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掀起窗簾。雨越下越大。積水在窗台破碎開來,如同他們之間早已搖搖欲墜的友情。溫清韻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難以呼吸,往日裡那位不可一世的爺,就這麼執拗地拽著她的手腕。一切都不應該。一直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問題,到底被歇斯底裡地掀開來。過去她刻意忽略的情感問題就這樣暴露在空氣中來。大腦在發出警報。讓她不要直視他的眼。溫清韻沉默許久,終是隻能說出一句不痛不癢的話來,“薑旭,你彆這樣。”呼吸刹那間凝固住。心臟像是被一塊巨大的石頭壓住,沉甸甸地,嚴嚴實實地堵在他的心口上。薑旭看著她逃避的眉眼,依舊是溫溫和和,可她的眼,她的心,她這個人,沒有一秒鐘屬於自己過。他連呼吸都變得異常困難,眼底的光徹底黯淡下去。像是回到了十六歲那年的午夜。他守著母親逐漸冰涼的身體,近乎渴求地希望父親可以回頭看母親最後一麵。可是那天,他在醫院門口站了整整一天,看著車來車往,感覺著自己的身體一點點被凍地僵硬。沒有奇跡發生。他這樣的人,從來都不會被愛。後來,他喜歡上溫清韻。依舊渴望有奇跡發生。直至今日,希望徹底破滅。視線裡的小姑娘背脊繃直著,她移開了視線。雪山不會融化。星光也不會垂憐他。薑旭忽然有點兒想笑,笑自己把所有事情都想地太簡單,可他笑不出來,整顆心臟似被海水浸泡著,酸澀不已,仿佛隨時就會如同泡沫破裂開一樣。“溫清韻。”他低沉的聲音在暴雨的聲響下,顯得格外疲憊。溫清韻心跳停了一拍,手指不自覺用力攥緊了睡衣下擺。拜托彆再那樣看她了。睫毛輕輕顫動著,她沒有抬眼,低眼看著窗台上愈積愈多的積水,總覺得自己的心,似乎也開始下起雨來。她在這場雨裡,很輕地說了句,“我們不是說好,不會假戲真做嗎?”故事似乎一瞬間回到了起點。心臟漫開無儘苦澀。她在他們之間,毫不猶豫地畫下了一條明明白白的分界線。還用他當時的謊言回複了他。他以為他可以讓她假戲真做。可她現在卻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告訴他,她絕不會假戲真做。原本想說的話酸澀在喉頭滾了一圈,終是換成了一句,“我知道了。”清冷男人隻說了這一句話,便轉身離開了房間。溫清韻沒回頭,也沒有送他,隻感覺到那股淡淡的薄荷香氣一點一點遠去。越來越遠。遠到她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氣息。溫清韻強撐著挺直的背,才敢一點一點地塌下去。 她抱著膝蓋,獨自坐在冰冰涼涼的地板上,眼圈慢慢泛起紅來,可是她沒有哭。她當然知道自己動了心,可她真的沒有勇氣處理一段沒有結果的愛情。也不想做誰的替身。成年人的每一段感情,都需要權衡利弊。溫清韻不是聖人,她自私地隻想要受最輕的傷。所以她選擇,親手掐斷不該有的苗頭。-清晨七點。車窗外雨勢漸大,蕭瑟寒風呼嘯著要闖進車廂來,林粒芝總算被雨聲吵醒過來,睜眼的瞬間,她卻陡然愣住。雨水正嘩啦啦地往下倒,在地上濺成雨花的形狀。四周又黑又靜,要不是周圍零零散散地停著幾輛車,她都要以為自己是被綁架了。頭還有點兒暈。她吸了吸鼻子,又猛然發現自己身上蓋了條厚厚的毛毯,安全帶就這麼橫在身上。正努力回想著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她的目光又倏地頓住。不遠處,孟遠正靠在冰冷的牆邊,有凜冽的冷風吹過來,他穿著件單薄的黑色毛衣,微微蹙起眉來,手上動作倒是沒有猶豫,修長的指尖摸出個打火機出來,側頭準備點咬在嘴邊的煙。打火機很快躥起藍紅色的火焰。可風太大,第一下沒有點燃。孟遠咬著煙,繼續點,修長的脖頸微歪了一下,似是注意到她的視線,他眉眼動了下,側頭,就這麼遙遙投過來一眼。林粒芝的呼吸停滯了。心跳也開始加速。下一秒,孟遠將煙丟回外套兜裡,走了過來,在她麵前的車窗停下來。心跳聲還在持續著。林粒芝看到他修長的手指微曲了,輕扣在車窗上,示意她降下車窗。她手忙腳亂地去按按鈕。車窗降下,琥珀香氣淡淡地飄過來。林粒芝耳尖一燙,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她的記憶還停留在昨晚和溫清韻喝酒上,現在這個情況……她是在孟遠的車上嗎?難道她昨晚發酒瘋纏著他了?孟遠盯著她的臉,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在短短幾秒內,臉頰紅地跟猴子屁股似地,覺得有點好笑,扯了扯唇,“你這小姑娘怎麼回事,見到我,臉這麼紅的?”林粒芝啊一聲,慌慌張張伸手,捂住了越來越燙的臉,隻露出雙水靈靈的眼睛。跟小鹿似的。眸子澄澈地很。孟遠視線頓了那麼一下,而後開口,“昨晚……”林粒芝慌亂地開口,“昨晚,我是不是耍酒瘋了?”不用想,也是這樣。不然她這麼大個人,怎麼會跑到他車上來呢?林粒芝窘到不行,捂著臉的手越捂越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這小姑娘是真有趣。孟遠笑了一聲,開口逗她,“對不起有用的話,要警察做什麼?”林粒芝徹底慌了。滿腦子都是自己怎麼喝酒後還會發酒瘋的……完了完了。她不會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了吧?要不然他這麼溫柔的人,怎麼會說出警察這兩個字呢?林粒芝抓狂地捂著臉,嘴裡脫口而出,“完了完了……”孟遠眼看著小姑娘幾乎要把整張臉都埋進手裡了,正想繼續逗逗她,小姑娘便猛地抬起頭來,怯生生地,似乎是鼓足了極大的勇氣,開口問他,“我昨晚如果對你做了什麼很冒犯的事情,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對你負責。”說這話時,她的臉紅到幾乎可以滴血,粉色的唇瓣緊咬著,似乎是做了極大的思想鬥爭。孟遠忍不住笑出聲來,說了句,“昨晚什麼也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