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穆朝陽適時地瞪了一眼，這才止住笑笑的笑聲。“小姐，那一款的功能你給我們介紹下。”笑笑給穆朝陽一個“我錯了，將功抵過”的求饒眼神，指向隔壁櫃台一個青灰色的產品。導購小姐有些不情願，可她也不蠢，此時聽得出客人對那款“至尊產品”不滿意。賣了便宜的總比啥都沒賣好，出於這個心理她很快收拾心情繼續介紹。“這款主打省電保溫和消毒功能，然後機身小巧但有大容量內膽。”她不遺餘力地推銷，還偷偷觀察兩個人的臉色。卻發現穆朝陽的焦點並沒有在產品上，而是落在張笑笑身上。“缺點呢？”笑笑渾然未覺，專心挑東西，“說說哪兒不好吧。”賣東西哪有說自己不好的……導購小姐想了半天，憋了一句，“它是傳統式按鈕，沒有觸屏。”“這個怎麼樣？我覺得挺好看的，顏色超特彆，和我哥家廚房顏色也搭。”張笑笑回頭詢問穆朝陽的意見，“是挺好看的，你決定，我付錢就是。”穆朝陽表示他沒有意見。……先生？導購小姐感覺自己差點兒吐血。您剛才不是不看外觀的嗎？！吐槽歸吐槽，生意還是不能不做，導購小姐麻溜地開票，打包害怕再出什麼變故。穆朝陽拿了票據去付款，笑笑便百無聊賴了起來，趴在商場的欄杆上打望其他店鋪。笑笑不是特彆喜歡逛街的人，她秉承著東西能用就不換的理念，更新換代極慢，所以很久沒有來新世紀了。電梯邊的拐角處不知什麼時候開了一家甜品店，海藍色的裝修在這個商場裡顯得格格不入。“今天幫我這麼大忙，我請你吃飯？”穆朝陽買完單拎著東西過來時，就看到笑笑趴在欄杆上的樣子。“飯就不用了。”不用？這個拒絕來得意料之外，穆朝陽挑眉。笑笑卻讓他看看樓下的甜品，“我想吃那個！不如你陪我去吃點甜品吧，那兒。”穆朝陽一向不喜歡這些小女生的東西，不過在他記憶中笑笑好像特彆喜歡，他抬了抬手，示意手裡還拎著鍋子，“你先過去，我把東西放車裡過來。想吃什麼儘管點。”得到準許，笑笑臉都笑開了花兒，“好嘞！我去占座兒，你要吃什麼？”穆朝陽搖了搖頭，“我就不吃了，等你吃完我送你回去。去吧。”“那我看著點了！”笑笑才不管他的反對，歡快地跑往店裡。要在店裡找張笑笑對於穆朝陽來說十分容易，一般往視野好的角落找準沒錯。果然他到甜品店時，笑笑正窩在窗邊的一個小沙發裡，專注地劃拉著手機。穆朝陽也沒有喊她，安靜地走過去往她對麵一坐，也掏出手機看消息。響動驚動了笑笑，她把目光從手機裡抽出來，看見是穆朝陽，忙抽了旁邊的餐單，“我就給你點了杯椰汁西米露，你還要些什麼？” 穆朝陽眉頭又皺了起來，剛想說什麼，“沒讓放糖，我知道。”穆朝陽可是吃75%可可的黑巧都嫌棄它甜的人，這一點簡直讓笑笑歎為觀止。“你自己點了沒？”見心思被猜到，穆朝陽也不再說其他，反而關心起笑笑來。“這個，這個和這個！”笑笑給他“唰唰唰”指了好幾樣，“今天也不用你請客了，我要來吃的，我請你。”看名字就各種奶油、芝士的，穆朝陽默默打了個寒顫，這丫頭怎麼吃這麼甜還吃不胖？張笑笑每次在吃甜食的時候都幸福感爆棚，每個細胞都舒服地像張開來擁抱世界。為此她還問過學營養學的夏一鳴，吃甜食有助於愉悅心情有沒有科學依據。“理論上說甜食裡的碳水化合物可以補充大腦需要的能量，B族維生素也可以讓神經細胞能量充沛，緩解緊張。”笑笑記得他神情古怪地解釋，“不過我覺得更多來自於你的心理因素。”——也就是……饞。尋求科學解釋的路被堵住了，可沒能消減笑笑對甜食的熱愛，不過為了“減糖”，她一般很少這麼放開來吃了。趁著笑笑此時心情大好，穆朝陽觀察了下她的情緒：“彆，還是先把你喂飽，以免你去吃我學生。”逗趣了兩句，忽然正色起來，“好了，和我說說，剛才學校了怎麼了？”說這話時笑笑正一口豆乳盒子塞在嘴裡，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沒什麼，咦？你的西米露怎麼還沒上，我去看看？”她眼珠子滋溜亂轉，顧左右而言他。可穆朝**本不吃她這一套，“嗯？不能說？”“不是。”一個回合笑笑就敗下陣來，她本想三言兩語簡單地描述兩句，將事情帶過去。可說起屈老師的怠慢不知不覺地越說越委屈，語調不自覺的激揚起來：“都是為了公家辦事，憑什麼她對我冷嘲熱諷，不想做可以不要接啊！”“噓！”周圍兩桌的食客被這邊驚動，已經有人悄悄側目，穆朝陽趕緊給笑笑遞了一碗多芒小丸子，“吃東西，吃東西。”笑笑也發現了問題，趕緊縮了回來，“不是，你說她過分不？”“屈老師做事向來是這麼強勢，你性格又軟也難怪被她欺負。”