺得舒服,好像一聽到這個聲音,就會很安心。她胡思亂想著,以至於他說了些什麼話,她一概沒有聽到耳朵裡去。“江浸月,你在聽嗎?”顧孟平的聲音提高了些許,拉回了江浸月的思緒。她完全沒有在聽,但她臉不紅氣不喘,胡說八道:“在聽。”顧孟平滿意地笑了,說:“這麼說你同意了?”“嗯?”江浸月滿臉問號,感覺心裡毛毛的。果然,顧孟平一副奸計得逞的模樣,江浸月本以為他會重複一遍,誰知道他腳步一頓,說:“江浸月,你是不是打算跟我回家?”江浸月深覺鬥不過他,有氣無力地說:“沒有。”“可是我家已經到了。”他好心提醒她。江浸月微微一怔,臉登時就紅了起來。她剛剛沒想那麼多,隻想著追上來跟他說聲謝謝,哪想到他的家會這麼近,她這十裡相送,把他直接送回家了。她咳了咳,說:“那……那你進去吧,我先走了。”顧孟平說:“你怎麼回去?”江浸月看了看時間,她說:“這裡離我們學校不遠,打個車很快就能……哎哎哎,顧孟平!”江浸月的話還沒有說完,顧孟平猛地拉過了她的手腕,她連喊了好幾聲,他的聲音才悠悠地飄了過來:“有車還浪費打車的錢乾嗎?”九月的首都天氣炎熱,也隻有清早和晚上才能涼爽幾分,車子行駛在寬闊的道路上等著紅燈,路兩旁燈紅酒綠,好不熱鬨,有一群人並肩走著,唱著歌,高聲闊談著什麼,車外喧鬨,車內卻出奇的安靜。江浸月坐在副駕駛座上,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包裡的手機“叮”的一聲,屏幕亮起,她拿出來一看,是周止止的短信:“江浸月,你今晚還回不回來了?這都幾點了你看看!”北京時間:淩晨十二點。江浸月咧咧嘴,回道:“止止,彆等我了,我馬上就到學校了。”“誰啊?”顧孟平冷不丁地開了口,他轉動方向盤,車子拐進了駛向學校的路。江浸月把手機收起來,說:“室友。”顧孟平頷首,側臉冷漠,給人一種距離感。在一天前,江浸月絕對想不到有朝一日她能和顧孟平坐在一輛車裡,他送她回學校。這其實是做夢吧?江浸月偷偷地掐了下自己,疼——是真的。江浸月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側過身,說:“對了,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顧孟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說:“你剛剛關注了我的微博吧。ID跟遊戲的ID一樣,很容易就認出來了,特彆是還發了自拍。”“這個……”江浸月心虛,她雖然剛關注他,但是平時沒少去逛他的主頁,還少不了評論。她唯恐他發現她的臉色變化,忙轉過臉去看窗外,車窗半開半合,模糊中映出她的臉。她雖然沉迷遊戲,但是不愛熬夜,平時這個時候早就睡了,見還有一段距離,便靠在車窗上,微微閉上了眼睛。顧孟平下意識地放慢了車速,車子緩慢地路過了一個個路燈,B大的紅牆黛瓦映入眼簾,他打開了音樂,主唱的嗓音溫柔,緩慢地流淌在夜色中。“江浸月。”迷迷糊糊間,江浸月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閉著眼睛“嗯”了一聲。“等到我們一起下副本的時候,我帶你去京城吧。”“好。”江浸月乖乖地回答,接著,她猛地睜開了眼睛,瞪向顧孟平,“什麼?下副本?一起?”“你這一連串問了那麼多問題,我該回答哪個呢?”顧孟平一臉無辜。“明明就一個問題,誰要跟你一起下副本?”一談及遊戲,江浸月完全不受美色所侵,義正詞嚴。