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商場人竟然那麼多，秦天和龍毅都沒想到。他們吃完午飯就出門了，坐了幾站公交車到了家附近一個新開不久的大商場。裡邊的電影院恰好在秦天得獎所發的電影券可以兌換的範圍內。隻不過等兩人上到四樓影院，才發現兩個小時以內的場次全滿座了，根本都不用選片，反正一個也沒法看。“咋辦？”秦天瞅了眼電子屏幕的排片預告，這個時間段賀歲片紮堆上映，有喜劇的有懸疑的還有國外片，看上去倒都還不錯，但最近的能選座的也要等到下午三四點了。“先買吧。”龍毅倒覺得無所謂，反正今天整個白天都沒事，唯一的安排就是陪小孩兒看電影。“那龍哥你想看什麼？”秦天這麼問著，眼睛倒一直在往旁邊的爆米花和零食售賣區瞟。爆米花的味道……好香啊。“你定。”龍毅連電視都不怎麼看，電影看得就更少了，也就是當兵那幾年才看了些。他們營裡的倉庫有一台投影儀，有時候夜裡操練結束了，參謀員會讓大家夥在操場集合休息。白色的大幕布用兩根杆子撐起來，幾千米的高原上寒風呼嘯，伴隨風聲蟲鳴看著投影出來的舊片子，一群年輕人在漆黑的天幕下嘻嘻哈哈熱熱鬨鬨，龍毅印象中的‘看電影’就是這樣。而回來之後，他連商場都沒進過幾次，更遑論電影院了。彆人也許會因為談戀愛、和朋友聚會、給長輩買禮物這些原因時常逛街進商場，但孤身一人的龍毅，沒有任何這些需求，當然也沒必要去了。更何況他一隻眼異於常人，在人多的地方，總避免不了被人用或驚詫或好奇或害怕的眼光打量，儘管龍毅自己不在乎彆人怎麼看，但也不會享受這樣的氛圍。但今天和秦天一塊兒來到這裡，他心中卻一點兒都不難受。有的話……也許隻有被小青年雀躍心情傳染的輕快。周圍儘是家人情侶朋友三三兩兩的熱鬨身影，雖然時不時也有人因為他身型過於高大而注意到他，繼而也關注到他的眼睛，但龍毅的注意力幾乎都放在秦天身上，聽著他跟小喜鵲似的嘰嘰喳喳說了一路，根本沒有心思注意其他無關的陌生人。龍毅垂頭看了看正在認真選片的小青年，目光柔和地不像話。秦天這會兒還挺犯愁。他也不知道看哪部，本來想來了再選的，反正他覺得隻要和龍哥在一塊兒，看恐怖片可能自己都能笑出聲。結果現在這情況，隻能找個時間趕得上龍哥上夜班的片了。考慮到大過年的，他挑了個大牌雲集的喜劇，不過中間好位置都被訂滿了，隻剩下靠邊的雙人座，倒也將就。取了票看了眼時間，還得等兩個半小時，秦天便提議去樓下商場裡逛一逛。 說起來，他們兩個人都是不常逛街的，加之上班時間錯開，導致他們住在一塊兒半年多，甚至都沒一起去過超市。這會兒到了商場裡，一時也不知逛些什麼。“老公，這兩天好冷呀，我想買個厚點的睡衣！”“買買買，前麵就有個內衣店。不過馬上就立春了，要不再買點薄的？”“討厭~那你陪我選！”“那必須沒問題啊，你老公我的審美可好了，要不能娶了你？”“哼，油嘴滑舌！”一對年輕夫妻手挽著手從兩人身邊走過。龍毅倒沒去聽兩人的對話，隻覺得女人的聲音嗲得太過刺耳得很。他心想，還是他家小孩兒聲音好聽，清清爽爽的。秦天卻沒注意聲音，隻因為這夫妻倆的對話內容眼前一亮。