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突如其來的短信，笑笑沒有心理準備，她壓下心頭的悸動，佯裝平靜地接過遞手機。屏幕上的短信已經被預讀出來，隻有“新春快樂”四個大字，簡短而生疏。拿到手機時，張媽媽已經對這個名字警惕起來，如今的她不肯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問：“笑笑，是誰啊？”“哎？是朝陽，他……”韓奇也在一旁湊熱鬨，可他話沒說完，被笑笑惡狠狠地一瞪，躲在一旁偷笑。“業務上有往來的同事。”笑笑輕巧地揭過去，並禍水東引，她指向韓奇：“我哥他也認識，不信你問他。”一聽韓奇也認識，張媽媽果斷改變目標，拷問韓奇。笑笑“貼心”地將舞台“讓”給韓奇。自己坐到了一邊，手指摩挲著手機上的信息，揣測著，他……是群發的吧？時間一晃到了正月初八，在Z市的風俗來說是“穀日”，可放在笑笑家裡卻是韓奇結婚的大日子，一家老小天不亮開始忙碌。新娘子不是Z市的人，娘家隻來了哥嫂和兩位伴娘，作為妹妹笑笑自然要跟著前後張羅，深怕嫂子受了委屈。萬幸有了韓奇的掌控，婚禮除了忙一點倒也順利。擔心婚禮太過混亂，笑笑幫完忙後沒有座位，韓奇特地叮囑穆朝陽給笑笑留了座位。果然現場人來人往，笑笑好不容易撐到了儀式開始，才得以坐下來休息，準備用餐。穆朝陽那桌坐的大多是韓奇同學，對笑笑並不陌生，見她過來便殷勤地招呼她，大家七手八腳地給她拿杯子倒酒。“女孩子，喝點紅酒好。”同桌的人張羅著，拔開紅酒的木塞。桌上的穆朝陽伸手攔了一下，側頭問：“笑笑，你是要酒還是飲料？”穆朝陽這話聽來問得十分隨意，好像讓笑笑選擇，可卻給笑笑一種無形的壓迫感。這樣的場合，她原想喝兩口酒的，隻是這會兒被穆朝陽一個眼神，她“酒”字還沒出口，硬生生地改成了“飲料”。得到這個回答的穆朝陽滿意地點點頭，對倒酒的人笑了笑表示拒絕，然後轉動桌子取來飲料。“嘖。”在座的都是相識多年的年輕人，見到此情此景自然地開始起哄，“喂，朝陽，你和笑笑是不是有點兒什麼我們不知道的啊？從實招來喲。”“是啊，是呀。”不知誰起了頭，其他人也開始打趣，一個圓臉的女同學笑道：“朝陽，你區彆對待啊。剛才我喝酒你怎麼不攔？”桌上的氣氛熱鬨起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臊得笑笑有些臉紅，她分辨道：“他這是怕我醉了找……”“你老公在邊上坐著呢，我可不敢。”穆朝陽放下飲料杯，遞給笑笑，頭也沒抬地打斷他們的調笑。他抬頭指了指女同學身邊的人男人，說：“我記得讀書時，有人給你送早飯。宇哥可是叫囂著要打斷他的腿。” “哈哈哈。”經穆朝陽這麼一提，在座的當年知情者全都哄堂大笑，剛才還一臉八卦的女同學瞬間縮回了自家丈夫懷裡，羞紅了臉。順著穆朝陽的話題，大家打開了記憶匣子，聊了起當年的青蔥歲月和年少時惹出的亂子，氣氛更加熱鬨。笑笑乖巧地抿了一口飲料，安靜地坐在那裡聽著。她中學和韓奇、穆朝陽不是一間學校，這些事情一句也插不上嘴，卻聽得津津有味。什麼韓奇的“一段情史”，什麼穆朝陽被學姐追著表白，什麼當年誰誰誰早戀又差點兒被老班頭抓到……單純而美好，也由得人津津樂道。“我說，穆朝陽。彆說些過去的事了，”有個同學多喝了兩杯，開始嘴上沒栓門，他發音有些含糊地說：“你這小子，中學就特彆招女生喜歡，我不信大學沒女生追你……你們說，是不是？”“對啊，穆朝陽你還在N市讀的書，美人之城呢！”八卦的附和聲響起，大家開始逼問穆朝陽大學的情史，穆朝陽倒是淡定，可笑笑卻忐忑起來。他看了一眼提問的人，輕巧地把問題推了回去：“宇哥就算了，老婆旁邊坐著。你們其他人要不要自曝一下？”“嘿。”有人卻不上當，笑得賊兮兮的，“我們可沒隨身帶著情報庫……”他指著笑笑，“來，笑笑，你告訴哥哥姐姐，穆朝陽這小子大學是不是溫香軟玉，桃花不斷啊？”“我？”提到穆朝陽大學的事，笑笑本就有些心虛，冷不丁地還被點到名，她偷瞄了一下穆朝陽的臉色，不知道怎麼接茬。穆朝陽見笑笑突然忸怩的樣子，玩心一起，在一旁好整以暇，怡然地很。直到見笑笑都要發火，他才解圍說：“你們管我大學做什麼，我現在單身。”