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水落石出的那天，張笑笑接到單位通知，讓她趕回單位。從她被停職到真相大白，中間竟然沒有到兩周的時間。這樣高速的效率讓笑笑有些意料之外。她懷著忐忑回到單位，同事們對她笑臉相迎，好像之前的猜疑和冷眼不複存在。除了……她並沒有看見吳夢爾。易白山的辦公室裡又擠了不少人，向立新也在，還有之前沒來的生麵孔。“笑笑來了啊。”一見笑笑過來，喜笑顏開的易白山便殷勤地為一個陌生的女人介紹她，“夏局，這個姑娘就是張笑笑。”夏局？張笑笑打量著眼前的女人，有幾分熟悉感，可是並不認識。“哦？這個小姑娘是嗎？”被稱為“夏局”的人低頭打量了下張笑笑，笑得十分威嚴，“受委屈了小姑娘。白山啊，”她指揮易白山，“你要好好安撫下屬的情緒。”易白山見笑笑傻站著，給她使了個眼色，“笑笑，這是衛計局新上任的夏局長，還不和她打個招呼？”局長？笑笑想起年前是有聽說上頭人事變動，隻是她們這兒山高皇帝遠，她也沒有在意過。原來換了頭兒嗎？經主任一提醒，笑笑連忙去打招呼，“夏局好，我不要緊的，隻是聽說……真正傳播謠言的人抓到了？”比起上頭的各種菩薩，張笑笑顯然更關心是誰和她結怨，這幾天她也想了想……隱約中有個懷疑對象。可仔細想想，也不算什麼大仇恨，都是文化人應該……不至於這樣？“嗯，抓到了。造謠的人已經進行了治安拘留，小姑娘還是不錯，很理智。”夏局的表揚來得有些突兀，笑笑和易白山對望了一眼，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得了新領導的垂青。向立新一直站在夏局身後，臉上也堆著笑容，全然沒有之前冷酷嚴厲的模樣。“白山啊。”夏局也不理會兩人的眉眼往來，拍了拍易白山的肩膀，“我家閨女可說了，笑笑就像她親妹妹一樣，你可彆再委屈她了。”這話笑笑更是一頭霧水，她和夏局的女兒有什麼關係嗎？第一時間，笑笑回憶了一下，確認穆朝陽的母親不是姓夏。可這個場合也不好多問，易白山也愣了一下，很快地接茬，和夏局他們寒暄起來，張笑笑站在那裡一句話也插不上。“好啦，我們就不耽擱他們工作了。”夏局說了兩句，看了看手表，招呼向立新，“向局，你看張笑笑的事解決了，派去F市的人選也定了，我們是不是先回局裡？”局長發話了，其他人便沒什麼意見，易白山幾個人送了他們出去。這回事情太過順利，順利得張笑笑有些不真實。“主任，這是怎麼回事？”隻剩她和易白山兩個人時，笑笑仍然沒有搞清狀況。“新上任的局長，夏斐。你……不認識？”聽剛才夏斐的語氣，笑笑應該和她女兒很熟，怎麼眼前小姑娘一臉迷茫？ 張笑笑誠實地搖了搖頭。“這就怪了。”易白山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他索性不再糾結這事，說：“算啦，我一時也記不起來了她女兒叫什麼。反正能解決就好。”“嗯。對了，主任，到底是誰啊？”折騰這麼半天，笑笑才想起她還是不知道被抓的到底是誰。“一個記者，叫什麼……什麼天……”“肖天！”果然是他，張笑笑一點兒也不意外，這個男人果然心胸比麥芒還小。“對對對，就是他。”提起這個，易白山倒是有些不放心，“笑笑，是不是上次N3y的事，你得罪了人家，他要這樣害你？”“嗬。”張笑笑臉上十分鄙夷，“不是，主任我知道什麼事兒，隻是沒想到……”他還真這麼大動乾戈地來害她。易白山雖然有些好奇，可笑笑完全沒有想說的樣子，他也不好多問，“行吧，你知道就好，下次小心些。你就回來複工吧。”“好嘞。”沉冤得雪的張笑笑十分愉快，步伐也輕快不少：“那我直接去辦公室了！”“等一下，”易白山叫住她，“這次事情進展能這麼迅速，一方麵是夏局很重視，另一方麵公安那邊的網絡安全科幫了大忙，你要是有空過去道個謝。”易白山心裡覺得眼前這小姑娘還真是福星高照。新上任的局長重視這事，親自督辦不說，一向難以高攀的網絡安全科這次竟然也相當配合，很快排查出信息的源頭。網絡安全科？“好！”她答應得十分乾脆，雖然張笑笑在公安局一個人也不認識，可人家幫了忙去謝謝是應該的。隻是相比不認識的人，笑笑覺得她此刻更應該去找一個人解釋解釋。疾控中心的辦公室一向大門敞開，笑笑每次過來，小吳都坐在裡頭笑臉相迎。隻是今天，笑笑有些忐忑。笑笑走到門口，卻聽到裡頭有些爭執聲，她以為有客在，便安靜地等在門口。“你知不知道現在F市是什麼情況？”裡頭吼叫的聲音傳出來，笑笑覺得有些耳熟，“你以為是你們小姑娘家家酒去玩嗎？”“王隊是看不起我嗎？”吳夢爾的聲音也傳了出來，脆生生的卻少了些活潑。王隊？笑笑腦子裡靈光一閃，是王理？！“我不是看不起你，震區的災後防疫工作情況非常複雜，必須要多年的經驗。