他想起了自己之前一直打算還沒做的事，那就是——給龍哥置辦點衣物！於是秦天興奮地拽了拽男人的袖口，“走，龍哥，咱們也去逛逛內衣店！”龍毅：“……”等等，逛哪裡？直到電影開始前五分鐘，兩人總算又回到了電影院。秦天著急地先跑在前麵去檢票，龍毅跟在他身後，手裡拎了好幾個購物袋。他個子高大，走起路來肩寬背直，步伐穩健，看上去很有男友力。不過仔細看的話，那張方正剛毅的臉上似乎帶這些無奈。龍毅是沒先到小孩兒掙錢拚，買起東西來也不手軟。短短兩個小時竟然拖著他逛了七八家店，從內衣到外套，一個個逼著他試。本以為隻不過試一試打發時間，結果他從試衣間出來，秦天已經就付好賬了。直到最後龍毅把小青年兜裡的錢包搶到自己兜裡保管了，秦天才算作罷。不過就算這樣，買的東西也都上千塊錢了，龍毅想想都覺得浪費。他一個大男人，乾嘛那麼講究？能穿就成了，他就是個保安，又不是什麼大人物，天天乾粗活，根本用不上。龍毅說這話的時候，秦天正看上他剛脫下的一件棕色的皮夾克。夾棉的，還是真皮，他龍哥穿上特精神。秦天瞅了眼價，雖然覺得有點貴，但也挺值。畢竟真皮可以穿很多年，而且大冬天的，裡麵有夾層龍哥更能保暖。秦天可不愛聽男龍毅自我貶低的話。在他眼裡，龍哥比誰都好，當然也值得更好的一切。他直接虎著臉把龍毅推出店門外，扭頭就讓導購打包兩件。一件棕色的加大號給龍哥，一件黑色的大號給自己。“怎麼，我自個兒花錢買兩件，換著穿不行？”秦天拎著兩個大口袋出來了，還插著腰氣鼓鼓地瞪了男人一眼。龍毅不吭聲，隻垂頭把袋子接過，自己拎在手裡。其實在外站了幾分鐘，他也想通了。錢這東西沒了可以再掙，隻要花得開心就好。他之前隻是舍不得小青年把辛辛苦苦花的錢浪費在自己身上，後來卻也意識到，這樣見外生疏其實也會讓他的戀人難過。龍毅用另一隻手揉了揉青年的頭發，“行。你想買就買。”他反正還攢了些錢，家裡總歸是夠用的。龍毅並沒覺得自己這話說得妥協又溫柔，倒是秦天聽完，聯想到了剛才那對夫妻的親昵聊天，咬著唇哧哧地笑了兩聲，又眉開眼笑起來。“龍哥！快點兒，要開始了！”這會兒電影馬上開場了，秦天接過檢票員撕了一半的票根，扭頭催促跟在後麵的男人。結果回頭一看，卻沒第一時間發現龍毅的身影。咦，人呢？他扭著脖子四處張望，終於在一群人圍著的零食區看到了高大的男人。龍毅將購物袋挎在手腕上，兩隻手裡拿著可樂，胳膊還曲在胸前夾著一盒爆米花，看上去有點不符合他性格的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懷裡的東西灑了。五十多塊錢呢，可真不便宜。龍毅也沒想到一個小小的零食套餐比電影票還貴。他記得自己小時候村口也有賣爆米花的，一把米塞進黑咕隆咚的機器裡，手藝人搖著把手哐啷啷的，‘嘭’地一聲就能炸出一大口袋爆米花，統共也就隻要一兩塊錢。龍毅那會兒家裡窮，平日兜裡連幾毛錢都沒有，那爆米花也就隻聞到過香味兒，吃也是沒吃過的。他本不覺得模糊記憶中的零嘴和現在的這種有啥區彆，但看到小青年驚喜又歡快的神情和急急忙忙跑過來接他的身影，龍毅心裡卻覺得——今天買的，一定更甜，更好吃。