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音剛落。窗戶突然被狂風砸得砰砰作響,剛才晴空萬裡的天氣驟然巨變。要下雨了。溫清韻心跳頓了頓。豆大的雨滴劈裡啪啦地砸在窗戶上,她聽見薑遠說,“下來吧,我知道你現在心裡難受。”溫清韻呼吸一滯,她下意識往窗戶外看。視線在刹那間頓住。鬆軟雪地上,薑遠穿著件黑色大衣,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一棵柏樹一樣,立在搖曳的風中,雪從樹梢上不停墜落,落在他寬廣的肩部上,倏地——似是有心靈感應一般,他抬起漆黑的眉眼,握著手機,就這麼同她視線撞上。他眉眼鬆了下,唇動了動。他說,“如果你想要從上一段感情走出來,可以考慮一下我。”溫清韻視線顫了一下,猛地伸手,將窗簾拉了上去,胸口起伏地厲害,她低聲說了句,“我們不合適。”薑遠也不催促她立馬給自己一個答複,隻說了句,“那我先用大哥的身份和你相處。”頓了一下,他又說,“我已經請了護工過來照顧薑旭,薑萌萌這邊,我和孟遠暫時會帶著。”溫清韻睫毛顫了顫,說了句,“那挺好。”薑遠語氣很平靜,“如果你現在想回梔城,我可以送你回去,或者讓我的司機送你回去。”溫清韻握著手機的力度不自覺收緊了幾分。薑遠很耐心地等待她的回答。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溫清韻的咽喉都酸地厲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腦子裡有兩個不同的聲音在打架。一個聲音說:溫清韻,你離開這裡吧,然後頭也不回地收拾行李,徹徹底底,完完全全地退出薑旭的世界,反正他已經背叛了你,他不管是變成植物人,還是醒來,都跟你沒有關係了。可又有另一個聲音在說:如果薑旭真的醒不來了呢?眼底突然湧上一陣濕意。溫清韻的腦子很亂。她突然有點害怕薑旭真的醒不來了。他那樣驕傲的一個人,怎麼可以成為植物人,在病**渾噩度日?可隻要一想起那些同他一起度過的甜蜜回憶,她就心如刀割,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她的世界裡,不允許背叛。她不想要去同情一個背叛者。“薑遠……”溫清韻突然哽咽著說了一句,“我不知道。”原來愛情這麼讓人痛苦。既想要他好,又想要他不好。溫清韻跌坐在床邊,那些壓抑許久的情緒瀕臨崩潰,終於在此刻釋放出來,冰冷的淚一滴一滴地往下砸,碎在她白皙脆弱的手背上,她連呼吸都在疼。不知過了多久。溫清韻才猛然從這場發泄的情緒裡回過神來,她驚覺自己居然在跟薑遠打電話時,不顧形象地哭了起來。她動了動赤紅的眼,正要點開微信給薑遠道歉。 視線再一次頓住。他沒有掛電話。通話一直在繼續。似乎是聽到她這邊沒有哭聲了,他才語氣很慢地說了一句,“舒服了?”溫清韻心頭一顫,她不知道說什麼,隻能說了句,“謝謝你。”薑遠低聲說,“我尊重你的所有選擇。”-孟遠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耳邊的風很大。吹地他的腦袋很疼。他心裡隻有一個想法。快點找到醫生,救救唐茜。薑萌萌不能沒有媽媽。他也不能沒有唐茜。他抱著唐茜,衝向急診科。倏地,他感覺到脖子上的手似乎動了一下。下一秒,唐茜的那雙手用力地圈上了他的脖子,眼睛睜開來,眉眼裡是亮晶晶的笑意,她笑得惡劣,“你這個笨蛋,我假暈你也看不出來?”孟遠的呼吸頓住,他漆黑的瞳孔落在她狡黠的眸子上。此時此刻,他的心臟似乎被人用力地摁住。理智一點點回籠。孟遠突然想起被他丟在病房的林粒芝。他的臉色變得慘白,抱著唐茜的手腕不自覺收緊,說出口的話也染上了一點慍意,“為什麼要騙我?”唐茜鴉羽似的睫毛顫了顫,眸中閃過很淺的訝異。她完全沒有想到,孟遠居然凶了她。這是過去這麼多年裡,從未有過的局麵。這些年,他一直愛她,寵她。從來都是,隻要她招招手,他就會像一頭小狗一樣,搖搖尾巴向她奔過來。唐茜早就習慣了他對自己好,麵對他突如其來的怒火,她眼圈一紅,“你為什麼要凶我?”她還是這樣。無論做什麼表情,都美地驚心動魄。隻要她眼圈一紅,孟遠的心底就會沒由來地難受。隻要她一哭,他就想要把全世界都給她。孟遠的腦海裡又驟然閃過林粒芝那雙通紅的眼睛,心裡突然一陣針紮的難受。他難受地閉上眼睛,胸口堵地慌。他做不到繼續質問唐茜這麼做的原因。一直以來,她就應該是自由自在的夜鶯。而他就是那棵為她遮風擋雨的樹。孟遠覺得自己真他媽的惡心。他已經和林粒芝在一起了。他不該去保護彆的女人。可唐茜是他喜歡了那麼多年的女人。“唐茜。”孟遠睜開眼睛,漆黑深長的眼裡壓著濃重的情緒。唐茜的心一跳。她突然有一種預感。他們之間那種微妙的平衡,終於要崩塌了。她忽然鼻頭一酸,很委屈地說了句,“我心裡不知道為什麼他媽的很難受。”醫院冷白的光打在她那張瓷白到楚楚可憐的臉上。她那樣破碎。那樣脆弱。那樣不能沒有他。孟遠的心抽了一下。他伸手,去擦她眼角的淚水。像是很多年前那樣。隻要她一受委屈,隻要她一在薑旭那裡吃癟,她就會來找他要安慰。他們就像密不可分的影子愛人。她不會光明正大地愛他。因為她的心底有薑旭。他也不會光明正大地愛她。因為他生長於腐爛的,隻有權利和欲望的孟家。懷裡的女人突然用力地圈住他,指尖摩挲過他修長的脖頸。她水紅的唇動了動,吐出一句話來,呼出的溫度幾乎要讓孟遠整顆心臟都灼燒起來。她說,“孟遠,我現在想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