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中彩(1 / 1)

星海市的冬季因地麵上多針葉樹樹葉和四季皆綠的草坪而並不使人感到蕭瑟,城市裡的溫度一般也就在零下十度左右,並不是很冷。孟皓正從辦公室的窗子往下望,近來事業家庭讓他的心情格外好,他正準備在西城蓋上一棟三層彆墅給自家住,不出閃失的話,年底就能住上。從第二十八層往下看,地麵上的人根本就看不清,出出進進大廈的人很多,中國人外國人都有。他願意這樣望著,讓他覺得這座大廈是個國際性的地帶,這是他的驕傲。進來的是總經理助理鄧寶剛和司機方平。“方平說你找我有事?”“是。和我一起到彩磚廠一趟,我告訴他們要加大產量,長春市政府說要定貨。他們也看上了咱們星海彩磚鋪的甬路麵,說要學著在長春鋪。”三個人走到大廈門口,驀地,透過落地窗戶,孟皓看見一個他最恨的人往裡麵張望——郝良!與此同時,郝良也看見了他,一閃身,不見了影子。孟皓把方平拉到一邊:“你有沒有在大廈四周見過郝良?”方平為難的樣子,過了一會兒才說:“前幾天我還見過他,也是在門口。那天我和你們夫妻一起出來的,送你們回你母親那兒,你們在說話,沒顧上看吧。”“那你怎麼不說?”“我沒敢說。”“這樣吧,我自己開車,你留在這裡盯著他,快下班了,看他到底是不是找我妻子。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另外,還要搞清他住在什麼地方。我就知道他不回老家準沒好事。”“好吧。”方平給孟皓開了五年的車,是個老實厚道的人,練過武功,孟皓很信任他;而他對孟總經理始終懷有崇拜和感激的心理,隻要是總經理說的話,他都會言聽計從,半點不差。郝良在大廈門口攔住下班的雨馨,她不自覺地四周看了看。“你老公剛走,沒事的。”雨馨快步往前走,生怕有人看見。“找我有什麼事?那天在咖啡廳裡不是對你講清楚了嗎?”“我媽來了,想見見你,看在我們以前的情分上,去我那兒一趟吧。她說什麼也要當麵感謝你,還給你帶了一些土特產。”她又看了看身後,才道:“不用了。你代我轉告一聲,就說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當時應該做的。”她特意把“當時”二字咬得很重,旨在提醒他。“不是為了我的事,是為了我妹妹,她上大學的學費就是十萬元裡的。去一趟吧,我沒有彆的意思。”一臉的真誠相,不由得不信。“真的不行,我還有事。”郝良不依不饒:“那你定個準日子,我好和我媽交待。”雨馨有點急了:“這個我不好說呀。你快走吧。”“這樣吧,你把電話留下,我打電話和你聯係,省得我來回跑。” 雨馨無奈,怕他死纏住不放,隻得把手機號告訴他。他的表情很複雜,隻是她沒有心思注意到。“孟總,你讓我盯的人在大廈門口附近和你妻子講了有十分鐘的話,然後各走各的了。我一直跟著他,他住在馬欄一個破舊的小平房裡。”拿著手機的孟皓臉上越來越難看。“這樣,從明天開始你的工作就是一天到晚盯住這個人,主要就是看看他是不是和我妻子有什麼來往。我再臨時找個司機。對外就說你家裡有事,回家處理。要是發現了什麼事,趕快告訴我。你化裝一下,彆讓人認出來。”他合上手機,轉身走到離自己很遠的人近前,大聲吼道:“關廠長,你剛才說完不成任務?完不成,你就下崗吧。”氣哼哼地上了車。孟皓喝了不少的酒,鄧寶剛不敢讓他親自開車回家,提出自己開車送他,他死活不肯;鄧寶剛不放心,一直坐在車裡跟著他回家。他人醉心不醉,什麼都明白。玉兒給他開的門,一見他醉得爛泥一般,就要上樓叫雨馨。他擺擺手止住,讓玉兒回房休息,玉兒給他沏了一杯濃濃的大紅袍解酒,才回自己房裡。他站起來,看了看樓上,想著自己愛怨交織的人熟睡的樣子。