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說:和各式各類的家具相比,亞當·卡爾森的大腿在舒適度、安逸度和愉悅度上都能排得上前百分之五。當奧麗芙打開禮堂的大門時,她和英幾乎同時看到對方張大了嘴巴,她們異口同聲地說道:“我的天哪!”她來斯坦福兩年了,也曾在這個報告廳裡參加過無數個強製性的專題研討會、培訓、講座和課程,但她從來都沒見過這個大廳這麼擁擠過。或許湯姆是靠發放免費的啤酒把人們吸引過來也說不定呢?“我覺得免疫學和藥理學的學生都是被強製要求參加的,”英說,“而且早些時候,我無意中在走廊聽到有五個人在討論本頓明顯是一個‘學界公認的帥哥’。”她挑剔地看向講台,湯姆正在和莫斯教授聊天,“我看他雖然挺帥的,但比傑裡米還是差了點兒。”奧麗芙笑了,房間裡又悶又熱,空氣裡充斥著人們身上散發出的汗臭味:“你其實不用留下來,這裡有發生火災的危險,況且這次演講和你的研究也沒有半點兒關係——”“不要,這比我當前的工作更加要緊。”她握起奧麗芙的手,拉著她穿過一大群擠在門口的研究生和博士後,從一旁的樓梯上向下走,但還是被擠得動不了,“如果這家夥要把你從我身邊帶走,去波士頓待上整整一年,我需要確定他是配得上你這麼做的。”她轉身朝奧麗芙使了個眼色,“你就把我想成是畢業舞會之前,在女兒的男友麵前擦拭步槍的老父親。”“哇哦,老爸。”座位肯定沒有了,因為就連地板和台階上都坐滿了人。奧麗芙突然發現亞當就在離她幾米遠的地方,他換回了平時常穿的黑色亨利衫,和霍頓·羅德古斯正聊得火熱。當他們四目相對的時候,她衝他咧嘴一笑,並朝他招了招手。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可能基於他們共同分享著一個荒謬又很難讓人相信的巨大秘密——在過去幾周的某些時候,亞當很努力地在她麵前表現得友善。儘管他沒有向她招手,但他的目光似乎變得更加溫柔和善,嘴角也彎出了一個弧度,她已經能夠辨認出那就是專屬於他的微笑的樣子。“我不敢相信他們居然沒有把演講換到一個更大的禮堂裡,這裡幾乎沒有足夠的空間給——哦,不。不,不,不。”奧麗芙順著英的視線,看到又有至少二十個人剛剛到達這裡。人群很快開始推著奧麗芙向前走,奧麗芙覺得自己快要被擠死了。一個體重大約是英的四倍的神經生物學的一年級生踩到了英的腳趾,她尖叫起來:“這也太荒唐了。”“確實,我簡直沒法相信還有更多的人正在——”奧麗芙的屁股撞到了某個東西——或者說,是某個人。她轉身正準備道歉,卻發現身後的正是亞當,或者說,是亞當的肩膀。他還在和羅德古斯教授交談,羅德古斯教授正一臉不悅地小聲發著牢騷:“為什麼還得讓我們來?” “因為他是朋友。”“他可不是我的朋友。”亞當歎了口氣,轉過身來,看到了奧麗芙。“嘿——抱歉啊,又來了一群人,而且顯然這個房間的空間是有限的。”她指了指門口的方向,“我覺得這是某條物理學定律,或者類似的東西。”他點了點頭:“沒關係。”“我想往後退一步,但是……”講台上,莫斯教授拿起了麥克風,開始介紹湯姆。“來,”亞當從椅子上站起來對奧麗芙說,“坐我的位子。”“啊。”能夠讓出自己的座位,說明他人真的很好,儘管不是因為假裝情侶的關係來拯救她的屁股的那種好,也不是花二十塊錢來給她買垃圾食品的那種好,但還是很好。奧麗芙是不可能接受的,再加上亞當是個教授,也就是說他的年紀要比她大一些,他應該有三十來歲吧,即便看上去很健壯,但也有可能傷過膝蓋,而且用不了幾年,他就會得骨質疏鬆了。“謝謝你,不過——”“事實上,這是個糟糕的主意。”英插話道,她看了看奧麗芙,又看了看亞當,“卡爾森教授,無意冒犯,但你大概有四個奧麗芙那麼大,要是你站起來了,這個屋子會擠到爆的。”