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姐。”為了節省時間，張笑笑直接在新世紀廣場門前的馬路口等小吳，很快一輛銀色的的POLO車停在她麵前，搖下車窗。時間不等人，張笑笑沒有猶豫，鑽進車子，關心問道：“小吳，知道什麼情況嗎？”“組長打電話給我，也隻說單位集合拿裝備。”小吳專心開車，“不過聽說病人已經在醫院了，那邊一鳴已經過去了。我們直接去患者家裡消毒，流調。”“什麼病？”正值冬季，流感流腦水痘都是高發季節，笑笑猜測著這次到底是什麼情況。對於情況，小吳也不太清楚，她眯著眼睛回憶道：“聽說是流感。”流感？張笑笑沒有想到這個答案，“群體性爆發的嗎？”小吳搖頭，“沒有，而且笑笑姐，群體性爆發的應該不是去他家吧。”是啊，張笑笑也有些不解。患者在醫院看來情況有些嚴重，而且啟動了應急隊，一定不是小疫情。到了單位取裝備時，笑笑知道她的猜測是對的。此時隊長王理已經準備好裝備正在裝車了。“防護服？”張笑笑指著他手裡的東西，向王理確認道。雖然按規定消毒和采樣人員是需要做好防護，不過一般大家懶得帶這麼笨重裝備，戴個醫用口罩就沒問題。王理麵色凝重，遞給笑笑，“我現在有個大膽的懷疑，小心為上。”“怎麼了？”這樣的態度引起了笑笑的注意，王理在疾控多年，又是從臨床出來的，經驗豐富，他的判斷往往是八九不離十了。“上車說。”王理回頭看了看小吳，“小吳，你檢查下筆記本，流調表彆落了。”“知道了。”小吳頗為不滿地擠擠眼，“王大哥你偏心喲。隻找我的岔子，怎麼不叮囑笑笑姐。”兩人一來一回地拌嘴，驅散了一些緊張氣氛，笑笑看著兩人忍俊不禁。這小吳才從學校畢業大大咧咧的性子算是Z市疾控的活寶了，偏偏王理一本正經，嚴格要求，兩人工作往來又多，吵吵鬨鬨倒給單位添了不少生氣。“笑笑辦事穩健，你能和她比？”王理不理會小吳的抱怨，拉開車門利落地爬上車去。在疾控中心，這樣的應急值班大家已經習慣了。路上兩人圍著王理了解情況，“醫院那邊說是流感疫情，因為患者是學生，害怕出現群體性的事件，而且根據處理規範需要上報。”王理說得輕巧，張笑笑卻覺得有些不對，如果隻是這樣學校並沒有大規模爆發不應該會出動應急隊。更彆說剛才王理特地讓人穿上防護服，肯定還有些內幕。“哎，那還好今天不是周五，把事情處理完能好好過個周末。”小吳在車裡伸了一個懶腰，放鬆了一下。“王哥，應該還有些彆的吧？”張笑笑有些在意王理的語氣，多問了一句，王理點點頭，“那個學生之前請假，據說是和家裡去西非旅遊了。” “N3y?”小吳和笑笑異口同聲地喊了出口。在這個行業內，對於世界上爆發的疫情一定要格外警惕。王理點點頭不再說話，閉目養神。同時，車裡陷入了沉默，N3y病毒在西非肆虐，引起恐慌，不過那邊並不是國內旅遊的熱門地，項目也基本上是國家項目，所以沒有在國內聽到太多風聲。也虧得王理經驗豐富，立刻往那方麵考慮。否則一旦確診，按普通流感處理恐怕麻煩事兒可了不得。患者已經在醫院了，這樣的突然公共衛生事件處理起來反而簡單了不少，小吳作為流調醫生拿著流調表仔細詢問家屬病理情況，夏一鳴已經前往醫院采樣順便詢問主治醫生的情況，笑笑沒有臨床醫學的背景，便安心做好消毒工作。王理此次顯得格外認真，對患者服藥、接觸史另外還做了登記。幾人忙忙碌碌地處理完事件已經是淩晨了，笑笑輕手輕腳地回到家時房子裡漆黑一片，她父母都已經睡了。