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彼岸花神(九)(1 / 1)

“救,該怎麼救?!”姹紫淚眼婆娑道。她如今一個人,雖然修為大增,身後又有百萬兵將,可那又能如何,若貿然攻上神界,隻會惹得六界生靈塗炭。她雖不是好人,但也不想做這個惡人。生靈塗炭的後果她承受不起。“你……不想救嗎?”鳳翊梧遲疑道。“救,如何不救……”哭聲漸漸止息,姹紫雙手撐地,慢慢起身,抬袖抹淚道:“隻是這天下……”又將會麵臨另一場浩劫。她不是神,也不想做神,但有些事她卻不能不做。“你還在為天下考慮?”鳳翊梧起身,怒目而視道:“我原以為你知曉了前因後果定會為尊上報仇,將他救出來,卻沒想到,你竟是如此自私的一個人。天下大義要它又有何用,在他們神界的人眼中,你永遠隻是一個妖魔,甚至連那些被你所保護的凡人,得知你的身份之後,也隻會稱你為妖魔。你以為,在你的尊稱後麵加個神字,你就真的是神了。”頓了頓,許是說話太急,鳳翊梧俊俏的麵上已是一片通紅,他繼續道:“不是,你永遠都不會是他們口中的神,相反你隻是他們口中那個人人都能喊打喊殺的妖魔。既然如此,你為何就不能試圖推翻神界,重新擁立天地共主,為何不試著找一位明君來繼承天帝之位,讓這六界永無戰亂。”話落,鳳翊梧氣惱的一掌拍在身旁的一顆大樹上,自言自語道:“如今的天帝,昏庸無道,隻會憑借自己的一己之私而降罪與他人,若不是我能力不夠,我恐是早已上九重天將玄磯的頭顱斬下,以告慰我鳳凰一族先輩的在天之靈。”鳳翊梧的一番話直叫姹紫目瞪口呆,連哭也忘了。“你……”靜默許久,姹紫終是忍不住道:“當真就如此痛恨神界之人。”“為何不恨。”鳳翊梧咬牙道:“玄磯為坐穩他的天帝之位,四萬年前與朱雀一族聯手陷害我鳳凰一族。害的我鳳凰族人儘數慘死他們神界的刀劍之下,當年若不是我父君傾儘全力護我,我怕早已在還未出神界之時,就與我父君死在了一處。也幸得尊上及時趕來搭救,我才能苟且偷生至今。”這麼多年,他之所以對寂夜忠心耿耿,大多還是感念他當初的救命之恩。“所以,你是因為寂夜救了你,所以才……”才對他這麼忠心的嗎?最後的話,姹紫不知該用什麼話來表明心境。寂夜隻是救鳳翊梧一命,便值得他用一生相守,那她呢!寂夜對她又何止隻有救命之恩。紫眸暗了暗,悲傷掩去,姹紫道:“我又何嘗不想救他……”在得知寂夜的情意之後,她的心裡便一直滿懷愧疚。原來這麼多年,一直是她在誤會他。她以為,寂夜之所以接近她,隻不過是想要借住她彼岸花神的身份而一統六界,卻沒想到,寂夜卻是早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如今,天各一方,真相雖已知曉,但其中殘忍程度遠比在她身上刺上一百個窟窿還要讓她痛心。她終究是晚了一步,沒有來得及在他閉眼之前跟他說一句對不起。“鳳翊梧,你不懂,我若貿然挑起這場禍亂,隻會成為這六界之中的惡人。”“那你就忍心讓六界眾生飽受苦楚嗎?”鳳翊梧跪地道:“阿紫姑娘,就算你不為自己想想,也該為我妖魔二界的臣民想想,你如今為三界至尊,難道就不應該為他們尋一條後路嗎?”魔界的風雪愈發嚴重,如此下去,誰又能知曉魔界臣民能熬到幾時。到時,妖魔二界暴亂,爭相逃出妖魔界去驚擾凡人,那又何嘗不是另一場神魔大戰。“讓我想想罷。”姹紫丟下鳳翊梧,舉步向前,朝著小路儘頭飄來的香氣尋去。小路的儘頭,是一方桃林,花落滿地,花雨漫天。暖陽灑下,讓人不覺迷戀。芳香四溢,美如畫卷。姹紫伸手接過隨風飄落的桃花花瓣,放至鼻尖聞了聞,輕聲誇道:“好香啊。”“這是尊上他為你親手栽種的桃林。”鳳翊梧的聲音傳來,青澀中帶著生疏,仿佛剛才那個還在跟她示弱的少年已經長大,一言一行,都有了自己的規律。“嗯?”姹紫愕然回頭。隻見漫天花雨紛飛之下,一道紅色身影翩然而至,麵容俊俏,氣宇軒昂。“當年尊上為你栽種這片桃林的時候,我也在場。”鳳翊梧彆過視線,不適的道:“莫說這片桃林,隻要是這方天地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為你親手栽種……”鳳翊梧指了指桃林儘頭的那座竹屋,道:“看見那座竹屋了嗎?那也是尊上為你蓋的,為了將這裡弄成你喜歡的樣子,給你一個驚喜,他七日七夜不曾休眠,跑遍四海八荒,為你尋來這些東西……”“七日七夜都不曾休眠嗎?”姹紫苦笑一聲,自言自語道:“何德何能。”“阿紫姑娘,難道你就真的不曾對尊上心生歡喜嗎。他為你做了這麼多,難道你就一點感動都沒有嗎?”鳳翊梧牽著姹紫走到桃林中心停下,指著枝上花影交錯的樹枝道:“你看看,這些樹都是他的法力在維持著生機,所以,這裡,一年到頭,四季花開不敗,隻有春日暖陽,連天陰下雨都沒有。”