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斯特利磨坊農場處在狹長的幽冥湖穀北端,農場的牧地和耕地就在湖穀的北坡上。西坡上本是無主的公地,雜草叢生,現在封了起來,成為地主的產業。東麵已開墾的土地以陡峭的河岸為界,林地如線,一路擴展成灌木林,一直到上遊水塘為止。再往東就是荒廢的高聳山坡,遍布野草,偶爾雜著幾株老樹。很久以前栽下的樹籬隻剩下寥落的骨架,和荊棘樹長成一片,看上去一派荒涼。從西北麵的山頂開始,黑沉的林地向東麵和南麵蔓延,密密麻麻的樹木一直延伸到幽冥湖的南岸邊上,圍住了我們的房子。在東麵山脊上往對麵看,能望見西爾斯比教堂的尖頂,零散的屋頂,還有煤礦的礦架。因此農場三麵都是野兔猖獗的樹林,公地則是兔子的另一聚居地。此處的地主是一族之長,對自己土地上的兔子鐘愛有加。其家族曆史久遠,曾經顯赫,卻已經沒落。家族的財富日漸消散,不過血脈開枝散葉,人丁著實興旺。那族譜枝杈繁茂,遠超英國橡樹,倒像是棵印度大榕樹,整個舍伍德森林都找不出什麼樹能與之相提並論。不過他的土地實在是貧瘠難言,如何才能養活老婆和代表十三個枝杈的孩子呢,如何才能延續自己的名聲和家族的傳統呢?不經意間他想出了個餿主意:賣兔子,售賣這些披著毛皮的害蟲,在諾丁漢可以賣到一先令左右一隻。自此以後這個高貴的家族就以賣兔子維持生計。農場上的出產都給吃得七七八八。山坡上鮮見麥子和甜美的青草,牲畜瘦弱不堪,因為給兔子糟踐過的牧草難以下咽。農場日漸衰落,農戶成了孤家寡人,田野裡悄無聲息,既沒有牛羊哞叫,也沒有馬鈴叮當,更聽不見狗兒的歡吠。可兔子是地主眼裡的寶貝,農戶絕望之下設計的陷阱讓他破壞殆儘,還貼了告示請人持槍戒備。山坡給糟蹋得淩亂不堪,這些土著四處亂啃,草地隨著它們的跑動上下起伏,卻看得地主心懷大悅。“這不就是所謂的鵪鶉和嗎哪[1]嗎?”他對一起打獵的客人道。這是個周一的清晨,槍聲響起,平靜的高草地裡頓時一片翻騰。“曠野裡的鵪鶉和嗎哪啊,對吧?”“說得沒錯!”客人拿起另一支槍。農戶陰鬱地苦笑,神色凝重。斯特利磨坊農場就是這片野地裡的哨崗,這兔子不啻是農場身上的壞疽,在它們的無儘騷擾下農場苦不堪言。而這個地主的佃戶是不許有槍的,其原因毋庸贅述。“喏,”地主對塞克斯頓先生道,“這塊地差不多算白租給你的,白白租給你的啊,租金真的沒兩個子兒。那些兔子稍微吃點啥根本算不上——”“它們可不是稍微吃點啥啊,您自個兒過來瞧瞧吧。”農戶道。
喬治受教(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