亞當盯著英,就像他也不知道剛剛是不是受到了侮辱。“不過,”她繼續說,這次她看向了奧麗芙,“小奧,如果你能幫我個忙坐到你男朋友的腿上就太好了,那樣我就不用繼續踮著腳了。”奧麗芙眨了眨眼,然後又眨了眨眼,接著又眨了眨眼。在講台上,莫斯教授還在介紹著湯姆:“……從範德堡大學畢業,拿到了他的博士學位,隨後去哈佛大學進行博士後研究。在哈佛,他開創了成像領域的多項技術先河……”但她的聲音聽起來卻像是來自非常遙遠的地方,可能隻是因為奧麗芙此刻腦子裡都是英剛剛提出的要求,實在是太……“英,我覺得這樣不太好。”奧麗芙小聲嘟囔著,儘量讓自己不去看亞當。英看了她一眼:“哪裡不好?我們本來就沒什麼空間,所以你沒有必要再多占一點兒,用卡爾森的腿當椅子是很合理的啊。反正換成我,我是會這麼做的,不過他是你男朋友,又不是我男朋友。”有那麼一瞬間,奧麗芙試著想象了一下要是英決定坐到亞當的腿上,他會怎麼做,出現在她腦海裡的最終是一個有人正在實施謀殺和有人正在被殺的場景——雖然她也不確定究竟誰會殺人,誰會被殺。她腦子裡的畫麵實在太荒唐了,以至於她差點笑出聲來。很快她就發現英正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她,於是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可能已經無法從眼前的困境中逃開了:“英,我覺得不——”“拜托了,旁邊這個女孩已經用胳膊肘刺穿了我的右肺,這裡的空氣大概隻能讓我再撐三十秒鐘了。”奧麗芙僵硬地轉向亞當,他果然和意料中的一樣,用他專屬的撲克臉抬頭看向她。他隻是動了動下巴,這可不足以讓她從他的臉上得到更多的信息。她不知道這會不會是最後一根稻草,讓他背棄他們約定的最後一根稻草,因為即使是為了得到幾百萬美元的研究經費,可讓一個他根本不怎麼認識的女孩在一個從來沒有過這麼多人的房間裡坐到他的大腿上,對他來說也過於勉強了。是可以的嗎?她試著用眼睛詢問他,因為這在我看來是不可以的,而且多少有點兒過了,這遠遠超過了和對方說“嗨”,以及相約一起喝咖啡的程度。他向她微微點了一下頭,然後奧麗芙,或者說奧麗芙的軀體就走向了亞當,小心翼翼地坐到他的一條大腿上,她的雙膝緊緊地攏在他張開的**。這件事發生了,就這麼發生了,奧麗芙就在這裡。坐在。亞當。腿上。這。沒錯,這。這就是她的命,好吧。“對不起。”她低聲說,他實在太高了,所以她的嘴巴沒能夠到他的耳朵,她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他洗發水的木質清香,他沐浴露的香氣,還有某種更深層次的氣味,神秘、清爽,又好聞。這一切都給人一種熟悉的感覺,就在幾秒後,奧麗芙突然意識到這種熟悉感其實來自他們之前的親密接觸,來自“那晚”,來自那個吻。“真的,真的對不起。”過了好一會兒,他都沒有接話。他緊繃著下巴,看著幻燈片的方向。莫斯教授已經下去了,剩湯姆一個人在台上給大家講著癌症診斷的知識,換作其他任何一個尋常的日子,奧麗芙都會對他講的東西如饑似渴,但此刻她隻想逃離,逃離這場演講,逃離這個房間,逃離自己的命運。亞當微微側過臉,對她說:“沒關係。”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緊張,好像事實上眼下的狀況並不像他說的那麼沒有關係。“對不起,我也不知道她會提出這種要求,而且我也想不出什麼彆的辦法去——”“噓。”他的手臂滑過她的腰間,將手放在她的身側。這本該是個讓她很不舒服的動作,可她卻像得到了某種寬慰。他補了一句:“彆放在心上。”聲音壓得很低,他的話在她的耳中震**開來,音色渾厚飽滿:“我的《第九條》訴訟書裡要多加些素材了。”該死。