他又指著天邊的那一抹光亮道:“知道為什麼這裡會無白晝黑夜之分嗎?因為這裡,是尊上從我身上取的鳳凰神火……”一字字,一句句,都好似一把鋒利的劍刃,一點一點的插入她那已經失了心的心口,直叫她痛不欲生。姹紫臉色虛白的後退兩步,看著寂夜親手為她布置的這方天地,心口突然被疼痛爬滿。若說不感動,那是假的。隻是那份感動來自哪裡,連她自己也不知曉。“夠了……”姹紫喝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罷,讓我靜一靜。”鳳翊梧抬眼看了看她突變的神色,知曉再說下去也是徒添悲傷,便道:“是。”抬袖將一道法訣打入姹紫的神識之中道:“這是進出桃林的法訣,若是覺得魔界外頭冷,你以後便住在此地罷,若是尊上知曉你在此處,說不定也會開心的。”說完,他袖袍一揚,轉身出了這方天地。微風徐來,花草皆動,頭頂枝丫搖曳,花影婆娑。落了幾片花瓣至頭頂,姹紫伸手捏過,湊近鼻端聞了聞,有些許失神。她擇了棵大樹坐下,背倚著樹,慵懶的靠坐在桃樹下,靜享頭頂那不瘟不火的陽光。“我為他種一片梅林,你卻為我開辟了一方天地,種了這一片桃林。”姹紫閉眼喃喃自語道:“都道是癡心錯付,可是我連癡心是什麼都不懂。愛我的人,以命相賠,我愛的人,以命相挾。”她若是能早點看透這一點,恐怕就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長長的眼睫輕顫,斑駁的樹影落在她絕美的容顏之上,好似一副生了倦意的美人圖。“寂夜,你說,我是不是錯了。”錯在初遇他時,沒有將癡心付之,錯在南嶼城時,不敢言明真相。她其實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有反思,在彼岸花海中那片隻有彼岸花搖曳聲響的星空下,在寂靜無人的深夜裡,她一直都在問著自己,是不是錯了。可問到最後,卻是連她自己都不懂了。就像這段時日以來,雖然沒有人提起,可是她自己卻能真實感受到,她的一言一行與曾經的寂夜是如此相似。他不在了,她卻活成了他曾經的樣子。苦澀溢滿嘴角,她輕笑兩聲,抬袖一拂,鋪滿花瓣的地麵上頓時出現了兩壇酒。她撈起一壇,揭開封蓋,仰頭灌下,道:“冥王哥哥,寂夜,你們真的好狠……”等到半壇酒下肚,她的眼前已是一片花白,她垂著腦袋,抱著那壇酒道:“冥王哥哥,寂夜,你們為什麼要丟下我,你們知不知道阿紫好難受……”輕輕的抽泣聲響起,她打了一個長長的酒嗝,瑩白如玉的臉上因著醉意而悄悄爬上一抹紅暈。她伸手在虛空中抓了抓,好似抓到了什麼,湊近鼻端一聞,是一股淡淡的冷香氣息,“好香呀!”她咧嘴一笑,宛若孩童。“冥王哥哥,是你回來了嗎?”說著,她又搖了搖頭,道:“不是,你不是冥王哥哥,冥王哥哥從來都不愛穿白衣,你應該是寂夜,是寂夜是不是……”她放開被自己拽住的那片衣擺,仰頭又喝了一大口,暗自搖頭自語道:“嗯,我一定是喝醉了,寂夜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呀!他明明……”想了想,腦中一片混亂,想了半天也沒理清頭緒,乾脆仰頭將壇中的酒一口氣喝完,醉眼朦朧道:“果然還是酒好,醉了,就能見到你和冥王哥哥了。”說得正儘興,她忽而又掩麵痛哭,像極了幼稚孩童尋不到回家時的神情。“……”她忽然清醒過來,似想到了什麼,不由放聲大哭道:“冥王哥哥,寂夜,你們真的好狠,將我一人獨留這世上,受萬年離彆之苦……”“為什麼就不能帶我一起走,為什麼偏要將我留下,卻把什麼都交給我,你們知不知道,阿紫好苦……”聲似喃喃低語,一字一句都落入她身前的那道白色身影耳中。白色身影聞言晃了晃,想伸手去觸那張熟悉的臉,卻是伸了半天,也沒有勇氣去夠。“阿紫……”他輕輕喚了一聲,清冷的聲線落在桃樹下那正在喃喃自語的女子耳中。姹紫朦朧抬眼,循著光線看向麵前的人,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半晌,才似確定的咧嘴一笑,醉醺醺道:“寂夜……我知道你,你是寂夜對不對……”她將酒壇放在地麵,踉踉蹌蹌的起身,睜著那雙已經看事模糊的紫眸靠近那道白色身影,一個猛撲,撲了上去。冷香撲鼻,姹紫不自在地打了個噴嚏,道:“怎的,在玉山之巔呆了三萬年,你的身上竟也有了這股香味,真是難聞。”她厭惡的抹了抹鼻子道:“以後若是沒有我的允許,身上不準再留這種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