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笑笑跟著吳夢爾下班了,餘雁原來以為眼前的男人不會出現。她有些好奇,穆朝陽時如何避過張笑笑,準確地截住了她的。所以見到他時,她還特地左右看了看,確認張笑笑沒有去而複返,再次回到了單位。“餘醫生對嗎?”穆朝陽先走了過來,同她打了個招呼,“聽說……之前笑笑得病的時候,你一直在她身邊,所以我來找你。你……有時間嗎?”笑笑的病情嗎?餘雁有一瞬間的皺眉,心想,該不會這個男人是真的介意張笑笑的事吧。這樣的情況,她也不是沒有在彆的病人身上遇見過,表麵上可以接受病人的狀況,背地裡卻十分介意地詢問醫生各種情況。如果他真的是這樣的人,以自己和笑笑的關係,餘雁不敢保證她不會直接破口大罵。“有,你說。”內心已經千回百轉,餘雁臉上卻不動聲色。穆朝陽將餘雁帶到了附近的咖啡館,“因為知道你和笑笑關係不錯,我也不繞彎子了。我想……了解一下笑笑的情況。”“抱歉。”餘雁將咖啡杯一放,淡淡地拒絕,“作為一名醫生,我有義務保護病人的隱私。”“連家屬也不能說嗎?”她的拒絕,穆朝陽倒也不意外。當初舒翎的事,張笑笑連他也沒有說,他們的“職業操守”穆朝陽是一點兒也沒有懷疑。家屬?餘雁愣了下,心想:連我都不敢這樣說,你算哪門子家屬?“我以為。”見她還沒有開口,穆朝陽繼續說:“讓我們知道實際的情況,在實際生活中對笑笑有好處。”不僅是他,恐怕張媽媽和韓奇對於笑笑的情況也不清楚。想到這兒,穆朝陽想起有些後怕。如果不是笑笑對他坦白,讓他知道了情況,哪天她再有些什麼情況,她最親近的家人卻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毫無察覺。那……將多可怕。“話是這樣說,但我們更在乎病人的意願。”餘雁知道穆朝陽指的是什麼,也正因為知道笑笑的情況,她在單位時對笑笑才會格外留心。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當時舒翎的事她的提議才會那樣冷血。“而且……”餘雁問他,“你算笑笑的什麼家屬?”穆朝陽笑了一下,“餘醫生不用對我這麼大的敵意,我今天找你來是兩個目的。”“一是想知道笑笑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害怕她有所隱瞞。”“避重就輕”張笑笑可是有前科的。讀書時,她曾打電話給他,然後說“沒事,沒事”,開始穆朝陽信以為真。後來才知道往往“沒事”就代表“有事”了。“二是……”說到這話時,全程坦**的穆朝陽有些猶豫了,“笑笑她一直有些顧慮,我對這些並不熟悉,想聽聽醫生的看法。”“當然,無論是哪個目的,本質上都是向餘醫生求助的。”他這話說得十分誠懇,謙卑地讓餘雁想起在醫院裡接觸過的很多病人家屬,讓人心酸。 穆朝陽說完,從身邊的包裡掏出了一張卡,“聽笑笑說,餘醫生對慈善挺有興趣,這是省裡的慈善晚會邀請卡,我們拿著沒用,轉給餘醫生你了。”餘雁本來已經準備和他細說,可一看到卡片來了脾氣,她冷冷地說:“謝謝了。”將卡片推了回來,低頭掃了一眼,語氣不善地說:“我以為穆總監知道笑笑和我的關係。”“你誤會了。”穆朝陽也不生氣,“這不是公司拿來的那種,是我一個朋友的私人物品,去的也不是企業家,而很多是真正的誌願者隊伍代表,我想你會喜歡。”誌願者隊伍代表?餘雁還真有點兒動心,轉念一想,他和笑笑是什麼情況她清楚得很,有的事告訴他或許會更好。索性理所當然地接了下來。“我先說結論吧。”餘雁也懶得繞彎子,直接告訴穆朝陽:“她目前的身體狀況,戀愛、結婚、生孩子一點兒影響也沒有。我希望你不用再在意這些事。”“我不是這個意思。”穆朝陽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他繼續說:“我希望餘醫生能將最差的可能告訴我,讓我有個準備,也好應對。”他不需要餘雁的粉飾太平來堅定他的決心,他確實有惶恐,可“惶恐”是來源於他怕沒有辦法好好地照料張笑笑。聽了他的話,餘雁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心中感慨張笑笑或許真的沒有看錯人。“那你要先聽哪個?”餘雁問他,沒有了開始的防備,語氣好了不少。人都有趨利避害性,所以遇到不好的消息,大家往往想要逃避、否認。可穆朝陽卻在得到安心的回答之後,仍然執著“壞”結果,她知道這個男人沒有在試探,是真心的。