開什麼玩笑,和顧孟平一起下副本?雖然……確實挺令人神往的。但是——她作為一個陸清溪的鐵粉,總在賽場上虐她的女神的顧孟平絕對是她的第一仇恨目標。她清了清嗓子,正想義正詞嚴地拒絕他,卻在這時,他緩緩望來,一雙桃花眼中帶著近乎純真的笑意:“你不是說你同意了嗎?”江浸月頓時啞然,原來之前說的同意,同意的是這件事?03“月月,你必須告訴我,昨天晚上為什麼是顧學長送你回來的。”第二天一大早,江浸月剛剛醒過來,周止止就撲到了她的**,追問她昨天晚上的事情。江浸月頭疼。她昨天被顧孟平氣得直接下了車,他卻說放心不下她,跟在她後麵,一直送到了宿舍樓下,正好撞上了來接她的周止止,周止止的眼登時就瞪圓了,她趕緊在周止止八卦之前跟顧孟平快速告彆,進了宿舍樓。一路上周止止不斷追問,她隻好用“我累了,明早再說”這個理由搪塞了過去。結果第二天早上,周止止就過來八卦了,她義憤填膺:“月月,你太過分了,是不是上次麵試的時候顧學長給你留了號碼?你居然私藏!說,你們現在進行到哪一步了?”江浸月吐血:“什麼哪一步,根本就沒有進行。”周止止一副“我才不信呢”的模樣,江浸月無奈地翻了個白眼,說:“周止止,你真的很關心顧孟平嗎?”“那當然!”“那你都不知道你的顧學長畢業之後去哪裡工作了!”江浸月生氣,她說,“我知道學校是覺得他丟人了,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去打遊戲了。”周止止驚呆了。B大是高等學府,裡麵的個個是尖子生,而顧孟平更是天縱奇才,大四被保研,是係裡教授一定要留下來當老師的人才。但是誰都沒想到,顧孟平居然沒有去讀研,反而去找了工作,至於是什麼工作,也隻有一小部分人知道,像不了解遊戲的學霸們,根本不會去關注電子競技圈的新聞,更何況學校還諱莫如深,覺得好好的一個人才就這樣被埋沒了。江浸月看周止止驚呆了,說:“我也是聽彆人說的,總之是……”“好酷啊。”周止止打斷了她的話,說,“這麼一個不顧世俗目光的男人,天哪,浸月,你還等什麼,還不趕緊拿下?”“拿下?”“對啊!”周止止比她還激動,說,“當時麵試的時候你不還臉紅了嗎,肯定是喜歡上顧孟平了吧?”江浸月瞪了她一眼,說:“彆胡說,我最喜歡的職業選手可不是他,昨天隻是個意外,他才送我回來的,反正以後不會見麵了。”江浸月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心裡忍不住嘀咕:真的不會……見麵了嗎?周止止卻來了興趣,要好好了解一下《山河》職業圈,摩拳擦掌地也要練一個號準備和大神親密接觸。江浸月無奈,這時她的手機忽然亮了起來,來電顯示是個未知的號碼,來自北京。周止止一臉求知欲地看著她,好像她不接的話就要親自動手了。江浸月還是接了電話。“喂?”“乾什麼呢?”清冽的聲音通過手機往她耳朵裡鑽去。江浸月微怔,是顧孟平。她忙將手機捂住,裝作氣憤的樣子,說:“是個騷擾電話,這一個月總是給我打電話,我這次要好好罵罵他!”說完,她就拿著手機走了出去,說:“我剛剛有事。”“你要怎麼好好罵我?”“……”顧孟平咳了一聲,說:“不好意思,我都聽到了。”江浸月石化。“你也知道的,電競選手嘛,耳力都挺好的,下次你蓋的時候蓋嚴一點……”“顧隊長找我到底什麼事情?”江浸月強忍著想去打他一頓的衝動,打斷了他“蒼白無力”的解釋。顧孟平說:“我不是說了嗎,一起下副本,你怎麼沒上線?”一副理所當然的責怪的語氣。江浸月說:“我馬上要去上課……”這回輪到顧孟平無語了。