“老天哪,真的對不起——”“奧麗芙,”她抬眼看向他,卻驚訝地發現他……雖然沒有在笑,但也是一副差不多的表情,“我在開玩笑,你很輕,我並不介意。”“我——”“噓,專心聽他講,湯姆可能會問你相關的問題。”這真的太……說真的,這整件事,這是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舒服。事實證明,亞當·卡爾森的大腿可以說是這個地球上最舒服的地方了。他以一種令人愉悅的、讓人寬心的方式,給了她溫暖而堅實的依靠,而且似乎也並不怎麼介意奧麗芙半掛在他的身上。過了一會兒,她發現屋子裡實在是太滿了,以至於其他人根本就無法注意到他們,隻有霍頓·羅德古斯會朝他們快速地瞥上一眼——他此前盯著亞當看了很長時間,然後對奧麗芙熱情地笑了笑,隨後就把注意力收回到演講上。她挺著背筆直地坐了五分鐘後就懶得再裝了,乾脆靠在了亞當身上,而他什麼都沒有說,隻是調整了一下身體的傾斜程度,好讓她坐得更舒服些。演講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她意識到自己正在從亞當的大腿上慢慢往下滑,或者說其實是亞當發現了這件事,並且把她拽了起來,他用強有力的大手一把將她快速扶正,這讓她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很輕。而當她再次被固定好的時候,他的胳膊沒有從她的腰間移開,乾脆直接搭在了那裡。演講已經持續了三十五分鐘,卻像是過去了一個世紀一樣,所以就算她更深地陷到他的懷抱裡,也不會有人責怪她的。還挺不錯的,事實上,是比不錯還不錯的不錯,應該說是很好。“彆睡著了。”他喃喃道,她感覺他抵在她太陽穴旁邊幾縷頭發上的嘴唇動了動。本來奧麗芙應該稍微調直一下身體,可她卻沒辦法讓自己動起來。“我不會的,雖然這樣坐很舒服。”他用手指將她的身子束緊,也許是為了叫醒她,也許是為了把她抱得更緊。在她就要融化在她的“椅子”裡並開始打鼾的時候,突然聽到他說:“你看起來馬上就要睡著了。”“那隻是因為我把湯姆的文章都讀過一遍了,我早就知道他說的這些東西了。”“嗯,我也是,我們在申請研究經費的提案裡已經引用過這些材料了。”他歎了口氣,她感覺到身下的他的身體動了一下,“這太枯燥了。”“也許你應該提一個問題,活躍一下氣氛。”亞當微微轉身看向她:“我?”她歪著腦袋在他耳邊說:“我想你絕對能想出辦法的。你就舉起手,用你平時的語氣刻薄地評論一下,然後瞪著他,現場可能就會爆發一場有趣的鬥毆了。”他的嘴巴彎出了一個弧度:“你這小鬼太皮了。”奧麗芙轉回頭去看幻燈片,笑著說:“你有奇怪的感覺嗎?向湯姆隱瞞我們的秘密。”亞當似乎考慮了一下。“沒有,”他猶豫了一下,“看起來你的朋友還挺相信我們在一起了的。”“我想是吧,我不是一個很會騙人的人,所以有的時候我擔心英會起疑心。不過幾天前我還碰到了他們在研究生院的休息室裡親熱。”他們沒再說話,安靜地聽了接下來幾分鐘的演講。奧麗芙看到在他們的前麵,至少有兩個人正打著盹,還有幾個人正偷偷地敲擊著他們的筆記本電腦,坐在亞當身邊的羅德古斯教授已經拿著手機玩了半小時的《糖果傳奇》了。一些人已經離開了,英至少在十分鐘以前就找到了一個空出來的座位,奧麗芙旁邊的幾個學生也找到了座位,這就意味著:從嚴格意義上說,她已經可以站起來,讓亞當一個人坐在那裡了。從嚴格意義上說。從嚴格意義上說,倒數第三排有一把空著的椅子。從嚴格意義上說。但她沒有那麼做,她再次將嘴唇湊到亞當的耳邊,低聲說道:“不得不說,假約會這一整件事情都進行得非常順利。”豈止是順利,比她預想的還要好得多。亞當眨了眨眼,然後點了點頭,好像將她抱得更緊了些,好像也沒有。