你才參加工作多久，怎麼應付？”F市，震區災後防疫？張笑笑明白了什麼，眉心一跳，忍不住衝了出去，問道：“小吳，你要去災後援助？”“笑笑姐？”聽到她的聲音，王理和吳夢爾都轉頭過來，兩人顯然之前有些分歧，臉色都不大好看。“恭喜你，我聽易主任說傳謠的人已經抓到了。”吳夢爾扯出一個笑容，恭喜道，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她的大度反而讓笑笑有些窘迫，可是她此時更關心剛才他們的談話。“先不說這個，剛才你們在說什麼？事情已經這麼嚴重了嗎？災後消毒需要我們出人？”“夏局上任前正好在B市進行全國衛計係統領導的培訓，國家要抽人，夏局性格凡事爭強好勝，便……便說我們市也要參加。”主動請纓嗎？笑笑稍稍安心，至少F市情況還不至於那麼混亂，可是她很快覺得不對。“王隊，我們去多少人？我今天歸隊了，要不一起準備吧……”應急隊是一個整體，雖然笑笑不是學醫出生，可她也開始盤算她能做什麼。笑笑的話像是捅了馬蜂窩，王理冷著臉，咬牙切齒地說：“就去一個人，吳夢爾。”“什麼？”笑笑此時太過於驚訝，完全忘了遮掩，叫出聲來。她很快意識到自己反應的不妥，尷尬地圓了回去：“怎麼……隻要一個人？”如果隻要一個人，在這疾控中心，就是夏一鳴也比小吳的資曆深，可能性更大。更何況，這樣的事一般都會派遣男人，怎麼想也不會讓小吳一個才畢業的柔弱姑娘去。不正常，太不正常了。“笑笑姐放心，我在學校可是年年拿獎學金的，不會丟咱單位的臉。”吳夢爾自然也知道笑笑的意思，仿佛一點兒也不受影響，笑著說。王理的臉色此時已經難看到了極點，憤怒得有些口不擇言，他吼道：“學校那些照本宣科和實際操作能一樣？你上班這麼久，一點兒長進都沒有？”“王隊？”笑笑覺得場景有些不對，趕緊拉住王理，這樣說也太傷人了些。吳夢爾低頭，吸了吸鼻子，緩緩說到：“王隊，你一直看不上我的能力，我知道。”“不是，小吳……”吳夢爾和王理都是極好相處的人，笑笑不知道兩人怎麼會突然弄成這樣。就算是王理不放心吳夢爾，他也不至於這個表現。吳夢爾對於笑笑的勸和，置若罔聞，她繼續說：“才畢業沒經驗，不穩重，連笑笑姐和餘姐那樣非預防醫學專業的都不如，這次還做錯事，全係統通報。”“這次的事是意外，”王理不給她說完的機會，他指著笑笑，“人家張笑笑都沒怎麼樣，你怎麼就抓著不放了？”“笑笑姐沉冤得雪後又沒係統通報！”向來輕聲細氣的吳夢爾一句話吼了出來，被點名的張笑笑站在那兒，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王理氣得咬了咬牙，“所以還是這件事咯。”他走近吳夢爾，逼問她：“說什麼‘從小夢想’，什麼‘一定要支援災區’？到頭來不過是逃避而已？！”王理轉頭給笑笑解釋，說是解釋，更像是一種發泄。“要去F市的消息一傳出來，因為是震區，我們都還在考慮。她，”王理指著吳夢爾，“她啊！一個人跑去找夏局，說什麼‘這是從小的夢想’，‘是學習預防醫學的初衷’。”王理學著吳夢爾的語氣，氣得瞳孔放大，“背著我們所有人把名額給占了。夏局本來就喜歡這種熱血有衝勁的，當時就答應了！”“張笑笑你說，在我們疾控，這樣的事什麼時候輪到要讓小姑娘上了？！我們幾個大男人成什麼了？！”王理情緒十分激動，和他相比，吳夢爾太過平靜了些。“王隊……”笑笑覺得王理的話有些說過了，不像平時的他，“這事兒還可以商量……”“不行！”“沒商量！”對於笑笑這個提議，王理和吳夢爾倒是出奇地一致，王理瞪了吳夢爾一眼，說：“我去找夏局，震區情況太複雜，換我去。”“不。”吳夢爾梗著脖子，“夏局說了是我就是我，而且我可以。”王理徹底被吳夢爾激怒，“我就不明白了，不過是一個通報。全係統每次發那麼多文，誰會認真看？吳夢爾，你的麵子就這麼重要？”“對，很重要。”吳夢爾答得斬釘截鐵，讓笑笑和王理猝不及防，“我做錯了事，就要彌補。我上了一次‘黑名單’就需要一個‘紅名單’。”還要說什麼的王理被吳夢爾噎住，“你……”“王隊，雖然我不靠譜，可到底也在你手下乾了這麼久，你成全我這次吧。”吳夢爾說得楚楚可憐，連笑笑的心都被揪了一下。三人在辦公室裡相顧無言，沉默了很久。“小……”“好。”笑笑想說什麼，被王理一個“好”字打斷，“我去參加過抗洪的災後消毒，注意事項我會整理給你，自己小心。”王理說這話時，笑笑在他的聲音裡聽出疲憊。吳夢爾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笑得十分燦爛，隻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