笑笑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憊。在結果出來前一切都是未知，她除了耐心等待也沒有什麼可以做。忙碌一晚上，笑笑此時才有時間看看手機，果然有一條穆朝陽的留言：“到家給我發條消息，如果太晚沒車我過來接。”瞥一眼時間，已經快淩晨3點，了，笑笑猶豫了一下，準備第二天起來再發短信。結果第二天一早，睡得迷迷糊糊的笑笑就被單位鈴聲吵醒，“結果出來了，N3y，來市裡開應急會。”掛上電話，抬眼一看，還沒睡到5個小時。出了新的疫情還是跨國傳播的罕見病例讓Z市相關部門一下子忙碌起來。一大早市裡的領導們都一臉嚴肅地端坐在主席台。作為出動的應急隊員，張笑笑耷拉著腦袋，乖乖坐在後排。“以上就是我們疾控掌握的情況，下麵就請我們昨天應急隊隊長王理給大家做更詳細的彙報。”Z市疾控中心主任易白山給了王理一個鼓勵的眼神。王理毫不怯場實事求是地將情況詳細說了一遍，看這條理清晰的樣子想必他昨天回家後沒有休息，在連夜整理資料。此時笑笑雖然還在半夢半醒但也忍不住感歎，幸好有王隊昨天讓大家穿防護服的英明舉動，否則隻怕幾人現在已經被隔離了。說起這N3y，笑笑雖然隻有半桶水，可她也知道這病在西非的傳播如此迅速有其特有的氣候和風俗因素，按理說在國內根本不會造成威脅，不過N係流感偏偏又有比較強的變異能力，以後會怎樣誰都說不準。“笑笑姐，怎麼樣？”領導的講話又長又官方，笑笑忍不住走神，突然一個貓著身子小影子湊到她身邊，躡手躡腳地坐下，嚇了她一跳。“小吳？”笑笑看清來人，“怎麼這麼晚。你又要挨削了。N3y確診了，目前看不會大規模爆發。”小吳吐了吐舌頭，“昨晚回去太晚了，我鬨鐘、鈴聲都沒聽見。都不會大規模爆發還討論這麼久？公布出去不是製造恐慌麼……”說著打了個嗬欠，揉了揉眼睛，有些不耐煩。“說是這樣說啦。”笑笑點頭讚同，她對於冗長的會議也心有戚戚焉，“不過消息若從彆的渠道走漏，那就可能造成更大的恐慌或者直接出現重大社會輿情。”她眼神暗示性地瞟了瞟主席台上的那些人，“這責任誰敢擔啊。”因為這樣的分歧會議一度陷入僵局，最後決定把宣傳口的相關人員也一起找來，再仔細磋商。主席台上的易白山自然注意到自己應急隊員十分疲憊的樣子，悄悄拉了拉分管領導耳語兩句，之後將大家叫了出去。“大家昨天都辛苦了。”易白山拍了拍王理的肩膀，“特彆是小王，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能整理出這樣的效果，非常出色。”“主任，這個事……”王理顧不上被表揚的高興，還想說什麼，易白山揮了揮手，“這事等上麵的定論，你們不要想太多，不過你們也知道現在的情況，最近一段時間會非常忙，希望大家有心理準備。”幾人點點頭，知道這又是一場硬仗。“好了，你們先回單位休息一下，等下一步通知，準備疫情處置。”幾人麵色有些凝重地準備離開，“小張。”突然易白山喊住笑笑，“應急隊那邊的事你先停一下，讓下一隊隊員補上。今天開始，N3y疫情宣傳口這邊由你對接，做好輿情監控。”易白山的這個安排有他的考量，一來王理他們都是醫學生出身，偶爾會耿直得過了頭，張笑笑是公務員世家，比起他們這些應對更加熟練一些，二來笑笑到底不是醫學科班出身，此事所有眼睛都在盯著也怕她出紕漏。回到辦公室，笑笑幾乎癱坐在辦公桌上。年關將近，本來大家手裡都是各種資料，偏生又鬨出這麼一出戲。她習慣性摸出手機，才發現剛才開會的時候手機竟然沒電關機了。