郝良不止一次出現在大廈門口,還和她講了話,就是說,他們之間有了往來。是立刻叫起她問個明白,還是先查清再說?不能排除有他在糾纏她的可能。這一次可不能莽撞,如果妻子無辜,那最好不過;如果不是,也要將事情處理得圓滑點,適當地點點她,以觀後效,這樣自己和她都可進可退,不再翻臉吵架。當然,最好是她向自己坦白見過郝良的事,並且說出談話的內容。她現在是不是全心地愛著自己?前幾天看是,就怕她看到郝良之後會反複。應該想個萬全之策保全家庭幸福。他把燈關掉,坐在沙發上一支接一支吸煙,煙頭的火光一亮,就能照見客廳裡已是煙霧繚繞。他終於做出了關於這件事情的最後決定,沒有上樓睡,就躺在沙發上過了一夜。星海市正下第一場大雪時,孟皓從馬來西亞公差回來,雨馨迎上去,幫他脫下大衣,說有兩樣東西要給他看。“這是我給你買的毛線,我要給你織一件毛衣,玉兒會,她教我。你看這銀灰色你喜歡不?彆笑啊,我是笨,不過有誠意。還有一件東西,你要和我上樓看。”她無比的柔情似水,再也找不出以前冷漠的樣子,完全是個全心全意的家庭主婦。孟皓心中一陣暖意,從皮箱裡拿出一條絲巾送給玉兒,玉兒歡天喜地地戴上。他又拿出一條藍寶石鑲嵌的手鏈,送給妻子。等到一上樓,他呆住了,**有厚厚的幾摞錢。“這是三十萬元,二十萬元是替我爸和我哥還給你的人情費用,另外十萬元你不是說給我家裝修用嗎?從裡麵出吧。”“你這是乾什麼?哪兒來的這麼多錢?”“不是搶的。我中了福利彩票二等獎,整整五十萬元!用的是我的生日和你的生日組合成的號碼。我瞎想出來的,沒有想到,還真的中了。”他覺得很對不起她,讓她在為父親和哥哥的事上一直對自己有心結,不然的話,都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她怎麼還是耿耿於懷?如果說當初為她爸辦事是想在得到她時加重砝碼,那麼到了為她哥辦事時已純粹是為了親情所顧。“好了,是不是我做事有時想得不夠周到,讓你多心了?如果是的話,我道歉。中了彩可是好事,但是這錢你自己留著用吧,都給你家我也不管。”“那可不行,我是認真的。你收下錢,我的心裡才好過些。要不這樣,你拿錢幫我買點名人字畫什麼的送給你媽,以後她就不再提給我爸辦事的齊白石的畫了。我呢,還有二十萬元,以後你幫我家辦事就從這錢裡出,你也不用說給他們,就說是你出的。”他真的急了,摟過妻子:“沒想到我媽說的話讓你受了這麼多的折磨。你呀,還是個孩子,和她較什麼真?要是較真的話,那也應該把我算在你這邊,我給我媽的很多很多,遠比齊白石的畫多出幾十倍。”“就照我說的做吧,這樣以後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我心裡麵踏實。”她把錢裝在一個準備好的袋子裡,交給他。從在報上看到中獎的號碼那一刻起,她從地上蹦了起來!工夫不負有心人,果然,中了彩!當她取回錢放在**時,眼睛都不夠看的了。她把錢全部散開扔在**,然後一遍遍地數著,一共數了七遍,最後那遍才對上了錢數。她幻想著給孟皓錢時自己的心情,那定會是心中放下鉛墜的輕鬆感!以後兩個人平等相對,再有口角,隻能是就事論事,那是正常的。得到丈夫回家的消息時,她提前把錢放在**,隻待送上去,徹底解開心結,放下那些個鉛墜。她沒有想到的是孟皓被迫接到錢後還有另一種想法:“做妻子的老是和丈夫算得這麼清,也不太對勁。”他勸她:“我是你丈夫,不但不應該給我這錢,你還應該像大多數妻子那樣和我要錢花,不給你你就可以數落我,什麼要你這個丈夫有什麼用了,什麼娶我就該養我還得養得好了。你看你,我給你的十萬元你一分都不花,就花你那點工資,那怎麼夠?”想想也是,她說:“那就等我那麼想時再跟你要,到時你彆煩我就行。”“我不煩,我樂意。我有的是錢供著你花。