比賽後兩天是休息時間,所以他沒有回戰隊,今天起來後登錄小琴師賬號,想找她一起下副本,誰知道一搜她卻不在線,這才去了電話。他倒是真的忘了,她還是個學生。好在他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這麼尷尬的事情,他也能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那你下了課後,記得來遊戲。”江浸月心中有氣,她深吸了口氣,說:“我上完課後還要睡午覺,特彆特彆忙,可能要到晚上才能上線,顧隊長不用等我了!”說完,她便狠狠地掛了電話,覺得出了口氣,隨即她又轉念一想,為什麼隻要一碰到顧孟平她就一點就著呢?肯定是他太氣人了,還是陸清溪淡然,不管顧孟平在比賽場上多麼氣人,下場後陸清溪總能微笑著跟他握手,如果換成她的話,她連笑都笑不出來。她什麼時候能到達陸清溪那個境界啊!04大二的課程不是很緊,下課後才十點,江浸月感動於止止昨天晚上等自己,於是大手一揮,下館子。兩人吃得心滿意足後又去逛街,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下午三點了。顧孟平不會一直在等她吧?江浸月心虛地登上遊戲,她的角色停留的地點是古都版塊的外麵,剛一上線,她就三百六十度轉了一圈,唯恐彆人偷襲她,看到四下沒人後,她才鬆了口氣。菠蘿見她在線,發來消息:“來了,下副本嗎?”副本是遊戲裡的一個特色玩法,每個區域都有副本,玩家自主組隊,可以進入副本,完成支線任務,領取獎勵。暑假的時候,江浸月和欲晚跟過幾個副本隊,裡麵的人見兩人都是女孩,都把她們兩個當成傻白甜,儘可能地耍帥,導致最後被Boss團滅。如此幾次後,這兩個人再也不敢加隊了,就兩人刷副本,雖然效率低了一點,但是有條不紊,像江浸月這樣喜歡看風景的,還能好好地走遍副本裡的每個角落。江浸月給欲晚發消息,問:“菠蘿邀我們一起下副本呢,去不去?”“去啊去啊。”她正準備回菠蘿,一條消息又跳了出來,來自顧孟平的琴師木南,他說:“來了啊。”當時月明:“顧隊長,你也太……執著了。”木南:“應該的。”江浸月的嘴角抽了抽,她能想象到那一頭的顧孟平嘴角含著笑意的模樣。她妥協,在隊伍頻道裡說:“那個,我們副本加一個人吧。”“誰?”“木南。”“好耳熟……”荔枝說,“是我們上次圍毆的那個?”江浸月沉重地“嗯”了一聲。荔枝:“那個……我思考一下。咱們人夠了吧?”副本分六人本、十人本和百人本,他們目前的進度是六人本,所以人數是夠的。“夠了?那我跟他說一聲,讓他等下一次吧。”看起來大家心裡都挺有障礙的,都不願意帶顧孟平下副本,她放心了不少,她又說,“現在三點半,我們四點下副本。”說完,她對顧孟平說:“我們副本隊人滿了,你也知道的,六人本嘛。”木南:“你不去不就行了?你先來我這邊。我帶你去京城。”隨即,他發了一個坐標過來,江浸月很想拒絕他,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是操作著角色往他那裡跑去。她離顧孟平不遠,隻要過一條河便能過去。《山河》的風景一直很美,六大版塊各有各的特色,這古都版塊是用萬裡長城圈起來的,若跳到高處,能看到那一座座城相依而建,城內流水浮燈,一派盛世,讓人無限向往。當時月明走到河邊,河岸旁泊著幾隻小木船,她跳上其中一隻船,丟給擺渡的一朵櫻花,船家接過隨手扔在船上,船上櫻花隨處可見,接著,船家將纜繩放掉,開始往彼岸劃去。