“算了,我隨便說吧。”餘雁想了想,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便從“未來”著手。“抑鬱症是有複發率的,我不知道你有沒有了解過。”餘雁說,“單次發作的抑鬱症複發率達到了50%-85%,如果是多次的話,比例會更高。”聽到數據,穆朝陽的瞳孔驟然緊縮,這個比例高得嚇人,“那你還放任她瞞著家裡!”這簡直是一顆定時炸彈,他不能想象那個時候的張笑笑身邊卻沒有一位家人理解的處境,也顧不得風度,脫口而出,語氣不太友善。“如果我不和她在一個單位,我一定會建議她坦白。”餘雁說這話的時候,眼裡都是倨傲,這是她對於自己的信心。“而且……”她看著穆朝陽,“現在我不是告訴你了嗎?”穆朝陽低頭沉默,餘雁死死地盯著他的麵目表情,害怕他會臨陣退縮。雖然告知風險比到時候火上澆油的好,但如果真的嚇走了穆朝陽,餘雁還是會有些愧疚。萬幸的是,穆朝陽很快整理好了他的情緒,隻是點點頭說:“謝謝,那我應該注意什麼?”餘雁很滿意他的反應,雖然有沉默,可至少沒有恐懼,她笑了,笑得有些輕視,“穆總監,其實我有些好奇,你這樣積極地問我,可你哪來的信心最後能和笑笑共赴白頭?”“據我所知,”她說,“現在笑笑好像連你的追求都沒答應吧。”言下之意,或許他穆朝陽不過是在做些無用功。“所以我在努力。”穆朝陽也不避諱,坦誠地承認了他的現狀,“而且,除非她身邊出現了比我更適合的人,我確定我不會放手。”字字鏗鏘,不讓分毫,全然不像他溫和的形象散發出來的氣勢。餘雁本來想問,如果這樣當初你為什麼要拒絕,可話到嘴邊咽了回去。她不像張笑笑,總是糾纏於過往,她更想告訴他關於未來的事。“觀察她的情緒,不要讓一些重大事情刺激到她,比如……”餘雁舉了個例子,“之前的舒翎。”“還有,如果你們在一起之後,分手可能就是一條人命。穆總監,你可想好,這個愛情容不得‘一時興起’。”餘雁想趁著事情還有回旋的餘地,將最壞的結果告訴他,所以一切都說得嚴重了不少。但以她對笑笑的了解,分手帶來的危險係數可能還沒有她腦子裡“我配不上他”的想法大。“這是一個問題。”穆朝陽知道她的意思,“不過我以為,‘一時興起’不能堅持五年的時間。你說呢?”漂亮!餘雁心裡誇讚了他一句,神經也不再像先前那樣緊繃,她笑了笑說:“我看她的狀況應該不會,隻是怕你很累,畢竟或許這個‘老婆’是需要一輩子捧著寵著。”“如果有這個榮幸,”穆朝陽眼裡沒有退縮,“我想我會樂意至極。”“還有……你們的……孩子。”說到這裡,餘雁有些猶豫,對於很多人來說,涉及下一代恐怕會難以接受。沒想到穆朝陽抬手,揮了一下,打斷她:“小孩患病的幾率會上升,我知道。”他知道?餘雁有些驚訝,“是……?”“笑笑告訴我的。”穆朝陽毫不避諱,“當時她想‘勸退’我,首先說的就是這條。”她這話都告訴了穆朝陽?餘雁有些驚訝,笑笑對於這事有些自卑,看來當初她也是下了血本。“基本上就是這些了,”餘雁鬆了一口氣,“還好,我沒有嚇到你。”“其實有嚇到。”穆朝陽自謙地說,“比如我都不知道複發率會有這樣高。”這話惹得餘雁忍俊不禁,她笑道:“其實之前笑笑的事,我不大想告訴你。”她停頓了一下,組織措辭,“嗯,保護隱私。”“不過……”餘雁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她說:“我希望你能知道,如今你還能見到的這個能笑、能跑、能吵架的笑笑,她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她是我的朋友,我希望有人能守護這份來之不易,不要再傷害她。”餘雁知道這樣的話有些自私,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不能依靠單單哪一方的包容。但是人就是自私的動物,而她也免不了偏幫自己的朋友。“我知道了。”仿佛是一個承諾,穆朝陽的回應給了能有的鄭重。手機在這個時候適時地響起,穆朝陽看了一眼是笑笑的電話,他接起來。“嗯,你說。”語氣十分溫柔,沒有一點兒破綻。穆朝陽抬眼看了餘雁一眼,說:“好,明天見。”“笑笑?”餘雁問他,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回想起餘雁剛才電話,穆朝陽指腹撫摸過屏幕上笑笑的名字,表情有一絲憐惜又有些甜蜜:“她……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