這三十萬元我先替你以你的名義存上,就算是你還了我,我再送給你的,行了吧?”她不答應,堅持自己的觀點。大伯家的金子來星海市了,和雨馨說要到孟皓的公司裡工作。她說幫他另外找工作,他卻說:“我媽說了,到彆的地方乾她不放心,我頭一次來星海,怕人欺負我。”弄得她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隻好背著金子和母親說了實話,說丈夫不願意讓親戚到鯤鵬乾。建軍對林家方麵的親戚從來都不太歡迎,金子一來,那麼以後隨之而來的麻煩事多著呢,看那意思還想在星海成個家。就說眼下這住吧,就得先住在林家,他住在雨馨以前房裡,搞得房間裡充滿了腳臭氣。她對女兒說要打發他走,大不了妯娌背後罵幾句,反正自己也聽不見。雨馨不同意,想想大娘也是怪可憐的,養了兩個孩子,沒有一個有穩定工作的,金子比自己大一歲,連家鄉的小鎮都沒出過。她苦口婆心地勸解著金子,出了門要靠自己闖,靠彆人永遠出息不了。金子信了她,趕上星期天,雨馨叫上大哥陪著金子到海富大廈勞動力市場找活乾。到了那裡,先填表格,雨馨一看他的簡曆,就犯了愁:怎麼才是初中畢業?現在中專生乾的大多都是工人的活,他能乾些什麼?她問金子:“你想乾什麼活兒?”“不知道。”“那你都會乾什麼?”“我就看過大門。”“那就選個門衛的工作吧。”金子的臉上現出不快的表情,直直地對兄妹倆說:“我媽說了,要是到妹夫的公司裡乾,怎麼也能當個小頭頭。”雨辰“撲哧”笑了出來:“妹夫公司的小頭頭都是大學本科以上的學曆,滿口English亂跑,你能行嗎?”“怎麼不行?那不是咱家開的嗎?”雨馨知道和這個沒見過大世麵的堂哥說不明白,耐心地說:“我在公司裡都不是個小頭頭,隻是他的秘書。你想啊,我都沒混上小頭頭,那你去能乾什麼?”“妹夫怎麼這樣對你?我還以為你能是副總經理呢。”“我呀,也就隻能在那裡乾一年,以後就得自己出去找工作,那不是我的專業。這是我提出來的。我是在公司裡先鍛煉鍛煉,為以後找工作積累一點經驗。”雨辰說:“你先把表格送進窗口吧,明天我上班跟頭兒說說,看能不能讓你到銀行看大門,工資是一千元,就是得倒夜班。”金子心裡不太滿意,他是帶著對親人的信賴來的,母親在家裡到處炫耀堂妹的婚姻,弄得他背負了親戚朋友妄自膨脹的希望。臨出家門時,同學們還讓他先站穩腳,然後接他們來星海。他一口應承,認為那才是多大點事兒?和堂妹夫一說,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沒有想到堂妹這關都沒有過,要是讓他們知道了自己在銀行看大門,而不是堂妹夫公司裡的小頭頭,還不得笑話死他!他心情很沉重,想打道回府,兄妹倆看了出來,請他到肯德基吃洋快餐。吃肯德基的過程中,金子打消了回老家的念頭,他愛上了這東西,也愛上了剛才經過的中山廣場,他舍不得回老家那個轉一圈才半個小時的小鎮。他不時問雨馨:“你穿的大衣真好看。我妹見都沒見過,那得花多少錢啊?”“我也不知道,是孟皓買的。趕明兒個我給你妹買一件。”“你說我到彆的地方乾,人家會不會欺負我是個外地人?我媽說了,誰要是欺負我,就提堂妹夫的名字。”雨辰大笑起來:“你彆總是我媽說了,我媽說了的。這麼大人了,自己說什麼就是什麼。”金子的臉紅得像個關公,雨馨給哥哥使了個眼色,“你把你家的地址寫給我,明天我給大娘寄去兩千元,讓她好好看病。”自己有了錢的感覺就是好!可以隨意幫助親人,而不用從丈夫兜裡掏。不管靠的是誰,都不如靠自己好。為了照顧好堂哥,她還請哥哥的頭兒吃了頓飯,席間她有意學著丈夫的樣子應酬,頭兒狠狠地誇獎了她,說她不是個一般的女人。她很滿意幫助金子找到看銀行大門的工作和給大娘寄錢的舉動,覺得自己心情一放鬆,處理事情就很周全。當她把事情告訴丈夫時,他沒有太當回事,惹得她不太高興,嘟噥:“哥哥的頭兒都說我不一般,怎麼你一句都不誇我?”