這個船家在《山河》很有名,他與古都版塊的長安同名,但他永遠到不了長安。據說這是一段淒美的愛情故事。長安與心愛的女孩在長安城認識並相愛,但因為他,女孩不幸離世,他被逐出長安城,隻有集齊一萬朵櫻花才能進長安城祭拜女孩。說是一萬朵,但是這也隻是謠言,因為每天都有很多人來找他擺渡,費用是一朵櫻花,少說也有一萬人了,但他始終沒有被赦免,久而久之,大家都默認他再也回不去了。但江浸月每次來總要跟他聊上幾句。當時月明:“湊多少朵了?”長安:“湊多少朵也不夠。”當時月明:“為什麼非得是櫻花?”長安:“櫻花的花語是生命、等待,我用我的生命去等待。”江浸月麵色一黯,覺得好虐,她歎氣,說:“可是她再也不會回來了。”長安忽然轉過了頭,明明是沒有人操作的角色,她卻在他的臉上看到了堅毅,他身邊對話框裡的字也放大了一倍:“隻要我等,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他的話說完,江浸月來不及說什麼,船已經靠岸,對話框也消失了。江浸月跳下船,長安照例在船頭注視長安城片刻,才轉身劃船離開。江浸月望著長安的背影,他穿著一身白衣,袖口處綁著白色的帶子,是古代的喪服,他如同一道風景般漸行漸遠。她搖了搖頭,終於收回了目光。誰知道她剛剛轉了個身,憑空飛來一道劍光,緊接著一個對話框跳出來:“看劍!”05“誰!”江浸月反應極快,在躲開劍的同時往後跳去,緊跟著一顆子彈掃射過去。對麵的人也反應快,在她下個技能要放出去之前,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江浸月氣勢洶洶,偷襲她就算了,還想說不打就不打了?她沒理他,丟了個最初級的手榴彈過去。這種場麵在《山河》的其他地方常見,一個持著現代武器的麵對一個持劍的俠客,怎麼看怎麼彆扭。這也是《山河》的一個噱頭,冷兵器和熱兵器、現代和古代、歐洲與亞洲的碰撞。見江浸月沒有要罷手的樣子,那人忙發了一條消息:“是我是我。”江浸月的手微微一頓,對麵站著一個灰頭土臉的小劍客,他長發束冠,偏偏又落下些許頭發,散落在肩頭,一副張揚恣意的模樣。她看著眼熟,說:“顧……”顧孟平發了個滴汗的表情,江浸月沒好氣地說:“你怎麼換號了?為什麼搞偷襲?”“之前那個號是找戰隊公會借的,被你爆了武器還死亡掉經驗了,太丟人了。”顧孟平說著發出好友請求,等她同意後,才說,“看你不注意,想試試你的反應。嘖,反應真不錯,你應該來我們戰隊的。”江浸月不理他,徑直就往城裡走去。顧孟平的小劍客叫雲歸,滿級角色,走到哪裡都暢通無阻。他果真帶她去了京城。京城完全還原了當年盛世繁華的樣子,正巧是冬天,京城下著雪,落在故宮的院中,踩上去還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她覺得好玩,在雪地裡跑著跳著,回過頭時發現顧孟平的雲歸站在屋簷下看著她。隔著屏幕,再隔著屏幕中的雪,她發現雲歸很像現實中的顧孟平,同樣清冽疏闊的眉眼,同樣是處於鬨市淡然處之的氣質,他靠著簷下的柱子,腰間彆著一把劍,她忽然覺得他是笑著的。卻在這時,一個交易提醒顯示在右下角,她點開,詫異,那是一套對襟襦裙,從吊帶、對襟上衣,到下裙,甚至是頭上的發簪,一應俱全。顧孟平說:“換上這套衣服吧。”僅僅是遲疑片刻,她就點擊換上了服裝,襦裙沁著紅色,在雪地裡顯眼。顧孟平看著她,她將重炮卸了下來,整個人看上去溫婉了不少。“謝謝啦,眼光還不錯嘛。”江浸月說。顧孟平轉移了目光,落在她身後的梅花上,說:“這套衣服屬性不錯,可以幫你更好地練習。”