“噢~”同桌的人發出怪叫，有些推搡，嚷嚷著要給他介紹對象。笑笑坐在旁邊舒了口一口氣，心裡也有些奇怪的失落。“喂喂。”此時主舞台上傳來試音的聲音，對於新郎新娘的期待終於熄滅了大家八卦的火焰，瞬間整個大廳都安靜下來。請來的司儀極力活躍著氣氛，新郎新娘站在那兒倒顯得有些無聊，靜靜地聽著他胡吹海侃，終於司儀將話筒遞給了新娘子。“在這大喜的日子，新娘子有什麼話想說？”司儀擠眉弄眼，示意她可以說些煽情的話。笑笑的新嫂子尷尬了一秒，“嗯，”她忽然有一個堅定的眼神，笑笑坐在台下看得分明，覺得大事不好。果然，新娘子清了清嗓子：“各位來賓，感謝大家參加我和韓奇的婚禮，我們也沒想到婚慶公司的流程這麼長，大家餓了吧？”台下賓客有些嘩然，菜已經陸續上來，但是大家為了儀式感沒有人動筷子，被新娘這樣一說還真覺得眼前美食誘人。“彆的我就不多說了，司儀先生，後麵的儀式省略吧。大家先吃。”……台上的司儀直接傻了眼，他回頭看看新郎，詢問他怎麼辦。笑笑十分佩服這家嫂子的魄力，也難怪這樣的女人能降服韓奇，可她忍笑實在辛苦，隻能端起飲料將笑意壓了下去。“聽悅悅的，開餐吧。”韓奇的話一出，笑笑再也忍不住，又不敢笑出聲來，強吞了飲料，壓得氣管生疼。發出“咳咳咳咳”的聲音。所有賓客都一臉問號，但看台上新郎新娘一臉正經把話筒交給司儀，然後便往後台走了。大家將信將疑地開始伸筷子，臉上表情十分精彩。笑笑忍得實在太辛苦，穆朝陽看不去了，給她舀了一碗湯，埋怨她：“有這麼好笑？你彆嗆著了。”這種場景對於韓奇和穆朝陽這樣性子的人來說太過驚世駭俗，笑笑想著她哥之前把儀式的背景音樂都對了三遍，分秒不差。“沒，我就為我哥高興。”笑笑小聲給穆朝陽解釋，“他那麼有章法的一個人，為了嫂子能毫不在意，任她胡鬨。真的娶了一個他很愛的姑娘呢。”“這就叫‘愛’了？”穆朝陽發現他不太理解這小姑娘的腦回路，“你可彆學了這想一出是一出的法子，吃菜吧。”“哎！甲魚啊？”被訓了的笑笑低頭準備夾菜，聽有人小聲驚呼了起來，“這個可要小心吃啊，我看朋友圈說有病毒呢。”又是朋友圈的心靈毒雞湯？笑笑埋頭專心和湯。她自從進了疾控，簡直要被每個月爆發一次的各種“朋友圈病毒”給煩透了。拆穿吧，傷感情；不拆穿吧，有的太離譜。可其他人不像笑笑這樣想，他們湊上去詢問關於“病毒”的情況。被問的人掏出手機，“等等，我給你們讀。”“朋友們，最近甲魚不要吃。疾控中心昨天確定了的C92病毒的首位感染者是因為食用了甲魚導致的，目前仍在搶救，沒有脫離生命危險。C92目前沒有任何特效藥，所以為了大家的健康請不要食用甲魚。”C92？聽到疾控的名字笑笑已經從自己碗裡抬起頭來，聽到C92更是愣了一下。C92病毒會導致92腸道綜合征，食用了不熟的甲魚也確實是致病途徑，可這個病一直在各地都有偶發，不算什麼稀罕事。“這麼可怕的嗎？”大家聽完紛紛將甲魚往中間推了推，不再碰，有極個彆的人將信將疑，問：“會不會是謠言啊？”“肯定不是。”知道消息的人否認，“信息是疾控的工作人員告訴家裡的，還能有假？”這樣一說，剛才還有些懷疑地人立刻叫來服務員，把甲魚撤了下去。穆朝陽詢問地看了一眼笑笑，好像在問：“真的嗎？”笑笑搖頭，因為韓奇的婚禮，笑笑推了春節的應急值班，還請了年假張羅。這幾天忙得腳不沾地，她根本沒有注意單位的消息。加之92腸道綜合征的偶發病例十分常見，也沒有緊急到會要召她回去的地步。笑笑這才想起打開工作QQ看看，果然群裡前兩天又出了外勤，和朋友圈流傳的信息雖然有些出入，但……笑笑眼睛驟然睜大，但應急隊和檢驗科的同事真的大過年的全被喊來單位加班，大家在群裡自嘲了很久，讓QQ群十分熱鬨。不會……朋友圈的“謠言”真的是單位同事傳出來的吧？笑笑坐不住了，她“噌”地起身，準備出去打個電話求證。“怎麼了？”穆朝陽感覺到身邊笑笑的異常，“有事先吃了飯。”笑笑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她負責宣傳口這麼久，自然知道這事兒說大可大，說小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