奧麗芙覺得自己的大腦似乎正在捉弄她,畢竟天色漸晚,距離她的上一杯咖啡也已經過了很長時間了,她也不再那麼清醒,此時她的思緒散漫而放鬆:“你呢?”“嗯?”亞當沒有看她。“對你來說有用嗎?”聽起來不是很有底氣,但奧麗芙告訴自己,這隻是因為她必須壓低聲音,“或者,也許你想提前提出‘假分手’呢?”他沉默了,而就在莫斯教授拿過麥克風感謝湯姆,並向觀眾收集問題的時候,她聽到他說:“不,我不想‘假分手’。”他真的很好,有種古怪又不動聲色的幽默感。而且沒錯,他是個公認的討厭鬼,但他對她已經好到足以讓她在某種程度上忽略掉這一點了,再加上他在為她買甜食這件事上花了不少錢,她現在沒有什麼可抱怨的,真的。奧麗芙換了一個更加舒服的姿勢,把注意力重新移回講台。……演講結束後,奧麗芙原本打算走到下麵的講台上對湯姆說上幾句恭維的話,再問他一兩個她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可惜等著和他交談的人已經有十多個了,她覺得實在沒有必要為了拍馬屁去排這個隊,所以她和亞當道了彆。等英從夢中醒來後,她們慢慢地穿過校園,重新回到生物大樓。“工作量會很大嗎?本頓要求的那份報告?”“相當大。我需要加入一些對照組的研究來讓我的結果更有說服力。除了這個,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助教的工作還在繼續,再加上要在波士頓舉辦的生物發現學會研討會上放上我的展示海報,”奧麗芙仰起頭,暖暖的陽光灑在她的肌膚上,她笑了笑,“如果我這周和下周每晚都待在實驗室裡,應該就能按時完成了。”“至少生物發現學會研討會是非常值得期待的。”奧麗芙點了點頭,一般來說,考慮到過於昂貴的注冊費、往返的路費和住宿費,她對學術會議是喜歡不起來的,不過英和馬爾科姆也會參加這次的大會,所以奧麗芙對這次波士頓的探索之旅充滿了期待。而且在帶有免費酒吧的學術宴會上發生的學係內部的戲劇性衝突絕對是會娛樂效果極佳的大秀。“我正在理工科範圍內組織一個幫助來自全國各地的少數族裔女性群體的活動,我會召集像我一樣的博士生和申請加入的本科生進行麵對麵的交流,並向她們保證如果她們來到研究生院,她們就會得到我們的幫助。”“英,這太好了,你真的太棒了。”“我知道。”英朝她使了個眼色,挽起奧麗芙的手臂,“我們可以住同一個酒店房間,從展位上拿些免費的小玩意兒,然後一起喝到爛醉。你記不記得‘人類遺傳學’那次,馬爾科姆醉到抓著他的海報卷筒開始亂砸路人,還有……那兒在乾嗎?”奧麗芙迎著太陽的方向眯起眼睛看去。生物大樓的停車場一反往常,變得擁堵起來。人們紛紛按起了喇叭,並從他們的車裡走了下來,想要找到造成堵塞的原因。奧麗芙和英沿著一列無法駛出停車場的汽車向外走去,在路上碰到了一群生物係的研究生。“有人的電池沒電了,他的車把出口的一列車都堵住了。”奧麗芙的實驗室同學格雷格正一邊翻著白眼,一邊不耐煩地跳起來向前看去。他指了指一輛斜擋在一個很難通過的彎道上的紅色皮卡,奧麗芙認出那是學係秘書謝麗的車:“明天是我的論文開題報告答辯時間,我得開車回家準備,這也太荒唐了,什麼鬼啊?為什麼謝麗還站在那兒悠閒地和卡爾森聊天呢?我們是不是還得給他們送點兒茶和小黃瓜三明治過去?”奧麗芙環顧四周,尋找著亞當黑色的頭發和他高大的身軀。“啊,沒錯,卡爾森也在那兒。”英說,她幸災樂禍地笑了笑,“抱歉,小奧,我的意思是——亞當,你叫他亞當,對吧?不過,你們要是玩過老師學生那種製服**的角色扮演類遊戲,我百分之百會洗耳恭聽的。”她順著英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謝麗重新鑽到方向盤後,而亞當則繞著她的車輕輕地推了推。“他在——”接著她就說不出話了。