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夢幻樂園出來,坐在副駕駛上的張笑笑已經側目看了身邊的男人好久。而她此時乘坐的汽車此時正在高速公路上飛馳,目的地A市。盯了好久,穆朝陽隻是回頭朝她笑了笑,意味不明。張笑笑忍不住“啪啪”地拍了拍臉頰,有點疼,不是在做夢。穆朝陽的行動力她是不曾懷疑過的,可竟然她不知道原來他也能這麼瘋狂。最可怕的事情在於,此時她張笑笑正穿著印有夢幻樂園吉祥物的文化衫,和他一起瘋狂。“現在時間才十點多,我們從夢幻樂園開車,正好能趕在中午吃飯的時間到達A市。”他說得這麼順理成章,以至於笑笑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然後兩人就促成了現在的景象。“你是認真的嗎?”雖然覺得好像這時候問這話有些蠢,可笑笑還是忍不住再確認了一遍。A市雖然距離Z市隻有140多公裡的距離,可是因為跨省,往來也沒有那麼便利。開著車的穆朝陽全神貫注,忍不住笑著說:“你現在才能問不會有些晚了嗎?我們已經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了。”好像是這麼回事。笑笑有些懊惱的閉嘴,她一直覺得穆朝陽不過是開了個玩笑,還渾渾噩噩。沒想到他竟然是認真的……這一耽擱半個小時過去,兩人已經跑了好幾十公裡了。“雀樓你想不想看?”開著車的穆朝陽忽然看見路邊的風景區的指示牌,“我記得我們高中的時候學過一篇課文叫《雀樓秋月》,是不是說得這裡?”“是啊。”說起雀樓笑笑想起什麼,“你記得N市的望雀樓麼?我還邀你去過那裡。”望雀樓在N市並不太知名,可是距離楠棲大學十分近,學生們周末有時去爬山就會去登高望遠。“記得。難道它還和雀樓有淵源不成?”那次是笑笑周五的晚上忽然打電話給他,問他周末有沒有時間,“我今天忽然意識到我來學校這麼久竟然沒有去過望雀樓,你明天有沒有空陪我去啊!”穆朝陽當時有些猶豫,計劃中第二天是他想去自習室看書溫習的,所以最後沒有答應。“是啊,雖然兩座樓閣的年齡差了整整300年,可是還頗有淵源呢!”說起這段軼事笑笑來了興致,侃侃而談。“興建望雀樓時的N城的知府就是A縣人。”她說。“當時他被貶黜到N市做官,可是十分思念家鄉。在望雀樓建成後,當地百姓請他題字,他就立刻想到了家鄉著名的雀樓,於是朝東而立,看向雀樓方向提了牌匾‘望雀樓’。”穆朝陽聽著身邊的張笑笑口若懸河眼神寵溺起來,笑道:“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像個導遊一樣。”“我在望雀樓可是待了整整一天,無聊到什麼犄角旮旯的故事都看了一遍。”那次遊玩的回憶並不太美好,可對於奇聞異事笑笑還是覺得頗有意思。 “你什麼時候去的,怎麼沒有再喊我?”穆朝陽隻是隨口一問,他以為笑笑是邀了同學或者後來和齊小凡一塊兒過去。可她的回答卻出乎他意料:“就那天啊。你不是有事嗎?我在學校論壇上隨便找了一個同學一塊兒去的,望雀樓那種地方去一次就足夠了。”車子輕微地晃動了一下,笑笑沒有感覺出來,“一個女孩子邀陌生人去爬上,太危險了。”他的語氣中沒有了之前的輕鬆愉快,帶著一絲僵硬。“我不是約了你,你不去……”笑笑感覺到身邊的氣壓驟然降低,沒有開空調卻讓人覺得身上冷颼颼的。一回頭,果然穆朝陽臉色黑得和鍋底似的,她連忙補救說:“開玩笑得啦,我看了那位同學的學生證,是我們學校的。而且……”她再接再厲,繼續說:“你看不是什麼事也沒有,好好的回來了嗎?”隻說約了陌生人去爬上,穆朝陽就這個樣子,要是告訴他自己約的是男生,而且該讓他說中了,爬山的過程中對方手腳還不大規矩,那他豈不是要原地爆炸了……張笑笑趕緊縮了縮脖子,把這個可怕的想法埋藏下去。“下次注意。”穆朝陽乾巴巴地吩咐一句,顯然還沒有平複心情,“你或者邀認識的朋友過去,或者如果我有事可以改天,明白嗎?”不在去惹一頭發怒的獅子,也不要惹一個假裝自己沒有生氣但是其實很生氣的穆朝陽,這是張笑笑的至理名言,接下來的行程她都格外乖巧。就當她以為這件事已經翻篇的時候,吃過了A市最著名的澆麵張笑笑心滿意足癱在麵館椅子上擦了擦嘴邊的紅油,準備等著再坐車給她運回Z市。其實也沒有她想象的那樣奇怪,笑笑想。隻是再考慮了一下來回的高速過路費,她又開始肉疼了,這碗麵價格倒是不菲。“你要不要休息一下?”穆朝陽瀟灑地買單,拎了一瓶飲料過來。難怪有人說男人買單時最性感,在笑笑眼裡不過是20塊兩碗麵硬生生讓他買出了幾百一位的自助餐架勢。“我休息什麼?”笑笑想了想體貼地問,“倒是你開車這麼累,需不需要休息?”“不了。”穆朝陽又看了看時間,“路上還要兩個半小時,如果今晚要回去的話,還真得早點走了。”兩個半小時?回去?張笑笑腦子裡大膽的想法再次冒了出來,“穆朝陽……你是說去哪兒?”