江浸月咧咧嘴,果然,這人三句話都離不開遊戲。這時,顧孟平操作著劍客走上前,說:“走吧。”“去哪?”江浸月還有點不適應自己的新裝,但是喜歡得緊。她跟在雲歸的後麵,出了這道宮門,發現外麵熱鬨了起來,人來人往,小怪也活躍,隻要進入它的領域,準會來一下攻擊。顧孟平和江浸月走得飛快,巧妙地避過小怪的仇恨區域,兩人越走越偏僻,接著,雲歸在一座假山上停了下來。這裡的雪已經停了,假山很高,上麵落滿了積雪,太陽緩緩地升起來,有水珠滴下來,叮咚落在假山下的小溪中。顧孟平說:“能跳上去嗎?”江浸月瞥了一眼,這有什麼難的?她沒有回他,操作著當時月明就往上麵跳,第一步很穩地停在了一塊石頭上,接著她繼續點擊跳躍,當時月明腳剛剛碰到第二塊石頭,忽然一打滑,她“啊”了一聲,當時月明已經往下倒去,她狂爆手速,當時月明一陣跳躍才沒有掉進水裡,隻是狼狽地落在了雲歸的身邊。江浸月出了一身冷汗,她驚魂未定地看著那座假山,不服輸地再次操作當時月明往上跳去。她就這麼跳了一次又一次,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很快就到了四點,菠蘿給她發來消息,問她在哪時,她又失敗了一次。江浸月放在鍵盤和鼠標上的手顫抖著。顧孟平走上來,這二十分鐘他就一直在旁邊看著她,偶爾會指點一兩句,看她停了下來,他問:“怎麼了?”江浸月說:“跟人約著下副本的時間到了,你替我去吧。”顧孟平驚訝:“你不去了?”“跳不過這個,我哪裡也不去。”江浸月的脾氣上來了。顧孟平的眼中劃過一抹讚賞,他自己本就是不服輸的人,見江浸月如此,不免心中生了幾分親近。江浸月不知道他的心思,隻想鉚足了勁跳上假山,在他臨走前,她才叫住了他。“你為什麼要對我進行單項訓練?我明明不是要加入千山戰隊。”雲歸的腳步一頓,他回過身,靜靜地注視著她,看得她心下一亂,好在是在遊戲裡,顧孟平看不到電腦這頭她的表情,他的消息發了過來:“我說過吧,你應該站在更好的舞台上。你如果是隊友,我責無旁貸;你如果是敵人,那我也要一個夠格的敵人。”“哦,對了。”顧孟平又像想起什麼似的,說,“我在假山上藏了個小黑屋,進去闖關成功,會得到一份禮物,你絕對很想要。”說完,他便揮了揮手,頭也不回地走了。小黑屋是《山河》著名的地方,是玩家可自主創設的副本,一進去便是一片黑暗,根據提示可得到屋主留的獎勵。哼,還搞這種噱頭!江浸月衝雲歸遠去的方向做了個鬼臉,就算沒有獎勵,她也要登上假山,無論是作為陸清溪的鐵粉,還是因為即將要成為清風戰隊的一員,她都不能讓顧孟平看扁。這時,眼淚汪汪的欲晚發來消息:“月月,這是咱們一起玩遊戲以來,第一次你在線我們沒一起下副本。”“這麼說你趁我不在,沒少跟人下副本?”江浸月敏銳地抓到了重點。不知道是不是心虛,欲晚沒有回她。江浸月也沒有管,繼續跟假山死磕。誰知道不到半個小時,欲晚再次發來消息。“月月,這是個高手啊,碾壓副本Boss,我們全是擺設!”那語氣中的膜拜讓她翻了個白眼,她回道:“怎麼,不需要我了嗎?”“也需要也需要。”欲晚語氣中的敷衍顯而易見。“你從哪裡找來的高手?”就連菠蘿也發來消息。江浸月扶額,忙給顧孟平發了消息,說:“你注意隱藏下身份,那麼厲害,乾脆你一個人下副本算了。”顧孟平發來一個微笑的表情,江浸月看了一會兒,然後乾脆地關掉了對話框。是,一個人刷,他是可以的,但是能不能彆笑得那麼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