他停了下來,將雙手放在掛到空擋位置的皮卡後方,然後開始……向前推。他的亨利衫被他鼓起的雙肩和肱二頭肌繃得緊緊的,當他彎下腰將數噸重的皮卡往前推出相當遠的距離,並把它推到一個最近的空車位上時,他上背部結實的肌肉在那塊黑色的布料下起伏和緊繃得非常明顯。啊。當皮卡被推到一邊的時候,圍觀的人群中響起了一陣掌聲和口哨聲。當那列車開始駛出停車場的時候,幾個神經生物學的老師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是夠了,終於。”格雷格的聲音從奧麗芙的身後傳來,她依然站在那裡眨著眼睛,感到大為震撼,她剛剛是產生了幻覺嗎?亞當真的靠自己就推動了一輛龐大的皮卡嗎?他該不會是從氪星來的兼職超人吧?“小奧,去親他一下。”奧麗芙猛地轉過身來,突然想起了英的存在:“什麼?”不,不要,“不用了,我幾分鐘前才和他說了再見,而且——”“小奧,你怎麼會不想親自己的男朋友呢?”呃。“我……不是我不想,隻是我——”“拜托,他剛剛徒手推走了一輛皮卡欸!還是在一個上坡的路段!他絕對值得一個吻。”英推了她一下,做了一個揮手趕人的動作。奧麗芙彆無選擇,歎了口氣,隻得朝亞當的方向走去。他稍稍向下歪了歪腦袋,拉起T恤的下擺開始擦拭流到眼睛周圍的汗,黑發遮住了他的額頭,衣服被拉起的部分露出了一大塊**的肌膚。不過這沒什麼不雅的,真的,沒什麼特彆的,就是身材很好的男人的腰腹罷了。但不知道為什麼,奧麗芙還是不由自主地一直看向亞當·卡爾森**的肌膚,像是看到了美人魚的尾巴,而且——“奧麗芙?”他看到她了,她立刻避開他的目光。完蛋了,他看到她在盯著他了。她在一開始的時候強行吻他,現在又像個變態一樣在生物係的停車場裡色眯眯地盯著他看,還——“有什麼要我做的嗎?”“沒有,我……”她覺得自己的臉漲得通紅,他也因為用力推車而有些臉紅,眼神明亮而清澈,而且他看上去……好吧,至少他看到她以後沒有不高興,“英讓我過來親你一下。”他正在亨利衫上揉搓的雙手突然僵住了,然後說了句“啊”,還是平時那種不帶什麼感情色彩、讓人難以捉摸的語氣。“因為你推動了皮卡。我……我知道這聽起來有多離譜,我知道的,但我不想讓她懷疑,而且這裡還有幾個老師,所以他們可能會把這件事告訴係主任,看起來會有一箭雙雕的效果,不過要是你覺得不行,我可以離開——”“可以,奧麗芙,深呼吸。”對,沒錯,這是個很好的建議。奧麗芙深吸了一口氣,這個動作讓她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做這件事了。這麼想來,她反倒對亞當笑了笑,他同樣對她扯了一下嘴角。她真的要開始習慣他這個人了,他的表情,他的身材,他和她相處時的獨特方式。“英是那邊的那個,對吧?”亞當從奧麗芙的頭頂上方看過去,“穿著一件藍色的T恤?就是那個讓你坐在我腿上的那個,梳著馬尾辮……是類似馬尾辮的那個?”“是丸子頭。對,那個就是英。”“她在看著咱們。”奧麗芙歎了口氣,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我就知道。”她嘟囔著。亞當用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奧麗芙局促不安地問:“所以……我們是該擁抱,還是怎樣?”“哦,”亞當看了看他的手,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我覺得你可能不太會想那麼做,我現在還挺讓人惡心的。”她忍不住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他高大的身軀,他寬闊的肩膀,還有他耳邊鬈曲的頭發。