“雀樓。你想去嗎?”他這一笑,張笑笑的寒毛瞬間豎了起來,而她的求生欲告訴她此時最好不要說“不想”。就算不是穆朝陽的神情,笑笑自己的內心也在叫囂著“想”!她至今還記得《雀樓秋月》中描寫的景象:下午湖水蒸騰氤氳,如雲如霧。等到太陽完全落了下去,整個湖麵如火燒一般,熱烈起來。而這時才是它的表演剛剛開始,因為月亮它要來了。雖然兩地相隔不遠,但笑笑一次也沒有真正去過雀樓,所以在讀書時她才會對望雀樓那樣執念。“可是去的話會不會時間太……”時間太長了……想到這裡,笑笑有些猶豫。從A市出發,A縣和Z市在不同的方向,三地鼎立根本就不順路,想到與再去一個A市。“想去就行。”穆朝陽沒有再說任何多餘的話,開車過來就拉著笑笑趕往下一個目的地。很多能掛靠上典故的景點往往都有些盛名之下其實難副,雀樓的湖光天色沒有笑笑幻想中的那麼美好,隻是普通的臨水樓台。散文家的《雀樓秋月》被景區裝裱在最高層的櫥窗中,路過的遊人都紛紛拍照留念。笑笑不喜歡湊這樣人多的熱鬨,她拉著穆朝陽跑到人煙稀少的倒數第二層觀景平台,倚著欄杆深呼吸著A縣清新的空氣。對一個東西的印象會在腦海中不斷美化,笑笑感慨著,人常常是葉公好龍的生物,就像她對於這雀樓一直心生向往,可來了這裡也不過如此。和穆朝陽在一起也是一樣吧,她發散思維,回想著今天的一切。人都說“得不到的永遠在**”,幾年前的求而不得,讓她一直耿耿於懷。今天圓夢,當是一次放縱,真正體驗做他的女朋友,或許就能讓她過把癮,然後釋懷……釋懷個毛球團!張笑笑自暴自棄地發現,穆朝陽對她是真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和成癮性。這一天過下來嗎,她不僅沒有感受到理想與現實的差距,反而隻覺得越來越沉迷!“回去吧,雀樓也看過……”笑笑沮喪地發現了這個事實,有氣無力地轉頭覺得及時“止損”。這麼好的穆朝陽,她怎麼能連累?卻發現穆朝陽疲憊地依靠在一根朱紅色的柱子上,閉目養神。回憶起今天的行程,笑笑有些心疼,他一早上就陪她玩超過身體負荷的遊樂設施。接著一直在高速開車,連坐車的她都覺得有些累了,更何況一直高度緊張的穆朝陽。她真是太不體貼人了,笑笑有些懊惱。“不看夜景了嗎?”笑笑的聲音成功地將穆朝陽喚醒,他揉了揉眉心,下意識地問她,“時間還早,趕回去來得及。”本來提議去看日出,笑笑說不好在外頭過夜,他便記下了。來A縣前,他的腦子裡早已安排著行程,計算著時間,擔心笑笑是因為顧慮這個而急著離開,穆朝陽提醒她道。雀樓上忽然就起風了,撩起笑笑鬢邊的頭發,她站在那裡,看見穆朝陽倚著柱子,揉著額角,問的卻是她會不會玩得不儘興。“你明天有事嗎?”笑笑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麼一句,看著穆朝陽有些不解的眼神,她抬手指向湖對麵的一個低矮建築群。她解釋道:“雀樓秋月的最佳觀景點,那裡興建了一個度假酒店,據說每一間的窗戶都能看到夜景。如果你明天沒事,我們住一晚吧?來都來了。”來都到了,放縱就更加徹底,她記起大學時最愛的電影中程蝶衣說的台詞:“說好了是一輩子,少一天,少一個時辰,少一分,少一秒都不算一輩子。”說好的放縱一天,好好體驗和穆朝陽在一起。那麼少一分,少一秒便也不算一天。笑笑鴕鳥地想著,更何況她是真的想讓穆朝陽歇歇。今天過後呢?她不知道。“你……”穆朝陽動了動嘴唇,他想問笑笑怎麼和家裡交待,最後卻繞過了這個話題,閉口不談,隻回答她:“我明天沒事。”“好,我去打個電話。”笑笑吸了吸鼻子,揮了揮手機,“你在這兒等我。”穆朝陽站在原地,點點頭,笑笑走了兩步忽然回頭,她怔怔地看著穆朝陽,問:“就算是‘約會’,也有那麼多地方,你乾嘛開這麼遠的車來雀樓?”“不許說是因為我想來。”她堵住了穆朝陽準備的萬金油回答,補充說:“我想去的地方多著呢。”她不相信穆朝陽沒有感應到她的情緒,她如今站在搖擺的橋上,往左一步就是說服自己,遵從感性。哪怕她的理性再怎麼極力的將她朝右邊名為“離開”的出口拉去,她卻仍然死死地釘在中間,左右為難。所以穆朝陽才會這樣瘋狂,說走就走。她在當放縱一天,他何嘗不是放手一搏。即使他一點兒也介意持久戰,可是張笑笑的耐心他比誰都了解。他也在賭,賭笑笑選擇,賭她的放不下。“澆麵也好,望雀樓也好。”穆朝陽說,“我想告訴你,大學裡我自己錯過的東西,都能給你。”“你在彌補嗎?”笑笑問他,“還是說找後悔藥?”她也很佩服自己,這個時候竟然還能說出如此打趣的話。然後她忽然就笑了,自嘲地說:“算了,我怎麼問出這樣的蠢問題。如果時光倒流,回到當年你還是會選擇拒絕我的表白對嗎?”穆朝陽隻是笑了笑,沒有說話,催促她道:“你快去給家裡打電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