昨天回家太晚，今早上又匆忙，張笑笑的手機電量最終宣告陣亡，東翻西找她找出不知哪一年放這兒的備用充電器，剛一插上開機立刻收到了短信提示。“笑笑，你通宵了？還沒忙完？”穆朝陽？發送時間是早上8點。張笑笑揉了揉太陽穴，昨晚到今天上午太過忙碌，讓她早將這事給忘了。“沒啦，昨天太晚了我就沒打擾你。今上午太忙了，謝謝擔心咯。”張笑笑回了條短信，心知這是穆朝陽的責任感又在作祟了。果不其然，一分鐘後笑笑的手機響了起來，屏幕上赫然出現熟悉的號碼，沒有錄名字。“喂。”張笑笑強打精神，讓自己顯得狀態不錯。“在單位了？”早晨穆朝陽的聲音在電話裡顯得格外低沉，電話那頭傳來電腦鍵盤打字的聲音，想來他也已經開始工作了。“嗯。”張笑笑輕聲應和，讓自己舒服地靠在辦公椅上，“找我？”聽到是張笑笑本人聲音，穆朝陽這才鬆了口氣。畢竟在大學時遇到事情張笑笑淩晨3、4點給他發短信也是常態，這回突然說因為“太晚”難免讓他有些多心。穆朝陽害怕是彆人拿著她手機發的短信，左右放心不下索性撥了電話。“沒有，你昨天的事處理完了嗎？”不僅沒有處理完，還愈發複雜了，張笑笑內心吐槽，“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搞定的。”眼下穆朝陽提起這個，笑笑總覺得腦子裡有些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可混沌的狀態讓她一時想不起來，害怕隨時要準備去處理後續問題，張笑笑沒說幾句就掛了電話。N3y流感病毒在Z市發現首例輸入性病例，Z市一中停課，密切接觸者在居住地隔離。雖然為避免恐慌，疫情隻是最簡單的公布，而且在各方的努力下消息沒有大範圍傳播，可是難免還是有些議論。不過也托這些媒體的福，短短幾天，笑笑接到了來自全國各地親朋好友的關心電話，讓她感覺到自己做人或許沒有那麼失敗。華燈初上，Z市疾控周圍燃起星星點點的光亮，唯有這一棟樓卻燈火通明。為了這例N3y病例不同的崗位都開始各自的加班。張笑笑這幾天被全國各地的媒體煩得焦頭爛額，若不是此事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城市有這麼大的名氣。萬幸的是一切是按規矩發布疫情，這些詢問雖然繁雜但應對並不困難，隻需要多花費一點兒時間。“小張，還在忙？”大家夥兒集體加班，作為頭兒自然也不能躲懶，晚上10點，剛在市裡開完會的易白山抽空回來看看大家加班的情況，經過笑笑辦公室忍不住進來慰問兩句。笑笑努了努嘴，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是Z市當地論壇，有人開始謠傳N3y患者病危，一中大規模感染。“說風就是雨，有時候覺得輿論導向真容易引導。”就這沒頭沒腦的謠言剛才Z市日報的記者還電話過來求證。易白山低頭看了下，臉上的表情嚴肅起來，“和網監部門彙報了嗎？造謠重大疫情可以判刑的，到時候移交給公安機關處置。”笑笑點頭，“報給宣傳部了，日報記者那邊我也辟謠了。”“好，辛苦了，那一會兒讓網站把這帖子刪了。免得謠言擴散。”對於疫情輿情處置笑笑的果斷一直讓易白山很滿意，他的單位專業性太強，一直以來大家都很排斥空降的外行管理層，可笑笑過來後他才意識到或許這裡也需要多元化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