他看起來並不惡心,即使是對於奧麗芙這種平時不怎麼喜歡那些身材很好的,一看就像在健身房裡花上大把時間進行塑身的家夥的人來說,他看上去……也並不讓人惡心。不過儘管如此,也許他們還是不要擁抱比較好,奧麗芙也擔心自己到頭來會做出一些驚世駭俗的傻事,她或許應該和他道彆,然後乾脆直接離開——沒錯,這才是她該做的事情。……如果不是從她的嘴裡冒出了絕對稱得上神經錯亂的東西的話。“那我們就直接親嗎?”她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那一瞬間,她真心地希望能從天外飛來一顆流星,然後精準地砸在她所站的位置上,因為——她剛剛是在向亞當·卡爾森索吻嗎?她真的做了這種事嗎?她怎麼突然間就瘋了呢?“我的意思是,不是那種真正的吻,”她趕緊補充道,“就和之前的那次一樣,你懂的。”可他似乎並不懂。他不懂其實也是情有可原的,因為他們之前的那個吻百分之百是那種真正的吻。儘管奧麗芙已經儘量不去回想,但它還是會時不時地閃現在她的腦海中,尤其是在她需要全神貫注地做某些重要的事情的時候,比如在老鼠的胰腺內植入電極(1)的時候,或是在賽百味決定吃什麼的時候。它偶爾也會在她安靜下來的時候突然冒出來,比如當她躺在**快要睡著的時候,一種夾雜著尷尬、不安和一些彆的什麼東西的感覺就會突然襲上她的心頭,那是她不想過於仔細地去研究這件事情造成的,現在不想,以後也不想。“你確定嗎?”儘管她根本就不確定,但還是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英還在看著咱們嗎?”他快速抬眼看了看:“是的,而且她都不打算假裝一下她沒有在盯著這裡。我……她為什麼要這麼關心?是因為你很出名嗎?”“不,亞當,”奧麗芙指了指他,“是你很出名。”“我?”他看起來很困惑。“總之,我們還是彆接吻了,你是對的,那麼做可能確實有點兒奇怪。”“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一滴汗從他太陽穴的表麵滑過,他又擦了擦他的臉,這次用的是襯衫的袖子,“我們可以接吻。”“哦。”“如果你覺得……如果你的朋友在看的話。”“嗯,”奧麗芙吞了一下口水,“不過我們並不是必須要那麼做的。”“我知道。”“除非你想。”奧麗芙覺得自己的手心又濕又黏,於是偷偷在自己的牛仔褲上擦了一把,“我說‘除非你想’的意思是除非你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可這和好主意根本就不沾邊。相反,這是個糟糕的主意,就像她其他所有的主意一樣糟糕。“好吧,”他越過奧麗芙看向英,她可能正在編輯一個完整的Instagram故事(2)準備上傳呢,“那來吧。”“嗯。”他朝她走了幾步,不過真的,他並不惡心。“為什麼一個剛推完皮卡的大汗淋漓的人還能這麼好聞”毫無疑問可以成為一個頗具價值的博士論文主題,也許世界上最優秀的科學家都應該積極地投身這項研究中去。“我為什麼不……”奧麗芙一點點靠近他,一隻手猶豫著在空中停留了片刻,隨後搭在了亞當的肩膀上。她踮起腳,仰頭看向他,不過好像沒什麼用,她還是夠不到他的嘴巴。於是她用另一隻手抓住他的胳膊,希望以此得到更多的施力點,但她馬上就意識到自己此時已經相當於在抱著他了,而就在幾分鐘前,他才跟她說過不要這麼做。完蛋了。“抱歉啊,是不是太近了?我本來沒打算——”還沒等她把話說完,他就貼了過來,就那樣——親了下去。這不過是個淺吻罷了——他把嘴唇貼在了她的嘴唇上,或許為了讓她站得更穩,他還用手扶住了她的腰。這的確是個吻,但又算不上是一個吻。她的心臟完全沒有必要在胸腔裡怦怦狂跳,她的下腹也沒有必要充斥著陣陣暖流,雖然說不上討厭,但還是令人有些恐懼和困惑的。