穆朝陽安慰道，說得笑笑心虛。嗯？性格軟……那個……最後好像是自己把她說得啞口無言，然後趾高氣揚地出來了？笑笑趕忙扒了一口豆乳盒子，叼著勺子乖巧不說話。“不過笑笑，我也是學校老師，所以有時候還是理解他們。”可穆朝陽話鋒一轉，“我去學校沒多久，但也知道屈老師責任心極強，又向來剛直不阿，因為這樣得罪了不少校領導。”笑笑其實自己內心也知道，這種創建工作很多時候成了任務式，大家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並不想接。可都是吃公家這碗飯，抬頭不見低頭見，大家麵上也保持著不錯的聯係，像屈老師這樣直白的，確實少見。也難怪她會得罪領導，太過剛正的人在職場一定不討喜，不過笑笑對她的印象倒是好了幾分，這樣的人做事一般坦**、爽利，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也是因為這樣，聽說今年她一手帶上高三的班被下了，讓她兼了很多後勤的事。可能因為這樣她才被分到你的事。”穆朝陽的椰汁西米露被人端上來，他抿了一口娓娓道來。“可能有些怨氣。”又不是我下她崗位的，笑笑一臉不滿嘟囔著，可實際上卻豎耳聽著穆朝陽的話。“對於屈老師這樣資曆的教師來說，隻有學生的成績上去了對於她才是正道，其他的事情恐怕在她眼裡不過都是浪費時間。”“就是這樣我才覺得目光短淺！”忿忿不平的笑笑終於忍不住反駁，“沒有健康的體魄學生根本熬不住高強度的學習，這兩件事不衝突。”“那是因為你的工作是這一塊。”穆朝陽倒是不疾不徐，示意笑笑不要著急。“我說個簡單的例子你聽。”笑笑一臉不服氣，卻還是小聲說了句：“說吧。”“你找屈老師是因為‘健康角’示範創建，對學生有沒有要求？”“有。”笑笑回答得毫不猶豫，“每學期要求開展一次相應的講座或者課程，每周要求保持一定的戶外運動時間。”仿佛怕穆朝陽挑刺，笑笑立刻接了一句，“正常的體育課時間就能滿足。”“嗯。”穆朝陽點頭，“我過兩天要帶學生去參加機器人大賽。”不著五六地冒出這麼一句，“在確定參賽選手之前，學校為了選拔學生而設置了‘創新周’，征用了所有體育課用於機器人學習、製作和展覽。”見笑笑有些驚訝的神情，穆朝陽給了她確定的眼神，“這隻是其中一個。”“之所以在比賽這麼下功夫，是因為‘創新型示範學校’中對於獲獎情況有一定的要求，同時Z市一中還是‘文明學校’、‘環保學校’、‘簽約式家校互動學校’……笑笑，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張笑笑當然明白了，“可我不覺得我做錯了什麼。”“健康角”的創建是她本身的工作，況且不知道其他的怎麼樣，至少笑笑能肯定“健康角”對於師生都是有益的。“你沒有錯啊。”張笑笑不是蠻不講理的人，穆朝陽對此非常清楚，“而且屈老師的處理方式我也不讚同，隻是告訴你一中的情況，免得你自己生悶氣。”正中紅心，笑笑承認雖然業務還要繼續，不過她對於屈老師本人的意見小了不少，甚至有點兒隱隱同情起一中的師生來，有了一位上進的校領導恐怕真生活在水深火熱、提心吊膽中。笑笑這姑娘同理心極強，穆朝陽見她神情就知道她想開了，“好啦，快吃吧，等會兒我送你回去。”本來陪穆朝陽買東西笑笑之前鬱悶的情緒就清得差不多，再被這麼一疏導算是徹底放下了先前的不快，甜品吃起來也更加美味了。穆朝陽也不再看她，翻出手機熟練地操作著，笑笑看不見他的屏幕，不知道他在做些什麼。甜品店的光有些浪漫，打在穆朝陽的身上，笑笑悄悄抬頭看他。這個人啊，永遠是這樣，在她這兒攪起波瀾自己卻在那裡風輕雲淡，仿佛什麼也沒做。“吃完了，走吧。”這樣想著，笑笑覺得身體裡名為“矯情”的因子開始蘇醒，一陣煩躁的情緒湧了上來，她將勺子放在甜品上往桌中間一推，成功引起了穆朝陽的注意。從手機中抬起頭的穆朝陽有些詫異地盯著桌上的東西，“不吃了？”“不吃了。”張笑笑眼神堅定，神色自若。雖然有些疑惑，可看笑笑並無異樣，穆朝陽給了甜品一個狐疑的眼神，“那……走吧。”張笑笑不知道自己在和誰較勁，不過這樣和自己過不去似乎能讓自己舒服一些，她利落地起身，對剛才那麼喜歡的東西沒有一絲留念。張笑笑你醒一醒！甜品店到停車場的距離不長，笑笑陷入了自己世界，她想敲醒自己，沒來由的又在發什麼瘋，好不容易和穆朝陽回到良性相處，彆再被自己親手搞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