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和薑大少爺同居的生活會雞飛狗跳,但沒想到一周下來,竟異常地平靜。平靜到,她有時候覺得自己並不是假結婚,而是多了一個飯搭子。在吃上麵,兩人也達成了默契,她課滿時,兩人就出去吃,課不滿時,薑大少爺偶爾會點菜,但點的也並不是什麼難做的,而且大概假結婚給他省去了許多麻煩,他還會吃完飯洗碗。薑旭最近工作忙,也不怎麼住家裡,整整一周就住了一次,兩人都沒啥需要磨合的地方。公司管理層大換血,教舞蹈的工作也變得順利不少。生活太舒坦,一直到周末晚飯後,林粒芝問她舍友的事情,她才發現自己早將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薑旭這會正坐在沙發上翻看雜誌,溫清韻正要喊他,猝不及防同他四目相對。他剛洗過澡,發梢還未完全乾,微濕的黑發貼在額頭上,他倚在沙發上,長腿交疊著,就這麼慢吞吞掀起眼皮,桃花眼漆黑,同她對視,“溫老師。”他先喊了她。“談談。”他說。溫清韻隻好先將自己想說的事放一放,走過來,“什麼事?”清冷男人漫不經心開口,“你找個空閒的時間,我陪你一起去看看伯父伯母。”頓了下,他沒什麼表情地說,“雖然是假結婚,但你陪我應付家人,我也該給你家人一個交代。”溫清韻呼吸一頓。交代這兩個字讓她莫名想起了高中和薑旭為數不多的回憶。那會兒父母去世不久,她被當成燙手芋頭扔到了大姑家,開始寄人籬下的生活。大姑家離學校很遠,學校又有晚自習,她每天都要趕最早的公交出發去學校,再趕最晚的公交回大姑家。偏偏那天她忘記帶錢了,周圍一個認識的同學也沒有,天已經全黑了,乘客總共也沒有幾個,在她糾結怎麼向彆人借錢的時候——車直接開走了。溫清韻到現在都能想起那天的恐慌和無助,整個車站隻有盞破舊的燈,她一個人,穿著單薄的校服,孤零零地背著書包,站在荒無人煙的風裡,有點想哭。身上一分錢也沒有。手機也沒帶。路也不認識。她走了大概有好幾公裡,都沒有遇到一個能求助的人。當時真的怕得要死,那會治安還沒那麼好,時不時會聽到哪裡的鎮被拐走了哪個女孩,溫清韻急地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了,可又不敢哭出聲來,生怕這附近真躲著個人販子,就等著拐走落單的女孩。忽然——一陣不屬於這裡的摩托轟隆聲響了起來。溫清韻嚇得後背繃直,汗毛豎起,卻也沒敢回頭,下一秒,她聽到刺啦一聲,車輪胎摩擦過凹凸不平的路麵,有人喊了一聲,“溫清韻。”是薑旭的聲音。 又一陣狂風吹過,心臟激動地狂跳起來,她幾乎是下意識轉身。居然真的是今晚沒來上晚自習的薑旭。他沒穿校服,穿著件黑色T恤,下邊搭了條淺色破洞牛仔褲,散漫地倚在輛黑色摩托車上,大長腿微曲著,手上玩兒似地拎著頂頭盔,漆黑的桃花眼就這麼漫不經心地盯著她,“大晚上你乾嘛呢?還背著書包?”他眉間帶著股混不吝的笑意,那是他一貫愛露出的神情,可走了這麼久總算見到個大活人,溫清韻忍不住鼻子一抽,晶瑩的淚珠就這麼不受控製地滾了下來。薑旭一愣。“見到我也不用這麼激動吧?你這是……離家出走?”溫清韻搖了搖頭,剛要啞著嗓子問他能不能送自己一程的話,薑旭就長腿一邁,乾脆利落地將頭盔丟到她懷裡,“算了,上車。”說著,他已經長腿一跨,坐回摩托車上,回頭,掃了眼她眼角那滴搖搖欲墜的淚,下巴輕抬,示意她坐上摩托車後座。溫清韻抱著頭盔,沒想到他竟然讓自己上車,愣了幾秒,問他,“你要送我回家?”薑旭眉眼微動,握著車把手的手一頓,輕嗤了一聲,“不是我送你回家,難道是這輛摩托自己送你回家嗎?”頓了下,他沒什麼耐心地蹙起半邊眉,語氣有點凶,“走不走?前幾天這裡可剛失蹤一個女孩,我既然碰上了,就好人做到底,把你送回家,省的回頭你被人拐了,你父母找上門來向我要交代。”溫清韻眼睫顫了顫,下意識回了句,“我父母已經不在了。”她後知後覺自己脫口而出的話,不適合說出來。乾嘛要讓彆人知道自己是沒有父母的可憐蟲呢?原以為薑旭會嘲諷她話多,但沒想到他隻是喉結滾了滾,語氣漫不經心,“溫清韻,我今晚突然想來這裡,可能是你父母不放心你,安排了我過來呢?”“溫清韻。”又是薑旭在喊她。回憶被迫中斷,溫清韻下意識說,“不用了,我父母已經不在了,我和親戚關係也不好,你不用和他們交代什麼。”睫毛顫了顫,她又補充,“而且我們三年後也會離婚,沒有必要和我父母說。”薑旭漆黑的瞳孔暗了暗,許久,他說,“行。”氣氛不知為何有點壓抑,溫清韻想起林粒芝的事情,卻見他已經起身,在穿大衣,似乎又要走了。她急忙說,“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薑旭穿大衣的動作一頓,喉結滾了滾,“什麼事?”溫清韻說,“今年過年,我朋友想來這邊過年,可以嗎?”薑旭靜靜地聽她說完話,忽然問她,“你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和我商量嗎?”溫清韻愣了愣,說,“沒有。”心裡最後一絲期待破滅。窗外夜色深沉,霓虹燈綴成一道道星光,可是這棟房子很安靜。安靜到,他能聽見牆壁上掛鐘走動的聲響,以及小區樓下路人同家人說說笑笑的聲音。他站在玄關處,看著碩大的客廳籠罩在暖黃的燈光裡,所有他自以為的溫馨刹那間終止,他忽然如夢初醒一般,笑了一聲,“你自己決定。”他早該知道,她的朋友,比他重要。就算是假結婚,他也得不到再多的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