僅僅一秒鐘後,奧麗芙就打退堂鼓了,當她的腳跟重新挨回地麵時,亞當的身體似乎有那麼幾不可見的一瞬間也跟隨著她的撤離而稍稍前傾,似乎想要填補他們嘴巴之間出現的空隙。不過當她使勁眨了眨眼睛,努力從親吻帶來的迷蒙中清醒過來時,他已經直起身子站在她的麵前了。他的臉頰有些泛紅,胸膛隨著短促的呼吸上下起伏。但最後那點一定是她幻想出來的。奧麗芙現在需要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而他也需要看向彆處,可為什麼他們還要這樣繼續對視呢?“很好。”她故作輕鬆地說,“那個,呃……起作用了。”亞當動了動下巴,但什麼都沒有說。“那麼好吧,我準備去……呃……”她用大拇指朝身後比畫了一下。“英?”“對。對,去找英。”他用力吞了一下口水:“行,好的。”她親了他。她親了他——兩次,算上這一次的話。兩次。倒不是說這有多麼意義重大,也沒人會在意,但,兩次了,再加上今天早些時候的坐大腿事件,不過這也沒有多麼意義重大。“我們回頭見,下周,對吧?”他將手指放到唇邊,然後馬上又把手垂到了身側:“對,在下周三。”今天已經是周四了,也就是說距離他們下次見麵還有六天的時間。這很好。無論是見麵的時間還是頻率,對奧麗芙來說,都是很好的。“好,那我們下周三——嘿,那野餐怎麼辦?”“那個——啊,”亞當翻了個白眼,他多少有點兒變回自己平時的樣子了,“對,那個該死——”他頓了一下,“那個野餐。”她咧嘴一笑:“在下周一。”他歎了口氣:“我知道。”“你還是打算去嗎?”他給了她一個眼神,那裡麵分明寫著:我沒有彆的選擇,如果可以,我寧願用鉗子一個一個地拔掉自己的指甲。奧麗芙大笑起來:“好吧,我也會去的。”“這是唯一值得高興的事。”“你要帶上湯姆嗎?”“可能會,他還挺喜歡人多的場合的。”“好的,那我可以稍微跟他聯絡一下感情,而且我和你可以在係主任的麵前好好表現一下咱們的感情是多麼矢誌不渝,有多少海誓山盟,到時候你在他眼裡就是一隻失去翅膀的鳥兒,再也沒有一絲一毫潛逃的風險了。”“完美,我可以再偽造一張結婚證明,假裝不經意地丟到他的腳邊。”奧麗芙大笑著和他揮手道彆,向著英的方向一路小跑。她用手的側麵在嘴上擦了擦,像是在努力清除她人生中第二次去親吻亞當——亞當·卡爾森教授的這一事實,不過也還好,那算不上一個標準意義上的吻,所以並不重要。“那麼,”英一邊說,一邊把手機塞進口袋裡,“你真的在生物大樓前和亞當·麥克阿瑟·卡爾森副教授親熱了。”奧麗芙沿著樓梯向上走去:“我很確定那個並不是他的中間名,”她清楚記得在他辦公室的金屬牌子上寫著一個“J”,“而且我們沒有親熱。”“雖然沒有,但明顯你們很想那麼做。”“才沒有,你到底為什麼要看著我們?”“我沒有,在他要撲向你的時候,我碰巧抬頭看了一眼,我隻是沒辦法移開視線而已。”奧麗芙哼了一聲,把耳機插進端口:“是啊,好巧啊。”“他真的很喜歡你,從他看你的眼神我就看得——”“我現在要大聲放歌了,要蓋過你聲音的那種。”“——不。”過了很久,久到她已經撲在湯姆布置的報告上好幾小時之後,她才想起她在告訴亞當她會參加野餐活動時他說的那句話。這是唯一值得高興的事。奧麗芙低下頭,對著自己的腳尖,露出了微笑。(1) 植入電極(impntirodes),美國研究人員研製出的一種新型植入電極,主要由絲質基材、超薄塑料層和纖細金屬電極組成,可嚴密貼合器官曲麵,精確監測器官細胞活動。(2) Instagram Story,是社交軟件Instagram上的一項限時動態故事功能,可將過去24小時的照片與視頻剪輯成一段可輕鬆瀏覽的10秒(後來時間有所放寬)短片,並會在發布24小時後自動從個人檔案與動態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