孟皓反應過來,笑笑:“那是因為我早就知道你不一般,所以才不誇你。再過幾年,你會更不一般。”她高興起來。孟皓被妻子糾纏不過,從朋友手裡買了一幅李可染的《荷花圖》,送給母親。海琳一看,明白這是兒媳婦還禮的,心中並不高興,她以前說給兒媳聽的話,並不是想讓她還什麼,隻是提醒她珍惜兒子對她的感情。她心直口快,說了出來:“這是還我的?不用了,好好地孝敬我就行了。沒事就常回家看看。”雨馨聽婆婆現在說這種話,並不往心裡去,反正不再虧欠她什麼,再也用不著多心,隨她說吧。她帶著用自己錢辦的“龍卡”,逛街購物。以往到邁凱樂,隻敢在中低檔服裝位前轉,還經常戀戀不舍地出這個門,到對麵定位在普通百姓的星海商場,遇到打折,那是她最高興的事。她所有的高檔衣服都是由丈夫從外地買回來的。自己決定花自己的錢,也就是跟同學們差不多。此番,讓她儘嘗花錢的快樂,她買了一套利奧拉職業套裝,Burberry格子圖案的皮包,一瓶濃香的香奈爾?魅力香水,全套紀梵希化妝品。拎著這些東西出商場的門,她有著從未有過的高貴感,就算是戴上兩百萬元的“吻玉”也沒有這種感覺,那個東西就像不是她的。孟皓看著她對著這些東西高興的樣子,潑了她一頭冷水:“你不覺得你沒有完全融進這個家嗎?就是說,你有時拿我當個外人。”她的高興像遇到寒冷空氣一樣結成了冰。“女人天生是購物狂,我給你錢就是讓你在這個上麵快樂一些。我是你丈夫,這麼快樂的事由我來成全並不為過。乾嘛老是和我分得一清二楚的,這對我是一種傷害。”她明白了他的意思,意識到自己的確有點過分。想起從前在學校,她和郝良的錢放在一起用,從來不介意拿起郝良剛拿回的工資就買衣服,那種無意的舉動說明二人精神上融在一起。而和孟皓,從來都是太清楚,還非要說出來給他聽。自己是快樂了,可是丈夫呢,她沒有想到。現在,他可是她從任何意義上講都不該再當外人看的呀。可以數落他,可以隨意到動手翻他的錢包抽出鈔票;可以在剛剛拌完嘴之後回頭再親他一下;可以理直氣壯地查公司的財務賬;這一切都因為她是這個婚姻中的另一半,是鯤鵬公司的老板娘。看著丈夫坐在**生悶氣,她挨著他坐下,親了他一口:“有件事得通知你一下,你給我的‘一卡通’才十萬元,不夠我這個浪費精力的,煩你再存點錢。這麼說是客氣的,不然的話我會通知財務由他們做。誰讓我是老板娘,看誰敢不聽我的?”“這就對了。”方平對待新工作非常認真,他把自己打扮成一個中年打工者的模樣,租了一間和郝良的房子才七八米遠的平房,從房裡望去,能看見郝良門前的動靜,他尋找著一切機會接近郝良。郝良對人很冷漠,對方平的幾次主動打招呼不理不睬。雖然方平的報告是平安無事,可是孟皓並不讓他撤回來,他想讓他多呆一段時間再說;妻子始終不說出見過郝良的事,他就放心不下。憑直覺,郝良不上學還留在星海一定有什麼和妻子有關的勾當,真有那麼一天死纏上雨馨,不能有十分的把握她不會回頭重續前緣。他們的感情太深了,不然的話雨馨不會自賣自身嫁給自己。商場上的鏖戰給孟皓的經驗是凡事做到有備無患,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留一手是必要的。穿著臟兮兮軍大衣的方平終於借著討一碗熱水的機會進了郝良的房子。郝良一見有人不請自到,不耐煩地說:“自己倒吧。”方平一看房子的四壁貼的全是由林雨馨的照片複印的紙張,不禁非常震驚。他問:“這上麵的人是誰呀?”“鬼!”這個字倒像是從鬼嘴裡發出的,陰森可怖。方平還想再套出點話來,可郝良說:“我要睡了,你出去後帶上門。”回到自己房裡,方平立刻把剛才的事告訴總經理。孟皓更加堅定自己的猜測,讓方平緊密注意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